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欲情归(又名 介亭纪事)by阿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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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欲情归(又名 介亭纪事)by阿夸-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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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喜欢这儿吗?”他问。 

  “这儿有什么好,闷死人了!我要像那个美人儿一样。”月儿把小脚一挥,踢出一串晶亮的水珠,跌碎在不远处。她说的“美人儿”是指前阵子从罗嘉生的一堆旧杂志里翻出几张过期月历牌子上画的广告女郎,涂脂抹粉,烫着云卷,穿着改良的高叉丝绒旗袍,拿腔拿调地执着扇子半掩脸的模样让月儿羡慕不已,山里的丫头哪见过这种架式的,自是惊为天人。 

  “可我觉得这儿挺好啊。”阿诚认真地说,这里平静,自由,安宁,仿佛能天长地久似的隽永。 

  “嗳,你在那里过了好几年的活,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月儿又问他,眼眸子扑闪扑闪地窥着,嘴边抿着笑意。 

  阿诚微愣,条件反射似的摇头,顿片刻又黯然承认:“有。” 

  月儿有些失望,又好奇起来:“她漂亮吗?” 

  “好看。”阿诚思想着还没有人形容他为“漂亮”吧,还是用“好看”较为妥当点。 

  “有我好看?”月儿眨着眼,又踢起一串水珠,老远地落下。 

  阿诚失笑:“不能比的,两码事。”他的目光追着那串水珠。 

  “你们现在怎么不在一块儿啦?” 

  “因为……”阿诚平淡地回答,“他不要我了呗。” 

  月儿安慰似地拍拍阿诚的肩膀:“这样的话就不要想她吧?你现在要想着我哦。”她笑,羞涩的。 

  阿诚点头:“不想了,早就不想了。” 

  假话说得多,权当是真的吧。他立起身,脱掉脚上的鞋子,把裤管捋到膝盖上,涉下水。潭不深,立在近岸处只没到小腿肚,寒意直渗进骨。如果被罗嘉生看到,非得被骂了,他想笑,却隐没在嘴边,背过身去不让岸边人看到面上凄凉的表情。 

  说不想是天大的谎话,怎么会不想?梦回几次码头,梦遇几次码头上站着的身影?无法数了唯有自救,权当一场梦且罢。 

  “你知道这个崖叫什么吗?”月儿指向那高耸着的山崖。 

  “什么?”阿诚望向那崖上的瀑布。 

  “断情崖,”月儿歪斜着头,“爷爷跟我说的还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不要。”阿诚断然摇头。 

  “为什么嘛?”月儿嘟起嘴巴,本想吊他胃口的却不得逞。 

  “听名字就定不是个好故事,我不要听。” 

  阿诚弯下腰合着手掌掬一捧清水往自己头上撒去,湿了发凉了头颅寒了心,贯穿全身,激淋淋地打个寒噤。 

  月儿好玩的看着他的举动,不明所以的举动有中看的洒脱,来是少年模样,现已是脱尽稚气,举手投足间有份半熟的稳重。她不懂得什么为气韵,但就算年纪尚小也看得见他的俊俏,山里的姑娘早熟,月儿小小的心在暗地里偷着甜蜜和快乐,对那个站在水中削瘦而结实的没有山里人野性的男孩子。 

  “嗳,好啦快上来吧,当心别冷着了,潭水很阴气的。”她柔声唤他。 

  阿诚抬眼对她一笑,手浸在水里向她使劲挥起,扬起的水珠扑向还未有所反应的月儿。 

  “死阿诚,坏阿诚,烂阿诚!” 

  尖叫数声,抹着湿漉漉的脸,月儿也使劲用脚踢着水,回击着偷袭她的人。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腾上了,山涧随着明亮的笑声而被扰破寂静,林间有鸟惊起,“扑楞扑楞”亮翅而飞。 

  开怀不及数分钟,突然静默,男孩停顿身形伫立波光粼粼的水中央,任凭月儿扬起的水花溅了一身不知躲避,他仰起头凝视湛蓝逼人的晴空,表情迷茫,喃喃自语了一句:“为什么?” 

  月儿莫明,远远地问他:“你在说什么?” 

  阿诚未理会她,兀自望着天空,天空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却又能沉重地压迫于他,就像那个不见了两年的对他来说永远无法触及的人,永远在他视线之内,也永远在他的世界之外,他默声质问他:为什么? 

  天空飞过一两只鸟儿,连丁点声息也未曾留下。 

  *************

  回到诊所,已时近中午。 

  浑身湿透的阿诚推开院门,见罗嘉生悠闲地坐在走廊下品茶看书,抬眼见他此番模样不由皱眉:“怎么搞得一身水,快去换衣,着凉可麻烦了。” 

  阿诚悻悻然笑,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屋内。 

  “慢些,”罗嘉生喊住他,“这个给你,看完了,给我答复。”把手边的信递于阿诚。 

  接过信,薄薄的一张,阿诚明白这是谁写的,接在手里觉得心慌,进自己屋内关上门,捏着信,连一身的寒意也忘却,不知换衣。 

  慢慢撕开信纸,手指颤抖起来。春寒还甚,湿透的衣服附紧在皮肤上如针刺般地难受,阿诚却无所觉,攫着信纸咬紧牙冠,好半天才迸出一个词:“混蛋!” 

  不能骂,那人。 

  他近乎本能地立即闭上嘴巴,攥紧手中的纸片捏成一团。他是东家,阿诚对自己的那一句“混蛋”似心有余悸,不断地对自己念,东家总是没有错误的,他想要留谁就是谁,随他吧。 

  随他吧…… 

  扔掉手中的纸团,去翻柜子里的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无端慌乱,停止,定睛一看,衣服就叠在眼前。心太乱,连神思也糊成一片。 

  可是……他咬紧牙冠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思想,阿三会碰到什么样的际遇?会不会……那荒唐的情景清晰地重返脑海,本来就压得不够深,经不得翻弄,残片一片片地往上涌,使困扰人的情景真切到仿佛发生在片刻之前。拥抱,亲吻,气息的纠缠,那双眼中露骨到不敢让人直视的柔情,经不起回忆的拨弄,心越跳越乱,两年的时间对记忆的淡化如此无力,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他现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怕阿三重蹈覆辙,还是怕那个人真的不在乎自己……在乎自己……什么?! 

  阿诚被自己突兀而起的想法吓到,仿佛无意间窥破一个惊天的秘密,脸色“唰——”的苍白。 

  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自己只是……只是一个下人罢了……他是冯公馆的二少爷,他身边有美丽的张小姐,他身份复杂举枪杀人,他那么的那么的……思想适可而止地停顿了,余一片空白,马上又自责起来,在作什么比较?这本是事实,无争的事实,比较显得可笑且不可思议。 

  急忙拣起件衣衫,胡乱地往身上套,仿佛在藏匿自己。 

  打开门,一缕阳光硬生生地挤进屋内,在地面上划了一片斑斓,暖洋洋的,触手可及的温暖。失去举步出门的勇气,蹲下身体,蹲在这一片温柔中,阿诚发现自己和两年一样的懦弱,懦弱到近乎于可耻。 

  眼前一黑,阳光被挡去了大半,抬头,是罗嘉生静静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阻去阳光,逼他不得不站起身来面对。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罗嘉生平静的口气里有丝不经意的歉意,“但我想你明白,至于回不回去,考虑清楚。” 

  “回去又能怎么样?”阿诚哑声问。 

  罗嘉生挑起眉头,满不在乎:“不知道。如果怕结果的话,就不要回去。” 

  “阿三……”阿诚喏喏而语。 

  “你担心阿三吗?”咄咄逼人的问题。 

  阿诚怔住,沉默片刻后摇头。 

  罗嘉生无声笑开:“看来你心里明白得很嘛。” 

  阿诚尴尬,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又随即隐去。 

  “仔细考虑,不要后悔哦。”罗嘉生瞧着他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单从感情来说他也不想让这个男孩回去,他是个好帮手,颇有悟性,带得出前程的料子,但是此感情非彼感情,有些事实在爱莫能助。 

  门又重新关上。阿诚目光落向地面,没有阳光,只有扔下的一团纸,他俯腰伸手捡起,再次紧紧抓在手心里。 

  “少爷……”这个名称念起来太熟稔,熟稔到如同经常的梦魇,怎么也摆脱不了。命运给他选择过两次,两次他都无法知道对与不对,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至少对于上一次,冯宣仁让他选择是否要留在介亭街,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回答,好。两次选择都是他给的,难道他就是他的命运?阿诚没有去细想,而这次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害怕,对于那个结果怕得要命。 

  夜深,介亭街,冯宣仁寓所。 

  书房里烟雾缭绕,四五个男人围坐在一起,神色凝重。 

  “根据兄弟们所得的消息,车子疑是私人的。有人在培爱路就看到此车经过,方向大概来自公共租界,提供消息的人肯定那是枪杀冯组长的车子,警局里的探子也证实过车子曾停在三号桥,车里人在三号桥附近的烟酒杂货店里买过一包骆驼牌香烟,穿着跟刺客相像,灰色长衫黑围巾黑铜盆帽,人精瘦,左手指头有一残缺,面目埋在围巾里大半,看不真切,如果述说不出错的话,应该就是此人了,”阿刚面无表情把所得消息陈述一遍,“目前,这人寻不到,可能已经被送出此地。” 

  “最近新购进的道奇一共有三辆,一辆是民生银行的公车,还有一辆是陈公馆的私车,听传是日本人送的,最后一辆是法租界内一个商人购下的,但事发当天车子在修车厂内,因为前一天试车时已经撞坏,此人应该没怀疑的,还有两个就难说。”另一个男人紧接着跟述。 

  “陈老板?”坐书桌后的冯宣仁皱紧眉头,交臂抱胸。 

  “就是陈庆东,传说他与日本人有一手,联系上次金爷的事,他的嫌疑最大。”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可能性,车子可能是雇来新修过,故意把我们引到这条线上也有可能。”有人提出疑问。 

  “陈家的司机阿炳在与我喝酒的时候提起当天他被放假一天,还提早领了薪资回家,确是可疑。” 

  “但姓陈的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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