《四年一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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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月(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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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安羽甄狼狈的摔倒在光亮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屈辱的承受着众人余光瞥过来的同情和好奇。他咬着牙想爬起来,但是失去知觉的双腿却让他力不从心,只有难看的在地面上挣扎扭动。 

张靖辰居高临下的鄙视着他,毫无感情的吐出平淡的话语--'我赶时间,在车里等你,你快点过来,不然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丢下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张靖辰这一走,忙碌的人们立刻不再掩饰好奇,怜悯、嘲笑、看好戏的目光纷纷无所忌惮的投了过来。 

安羽甄低着头,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有想到,他竟会将他……丢在这里……他对他来说,真的什么也不是吗…… 

他忍着屈辱的感觉,在众人的目光下,拖着沉重的身予爬向身旁的轮椅。比起不相干的人的视线,张靖辰的绝情,更让他心痛。 

他将他扔在这里,让他自己爬到车上,摆明了让他丢脸。原来羞辱他的感觉,让他觉得痛快……让他觉得解恨。他的心头猛的一酸,差一点落下泪来。 

安羽甄咬紧了唇,费力的攀上轮椅,想靠着手的力量,将身体撑起来。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力气,再加上他从来就没练习过,他被张靖辰抱来抱去抱惯了,甚至不会自己爬上轮椅。 

泪水终于不期然的滴落,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睁大了眼咽回了眼泪,警告自己不去再想他曾经有过的温柔,他曾经对他做过的,体贴的关照。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残忍,他宠着他,让他依赖上他,之后他再将他丢开,让他毫无能力单独生存。他的眼前模糊起来,他甚至想要干脆放弃,就等待着他过来,过来抱他。 

他在自欺欺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现在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回来看他一眼。 

他在自己的袖子上擦干了眼泪,重新攀上轮椅,想要靠蛮力爬上座位。但是他用力太猛, 椅子因为一边的压力,失去了平衡而滑倒,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身上。沉重的铜管砸中了他的手臂,几近麻木的痛感传了过来,他死死的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少爷,要我抱他过来吗?'KK平静的声音由驾驶座上传过来,询问着他的意思。 

'不。' 

'少爷……' 

'你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 

'……'我只是,想按着你想的做罢了。 

KK垂下眼在心里说着,终于还是关上了车门。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大厅里弱小的人影仍在费力的做着无用的挣扎。他在车里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好心的帮他扶起了轮椅,但是接下来立刻又被他笨重的动作弄翻。他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被沉重的轮椅撞得伤痕累累。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情景。他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故意将他推倒,就是想看他此刻狼狠的模样。 

但是他却不知道,如此的情景,非但没有将他的怒火降下来,反倒让它越烧越旺。 

他可以不用这么受苦的,他可以趴在地上,说声'对不起,我错了',或是求他过来帮他……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神气的施舍一样的走过去,把他带回车上。 

他一直在等着,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像傻子一样,不断的在地上出丑,惹尽笑话。 

犯贱!张靖辰转过头,直视着前方的后视镜眯起眼。 

他该愤怒的。他提起不该提的名字,碰了他心底不该碰的地方,他本该像对其他人一样,狠狠的奚落他之后,将他一脚踹开。 

然而此刻,看见他如此困难的在大厅广众之下挣扎,他竟会心疼起来,想要冲过去抱他过来,想要将他搂在怀里,不让众人嘲讽怜悯的目光伤害到他……他攥着自己的拳,怒气在不断的积累,压得他胸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破碎的轮椅剧烈的声响,看见安羽甄更显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头发乱做一团,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就连脸上,也被划出了伤口,渗着丝丝的血渍…… 

他抬眼凝视了他一会儿,将玻璃窗缓缓的摇上,轻轻的命令道:'开车。' 

第十五章 

'世事真是难料……姐。' 

'竞选还正开始呢!我那白痴的姐夫怎么办?' 

'我早告诉过你,别对自己太自信……' 

清晨。纯净的阳光照进了狭窄的车内,晃着趴在方向盘上的脸颊。 

崔嘉贺在一片安静宁和的气氛中,睁开了眼。 

眼前,迷迷糊糊的是一片亮丽的绿色,轻轻的摇曳着,发出闪闪烁烁的耀眼光芒。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他的手臂枕得没了感觉,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他揉了揉因为趴睡而肿胀的眼睛,记起了此刻身处何处。 

他在墓地中,车道的两边,都是大大小小交错着的墓碑,他旁边放杂物的箱子里插着几份报纸,偌大的黑体字写着震惊政界的刺杀惨闻。 

对了,大小姐去世了,昨天是她下葬的日子。他在晚上的时候陪着张靖辰到了这里,待到傍晚。 

晚到……他后来都睡着了。 

啊!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迅速的趴在车窗上向外看。 

张靖辰仍在前一晚站的地方,连姿势……都没变过……在他睡着的时间里,他就这样站了一整夜? 

晚秋的早上,已经渐渐的转凉。有露水凝结在张靖辰的头发上,沾湿了他的外衣。 

周围很安静,他听见隐隐约约的,女孩子的声音…… 

'靖辰……这里……' 

'快啊……妈妈要生了喔~靖辰。' 

'靖辰,别哭啊!还有我呢……妈妈走了,还有我陪着你呢……' 

靖辰…… 

遥远的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太久了……久得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个墓碑上贴着他姐姐的照片,但是他总觉得,那不是她……是他的母亲…… 

他的眼前晃过人影,让他迷惑。 

他一直站着,想着……想弄明白,那张脸,到底是他姐姐的,还是母亲的……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太过耀眼的光线反射过光滑的碑,晃得他眼疼。 

张靖辰低下头适应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他想要侧耳再听,可是再也听不到女孩稚嫩的声音。 

他又站了一会儿,想起这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这才起身决定离开。他抬脚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因为站得太久,腿有些麻了。 

他姐姐的葬礼办得风光而隆重。数百名宾客到现场哀悼,光是记者就围了好几圈。 

他坐进车里,下意识的缩起身子,靠向冰冷的椅背。崔嘉贺从前面把开会用的档案递给他,永远有条不紊的声音,提醒着他近日的日程安排。 

'会议在十点开始。下午两点您和陈先生约好了生意,就是那天在聚会上认识的陈先生……' 

但是适时响起的手机声打断了他的话。张靖辰接了电话,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崔嘉贺从后视镜中,看着了他异常阴沉的脸色。 

他随意的应付了几声,之后收了线,他从后视镜中望向他的眼,说:'先回家。' 

崔嘉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将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只看见医生从屋里走出来,张靖辰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直冲楼上而去。 

崔嘉贺将车停好,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禁,才从她口中得知,是安羽甄在上午的时候,在浴室里晕倒了。 

'现在没事了吧?' 

'嗯。叫医生来看过了,只是之前的伤风没好加上没吃饭饿晕的。'禁坐在高高的台子上,用柔软的皮子擦着手中锃亮的枪管,漫不经心的说着。 

'少爷上去看他了?' 

'这还用问吗?'禁扯了扯唇角,头也没抬。 

'……' 

'嘉贺……别打他的主意。'禁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停了停动作,吊起眼瞥着他,'除非,你想让少爷亲手杀了你。' 

'他是少爷的弱点。' 

'我知道。'当初还是她接的命令干掉他呢!'相信我的话,嘉贺,如果那时我开了枪,现在绝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虽然那时是张靖辰自己的命令,但是就连她也说不准,真的做掉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她。 

'你还是先歇会儿去吧!我说少爷一时半会下不来。'禁慢条斯理的说着。 

他对他重视的程度,远比他自己想的,要深得多…… 

'不吃不喝,你想用这种方法,引我过来?' 

安羽甄才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传来这样恶魔的声音。 

他的头还有点晕,浑身无力。他想起来自己是在浴室里晕倒了,却没料到,这不起眼的事竟然把已经有一星期没见面的他给招来了。 

'你还挺有心计的,安羽甄。懂得用这样手段,让我注意你。'张靖辰坐在沙发里,冷冷的笑着。 

他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自从那日从'张氏'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死样子,让他看了就厌烦。 

那天,他惹火了他,于是他把他丢在'张氏'的门口,径自扬长而去。 

他只是想羞辱他一番,来平复自己心头的怒火。然而他却又忍不住犯贱的派人在张氏的附近看着他,以防他出什么意外。 

晚些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特意打去电话,让'张氏'的大门晚关了一个小时。但是也是直到嘉贺按他的要求,把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一样的人带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竟然连躲也不会躲的在外面一直淋了一个小时…… 

那天晚上安羽甄发起高烧,害他不得不连夜把医师找来家里,折腾了大半夜才稳住他的病情。 

之后他像小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哭闹着,又拉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他知道他很难受,但是他的耐性被磨光了还是忍不住开始吼他,这个受了委屈的小人儿就抽噎着将烧得红通通的脸蛋埋进他的胸口。 

他很奇怪,白天他的怒火,竟会因为他小小的动作,而消失殆尽。 

他蜷缩在他的怀里磨蹭着,很久才平静下来,安静的睡去。 

然而第二天,当他的烧退了之后,当他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后,他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冷漠的推逮了他们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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