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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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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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独自成眠,实际早已成为我的习惯。 
    早上,收到一封E…mail,苏晨在星期二晚上十点多寄来。 
    南: 
    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我的稿子散落一地。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整整三年,我一直感到身体里有个巨大的空洞,是一个缺口,风声来来回回地穿过它,我敏感地想要记录下来; 敏感地想要去刻画每一个虚构的细节,希望总有一天这缺口可以用字填满,可是虚幻却不给我机会。 
    不真实的,就像没有结果的爱情一样。 
    笔折断了,我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被自己困在这里,无法前行,也不能后退。 
    楼上住着一位音乐学院的学生,每天清晨都会站在窗台上拉小提琴,两个月前,突然从窗户摔下来。那时,我正写一个报道的结尾部分,心里充满恐惧,时间被抽干了的夜晚,像难民一样饥饿的眼睛,又像卡夫卡笔下怪异的城堡。可这害怕的滋味我又无法确切地说出来,只是留在心里发慌。 
    这一刻,天光透着灰白色的苍茫,朦胧地影印着嘉陵江上早起的船只,像生命一样来来往往。今天是无数平凡日子当中随意的一个,我来到窗边,幻觉是你我都行走在空泛的河床之上,这些周围的事情,变,亦不变着,却与我们无关。我甚至也弄不清究竟是被它们阻隔还是粘连着,被隔离,又甩不开。 
    曾有一段时间,我试图让自己变成一个哑巴,什么话也不说,或许我的耳朵暂时出了故障。惟独书写的时候,我感到这忧郁症不在了。但时光也聋哑着,对一切将要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事,都在脑海里成为幻想的注脚,我畏惧着这样的心灵,被想像力禁锢,成为它的受害者。怕,这一切,都将变成悲剧的样子来收场。 
    有时真是要叫人觉得这日子令人灰心,又不知到底要斗争些什么?即使逃,又能逃向何处呢?在快被追到,以及必然会被追到时,这一路的过程,从一开始就无法抽离出绝望。总怀疑那一枪就在背后,随时可能“砰”的一声,来结束我对这里的一切幻想。 
    文艺使我们变得悲哀,好似披着一条沉重的毯子,跳不动,舞也舞不起来。 
    混乱,不知我说了些什么,但我看得见,他们在荒芜,我在荒芜,你也是…… 
    苏晨 
    恐怕早就已经解释不清楚“到底,要斗争些什么”了。只是想到要什么“斗争”,心里堵得发慌,好似骨头被裸露在外面的一种病。谁知道我们为了什么在路上奔波?我们遇见相似的人,经历相似的过场,面对相似的结局…… 
    苏晨是《XX日报》的记者,还给杂志社的专栏供稿,写很多关于音乐的评论,有时候寄一首莫名其妙的诗歌给我,她总是想弄清楚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在屋子里,为什么能闻到烧荒草的气息? 
    印象中,我的大学生活由多个天气不清楚的黄昏构成。 
    有时候暴雨,有时候晴空万里。 
    在山脚下的这所南方大学,周末从早上就开始举行着不同项目的运动比赛,三楼的校园文学社工作室里,只有微风徐徐掠过女子肩上的头发,走廊上满是星期天的静默。 
    楼下有棵老榕树,数不清楚长了多少根胡子,像流苏一样垂挂下来的枝蔓,似乎每一根上面都写满了故事。 
    她写着短句,像跳跃着的小鹿,欢快又温暖的样子。即使陈述一件事也用断断续续的方式,似乎总有思想牵她去了别的某处。根据标点符号可以感觉到她不断停顿、转身、再继续向前探询的韵律。 
    一切都是活跃的,有种从森林深处带来的灵性,是来自自然的音符,像树木在生长中的一种气息,散发在她的周围。这是一种财富,而且与生俱来。根深扎于泥土,无边无际地延伸,冠叶伸向无限的天空。 
    当与她愈是靠近,我愈是喜爱,当热爱达到极致的程度,却不能不停止向前的脚步。 
    那些短句使我感到自己赤贫如洗,莫名其妙地紧张。害怕伸出手去,就破坏了那里的宁静,撞乱了那里井然有秩的一切。 
    这时,我距离那些句子,好似不仅是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而是很远很远的距离。 
    我把车子停在冷僻小街上的一家士多店旁边,下车去买一罐雅哈咖啡,就着闷热得让人发困的天气,沉默地喝完它。 
    站在店门口那一刻,又突然想起她的脸,早已不可触及,也许就像是《云上的日子》里说的:因为有些骄傲,什么话都不能说。 
                        10。旋转奔腾的曲线是饥饿 
    但这斑斓的色彩带着神奇的光芒,这光芒透着巨大却模糊的欢喜,巨大却模糊的悲伤…… 
    那时,她拿着笔在任何可以画画和写字的地方涂抹着,纸条上、作文纸的背面、书的夹缝中,甚至废旧报纸的空白处。还有一些字,写在面巾纸上,那种吸水性很强的面巾纸,用自来水笔在上面写出来的字,超过生宣纸书画效果,易吸水,字体边有洇墨且浓淡相宜,将墨水自然又恰到好处地延伸出别的意象。 
    这种特质如同心理学上所说的内涵和外延。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字体。苏晨,就与我同班,也都在校文学社里工作。 
    出于遗传和幼年时对女性形象的追溯,使我对女性总会生出一种模糊的尊重感,对我来说,女人是天生的尤物,流转顾盼之间都心生妙曼。她们的美好是令人惊讶的谜语一般,令人捉摸不定。我相信她们是优于我的,所以越发爱慕,近乎于是崇拜,这些又使我一直忐忑不安,热切的向往中浸满忧郁。 
    她白皙、消瘦。眼睛犹如清澈的河水,永远让人觉得似曾相识。靠近她,便有一股清冽之气扑面而来,如同享受来自天、地,乃至于神的眷顾。 
    美好与陌生,令我感到颤栗又觉得甜蜜。 
    她每天都把一本手工宣纸的线装笔记本装在书包里,有时候拿出来在上面写些什么。一次,我靠近她,问她借来看看,她打开扉页递到我眼前,说,只能看这一页。 
    扉页上写着: 
    我看到她心里的风 
    我知道它为我吹—— 
    苏晨在文学社主要负责撰稿和写一些文学方面的评论,但读到她的诗歌时,却发现总是我不懂得她的世界。 
    Yvonne是另外一种女子,戴着黑色边框镜,语速利落,思维严密。关注时事,原则性很强。总之,Yvonne站在人群里,一眼便能够看出是那种被阳光一直照耀的人。她与我称兄道弟,动不动就嚼卟宓丁R黄鸷裙疲黄鹣缕濉3=笆课赫咚馈惫以谧毂摺K谖难绺涸鸱饷嫔杓坪团虐婀ぷ鳎不堵?/p》 
    主编是大四的一位师兄,南方人,个子比较矮小,但不失温厚。很快,师兄毕业离开学校,大二的第一个学期,我糊涂地被推上文学社主编的职位。 
    苏晨,Yvonne和我,三人渐渐熟悉起来。 
    那天,苏晨来找我,头上戴着有条纹图案的柔软的小草帽,大块的黄色和绿色,像阳光一样明丽。 
    南方的五月,夏天已经早早来到。阳光在草帽下变得温和,更加宁静,又可亲可爱。 
    她侧着脸,问,尤瑟纳尔的《火》是写给爱人的诗集吗? 
    她红润的双唇闪烁着文学的兴奋。望着她,我仿佛是望见了一条充满幻想的洁净的小路,这条路在她脚下蜿蜒地伸长。这是我亲眼见过的最安静亦是最有吸引力的画面。 
    这不禁使我心生仰慕,不禁使我渴望靠近并与之分享。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的校园,昏沉的午睡时间陷在一片困乏的无力之中,她和我走在学校西区的小树林里,阳光照下来,知了还在聒噪。 
    与其说那静静的仿若是在思考的时刻,能引起我对这个世界过分入微的关注,毋宁说是我被这夏季繁茂生长的绿叶和浓密的阳光击中。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幽淡的花香和耀眼的光芒击中我的头部,令我不知身在何处,似在云端守候一朵舞归的彩霞,又似在乡间的田野等待一朵花儿开放。 
    苏晨和我,常常都沉浸在色彩斑斓的文学讨论中,讨论中,又频繁地间隔着沉默,但这斑斓的色彩带着神奇的光芒,这光芒透着巨大却模糊的欢喜,巨大却模糊的悲伤。 
    讨论越来越偏向于女性的写作。 
    我的心在那波涛汹涌的才情中,被字字句句所颠覆,心情也随着它们起起伏伏,当凝视着她的眼睛就像是望见了诗歌的海面,那些有穿透力的句子如浪花一样扑向我的眼眶。我那颗忧伤的心灵深处泛起一阵阵的甜蜜,而笨拙的身体却隐约透露出战栗,随之而来,那些甜蜜又变成了痛苦和狂躁。 
    这时,我们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那些文学的光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使我们在欢乐中体验宁静,为什么使我们感到巨大的不可抵抗的力量,而它又在独自忧伤。 
    她的心灵如此充盈而富有,令我感到自己内中苍白,更加贫乏。 
    在她借我的一本英文版的《宝贝》中,我翻出六张正方形的藏书票,其中有凡高的《星空图》、《向日葵》。在《星空图》的背后,用铅笔写着两行小字: 
    “我只感到他的画面流露出饥饿,甚至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中迎得作品的怒放。对,这些奔腾的、旋转的曲线,微震着的躯体。似乎是填不饱的饥饿。” 
    显然,这就是苏晨的字,隽永的行楷。 
    随处可见她的阅读笔记,是一个纯粹的阅读狂热分子,几乎在她所有的书籍中都散落着来自各种时间里的内心活动、两句或者半句诗歌,大部分都是一些幻想很强烈的梦境一般的句子,像呓语、流淌的阳光、山林间的小溪、自然的和风和天籁般的歌唱。 
    她好像就是可以永远自成一体的诗人,朴素的气质中透露出清冽的高贵,文静里闪烁着谜语,葆有来自灵魂深处的灵感和幻想。 
    似乎,也没有人可以因嫉妒或是热爱夺走她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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