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爱 作者: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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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爱 作者:樊欢-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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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弄了杯醒酒的姜水,醒来就喝。还有解酒的梨。另外,少抽烟,爱惜自己。     
  祝美梦!     
  没有署名。苏林瞥见散落在桌角落的最后几支香烟。捡起,全部丢进垃圾筒。她反复阅读留在烟纸盒上的文字,用着不同语气。一遍遍地读着,倒坐在床沿。她忽然感到怆然。因为这张载着别人温暖呵护与关怀的纸片让苏林检验到了自己的孤独和忧伤。       
  这是她多年来隐藏的孤独与伤感。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内心,眼神或独立自主的言行之中。她用一种近乎残酷的任性对抗自己必须接受的现实。她拒绝缺失在她生活里造成的阻碍,她厌恶所有完整家庭里充满的娇宠和溺爱。       
  当时父亲刚刚去世,而苏林却还活在惯有的关怀和余温里。她觉得父亲是还在的,哪里都没有去,就在身边。你亲切地叫喊一声,他便慈祥地回应着你,并叫你一声宝贝。直至有一天夜里,她突然噩梦惊醒,哭着喊着寻找父亲。她奔跑于黑夜里的每一个房间,走进每一张床,看见叠得整齐的被单,空空荡荡。这才发现父亲真的不存在了,她跪在父亲睡过的床头哭泣。她的哭声像与朋友吵完架般的委屈。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她心如刀绞地问空荡的房间,问墨黑的夜,问懵懵懂懂的自己。此刻的父亲或许只是空气里一道阴风,在某个角落心痛地看着她。或许什么也没有。人就是这样:生如蝼蚁,死若尘埃。       
  人小,任何事情都想得简单。当苏林看见自己想念父亲哭成泪人的时候,母亲却不哭。她本能地感觉母亲是不爱父亲的。哭泣在她眼里是对于一个死去的人爱与不爱的评介标准。       
  直到渐渐长大,苏林才明白,面对生活的大起大落,有些人能够秉承一种自持的坚硬。它是感性和理性在殊途力量上的彼此冲突。一如感性容易出卖自己的七情六欲,暴露遗缺,理性则在与感性的对峙上,形成一股质的牵制与抗衡。它是隐藏的,难以被发觉。却始终表现一个人在大事件面前的从容和淡定。即使苦痛剧烈。它仍可以掌控一个人的情感崩溃界限,使其设防,不轻易将人最自私和柔弱的一面呈现他人面前,丧失自我,并得到克制。       
  但是母亲隐性的坚强与包容并不能承载苏林巨大的空落与遗缺。苏林无从向母亲赤裸裸地索要。只有父亲,父亲才能充当她的依赖,她的坚强,她的安全,她的包容和原谅。拥抱父亲等于获得了所有。       
  苏林遥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无意搜寻到记忆中遍体鳞伤的苦痛。她感到全身像穿了一个洞,夜风呼啸而过。真希望有个拥抱能堵堵这把风。她的眼睛疲倦地扫过书桌上的便条。       
  这一刻,纸片和字迹不经意地变成了可以触摸的拥抱。                     
  第十七章     
  第三天,图书交易会正式开始。来自全国各地出版单位和书商齐聚宾馆的会议厅展览各自出版的书籍。     
  按照展厅分配,苏林的展区在最后一排的偏角。这是个不起眼的位置,流动人员不大。许多书商和其他出版界的同盟们一般只走前面几排,尤其是几家靠重金租下的好摊位。她把公司近一年来出版的十余种青春文丛的样品摆放在展台,很用心地作了一番〃摊位修饰〃。       
  别的公司都是至少安排了两个人员应付这嘈杂而辛苦的工作。一个负责客户定货,一个负责展示样品。可能是黎娜特意的安排吧,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她的独自应付事情的能力。       
  图书交易会只有两天时间,交易会一完成,整个出版工作会议也将结束。宾馆大厅设置了火车飞机票的预定服务台。许多人在服务台上排起长队,令本身狭小的宾馆大厅变得更加拥挤。       
  苏林看着前排围绕在某个醒目展台边的客户,登记定货的人员忙得不亦乐乎,手上的笔飞快地记录发货的联系方式。她心里一阵着急:不奢望超额完成指标,但基本的预定数额必须完成。可结果第一天下来,苏林手上只是接到四张单子,而且有两家要求的发货量不是很大,只有几百本。她没有心思和会员一起聚餐,一个人收拾展台早早回了旅馆。       
  洗了澡,换上轻便的衣服出来闲逛。苏林路过青石板街边的一家面粉馆,吃了一碗米粉算是补了晚饭。湘西米粉油汪汪香喷喷的,一律用极大的粗瓷碗装着。苏林非常喜欢他们煮米粉的动作:老板一边把细白滑嫩的米粉放进热水里烫几下,一边用勺子往碗里填骨头汤,把米粉捞上来搁在一个小篓箩,然后像盘头发一样盘进汤碗,再是花椒,芫荽,胡椒,酸辣子花花绿绿地往米粉上一摊,最后放的是〃臊子〃了,有牛腩,牛肉,猪肉,猪脚,鸡肉,肠子……随顾客喜好添放。       
  一碗粉刚吃到一半,苏林就饱了。想来,到凤凰古镇已有三天,除了那家宾馆和住的旅馆自己哪都没有走过,趁这样的闲荡时间出去转转也好。     
  傍晚时分,凤凰变得彻底热闹起来。     
  一路过去。街道上的小店铺紧密连绵。银器首饰,书店,蜡染织锦,特色体恤,手工牛皮包,字画,餐馆,玉器,藏饰,姜糖,根雕店……密布其中。结实淳朴的苗族妇女包了头帕,向游人招呼满箩满箩的绣花虎头鞋。几个老太婆聚在西城门脚下,展现剪纸工艺。锋利的老剪刀在布满皱纹的手上像是生了风,一张张艳红的纸瞬间变换成形象生动的人鱼鸟兽。年轻小女孩兜售大而香甜的桃子,生涩地露出洁白的牙齿。人力车被男子拉向巷子的四面八方,一下子没了踪影,脚下仿佛踩着风似的。       
  游人穿梭在各个街店小巷,大多是临走前选购纪念商品的。苏林顺人潮而下。前面紧紧地围堵着一群人,周身还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一位苗族老汉,顶着短发包头帕,捧着一把葫芦丝,轻快活泼地吹奏,手舞足蹈。她很快被眼前的民俗风情感染了,只想屏弃周围的城市陌生人,把自己当成这个古镇上的原住民与他痛快欢畅地一起跳。       
  视线在自己的眼眶里不断丰富蔓延,苏林的思绪得到惬意地舒展。她觉得比之前第一天来发现了古镇更多姿多彩的地方,她更容易辨别当地人了:他们一律共享着这片山水赐予的粗旷的脸蛋,结实的身骨,以及饱满坚定的性情。       
  在凤凰,一切都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BINGO酒吧是苏林和叙建偶遇的地方。     
  灿烂的星空映衬山城如水的静谧。月光倾泻的余辉撒在沱江里。苏林走过熙攘喧哗的虹桥,顺着江边小道一直漫步到万寿宫附近。夜里很少人来这边,大多数人都会在虹桥以及北门码头中心地带赶夜市。隔岸吊角楼的灯火连接了整个凤凰古镇,在墨蓝的天野下犹如一幅印象派油画。       
  一个叫〃边城诗社〃踏进苏林的视线。她驻留片刻,被旁边一间铺着稻草的偏房吸引。房间里闪耀着灯火。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清里面的陈设:杂志,花瓶,装裱好的照片,精致的小摆设,还有茶杯。茶杯里盛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黑咖啡。拌匙搁在把手边。苏林被这细微的生活情节感动了,忽然想进去这家诗社拜访一下。              
  跨过大门,瞥见耸立在木门上森然凶煞的门神。天井里堆放着木料和木屑,屋正门左右悬挂中国红色彩的长灯笼。灯笼上不同地写着如意,吉祥,春……这样的字眼,浑厚敦实的字迹在红纸灯罩的映衬下格外醒目。里面大厅依然是一排鲜艳的红纸灯笼。一个女孩从吧台边探出头来,微微一笑。       
  洋酒,烛台,油画,杂志书籍,蜡染布景,法国音乐,西藏香……苏林顿时明白,原来自己走进的是一家酒吧。确切地说是一家多种文化混合的酒吧。那位女孩从吧台后走到她面前,引着苏林上小台阶,走到一个靠栅栏的位置。       
  粗壮的桐木桌椅,铺着蜡染流苏的沙发,桌子旁边树着一盏用牛皮纸笼罩的台灯。灯上的花绚烂而诡异。四周环视,苏林发现在这家布置精致的酒吧零星地坐着几对客人。她是今天晚上惟一单身的顾客。她要了一杯茉莉龙梳。       
  坐在靠墙右侧的那对男女:女子优雅地抽烟,男子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脉脉看着对方。背后传来外地男女的口音和调侃的嬉笑……此起彼伏细小的声音,一如酒吧惯有的暧昧情绪。来自外地的人以传播者的身份把都市里的夜生活带到这个宁静的小山城,让酒吧文化在此地繁衍生息。       
  感叹之余,苏林继续欣赏这间酒吧美丽的布景:墙壁上挂着许多关于当地风景与人文的摄影,也有华美的织锦。架子上堆满了排排书籍,是国内外的世界名著,有小件的如铜香炉这样的工艺品。门廊上系着门帘,是用稻草编织的。门廊旁边凿空的墙壁放满了时尚旅游电影类的杂志。BINGO酒吧的墙壁上燃着兰花色的火光,将一切映染得神秘,纵情而绚丽。       
  不一会儿,落座她右边的那一对买单离去。苏林起身朝书架走去,想看看有什么书籍。正欲转身,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驻留在她的目光里。尽管灯光昏沉,她相信绝对没有看错,是他〃巨文出版公司〃的老总叙建。       
  〃是你!〃     
  苏林微笑点头:〃没有想到,你也在这!〃     
  叙建呵呵一笑,对侍应挥了下手,然后把苏林请到另一张桌旁。〃怎么这么有兴致,晚上出来泡酒吧呀?〃     
  〃你不也是!〃苏林觉得他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似的。     
  侍应重新递上两杯水,把点单的牛皮册子放在叙建面前。     
  〃想喝点什么,我请!〃他把点单薄传给苏林,看着她说。     
  〃是因为我那天敬了你酒!〃苏林接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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