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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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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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来。 
    曹薇薇当年也是X 大中文系的系花之一,但若来客要看“鲜花与牛粪”的故事再度上演,肯定失望了。新郎长得像年轻时的黎明。很可惜,我们这群七十年代后出生的人,上中学的时候几乎都曾喜欢过一阵子某位歌星,此人正像刚出道的黎明,其职位是深圳某银行信贷主任。 
    又一个水道渠成的故事。张艺谋会认为这里面没有什么社会题材可以挖掘。 
    可是曹薇薇却令同学们都失望了。 
    她长胖了。 
    失望是一个设了圈套的系列,没有终结,只是一点一点地加深,周而复始,最终仍然会回到失望。 
    整体来说,记者也算是个有前途的职业吧,可曹薇薇说她是“娱记”,即娱乐版的记者。当《人民日报》NB(粗语:牛逼)写手去青海保护藏羚羊准备写长篇报道时,她说她正好在香港采访周杰伦的第N 张新专辑,说起那时候心情也激动万分。曹薇薇夸张地打着哈哈,怎么看,也觉得她像个深宫怨妇。 
    要把娱乐歌颂成为一种精神,也不是不可行的事。凤凰卫视的梁冬已经为“美丽创世纪”串串娱乐show做过很多期节目了,美丽还在继续。什么都可以拿来娱乐,包括生命,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是严肃的了。 
    只是依然有些人会在水泥森林里,大喊,“我压抑,悲愤,痛苦和失落;我感到不公平,忧伤,疼痛和无处不在的诱惑!!!” 
    这次曹薇薇的婚礼无疑正是同窗好友的大型聚会。 
    苏晨坐在离我三米远的沙发上,这天穿了深绿色的灯心绒裙子,多了些疲惫地坐在那里。她仍是安静的,像一颗星球,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语言。清香依然,向内的无限和广阔,无人能够企及。 
    大学时当过班干部又做学生会主席的刘颢,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说:“嘿嘿,你们尚且还有灵魂可以失落呀。”辣椒在舌尖上跳舞。他说完这话又自嘲地笑笑。讽刺多么容易让他的才华得心应手。 
    “我还没有你们乐观,连心也没有,更不要提灵魂二字。” 
    也许中文系的都难逃写字的命运?当一个人写字,当一个人开始用笔去思考,痛苦就开始了。 
    另一位在学校时混得“小太监”外号的同学,本名袁泉。个子矮小,又是一副骨架上没肉的身材,很像《慈禧太后》中的李莲英,加上长辫的话,说不定可以做临时演员。故得名。大家认为他可爱到有点滑稽的地步。 
    袁泉在北京做记者,因为很热衷于积累同学间的友谊,在校友录上也是十分活跃的积极分子,此人十九岁就是党员,喜欢参加各类集会。 
    太监是皇权统治下的产物,而袁泉正好很关心时事,与他天生是一副挨打的样子组合起来,教人悲伤。 
    他来了,也好像不是来参加婚礼,而是来参加辩论赛。 
    “TMD ,我就知道中国的知识分子没个讲义气的!傅雷不是说过了吗,‘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的致命伤!’自私又小家子气。” 
    刘颢站在客厅的中央,俨然一个团队领导者的形象,头发很短,稀疏但是精神焕发地直立在头顶。传说,用脑过度的人,容易秃顶。 
    某一集会,参加的人物有农民、研究农村问题的学者、高薪的知识分子、大学生和无业游民、商人、来路不明的记者和差不多和记者一样流氓的流氓,也许还有被踩在脚下的蚂蚁。 
    班长喜欢把他的同学们都称为“年轻人啊”,似乎自己已经有高度,可以不像年轻人一样看问题。 
    “年轻人啊,你缺乏对社会的了解,只看见表面的现实、商业与商业的形式,或者成功的机会。可实际很多都是泡沫,即是口水的一种,如同我们现在飞溅的口水。” 
    众人大笑。 
    “诗人呢,又去自杀吧!那是自恋又脆弱的招牌,全世界都欠了他!” 
    “你不想‘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兄弟……你不是吧?你就这样了,你?!”提起诗人,有人开始激动起来了。 
    “那是八十年代的文化象征,八十年代是个特殊的年代。现在已经不存在‘伟大’的诗人了。” 
    “对,那是二十世纪的事了!” 
    “海子代表了某种价值理念和精神原型:以超越现实的冲动和努力,审视个体生命的终极价值,质疑生存的本质和存在的理由为核心的激进的文化姿态和先锋意识。” 
    环视,众人之心皆被利箭击中,纷纷落马。谁也不会说不喜欢,因为大家都喜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整个八十年代正好是我们的少年时期。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小太监”已经站到正中的桌子上去了,他的身材实在太矮。不过不能以身高论英雄,比如拿破仑,再比如为新中国革新的邓小平。 
    袁泉的脸上满是细小的老是活动着的皱纹,“川”字形的竖纹,仿佛是要竭力站起来反对谁的观点,或是他有一个重要的发现。据他说皱纹可以夹死蚊子,比眼泪有用。 
    “我不同意人生是迷茫的。” 
    “就说你们这群自以为有文化的人吧,你们关注的是自我价值实现的问题,受人尊重或地位的问题,或者更多更泛滥的研究社会交往的问题。” 
    皱纹随着袁泉一起加入刘颢的议论,因情绪激动而奋力跳跃起来,跳舞的皱纹,随着他还未能学得声正腔圆的北京话,阴平阳平,一起一伏,如同一群挤在一起打架的小丑。 
    “相对于劳动的集团来说,大部分所谓有知识的人仅仅是关注生理上的需求和安全上的需要。” 
    有人说:“嘿嘿,若是清除腐败分子能像亚历山大砍断‘戈蒂恩结’那样彻底,人民就算不至于太冤了。” 
    “你懂个Ball! ”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学友抽着烟吐了一句骂人的话。Ball自然是“球”的意思。 
    “那玩意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杜绝不了。等待素质提高吧。” 
    抽烟的人将烟灰轻轻弹在左手边玻璃茶几上的半杯水中。 
    “嘿!哥们儿,那是我喝的!”一个人惊愕地指着那只一次性透明塑料杯子说。杯里有喝剩下的半杯水。 
    “连自杀也是自由选择的精神体现,何况一支烟呢?!”抽烟的人猛抽了一口烟,回答道。 
    “你太萨特了!” 
    “不用假装你的高贵,在思想里干净比满地都是烟灰更亲切。” 
    一个战士模样的同学又投降了。 
    “知识分子言论的空间很大的吧,但他们只是在研究如何争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权利,并为这种权利游戏而疯狂,而后者,即农民,只能背井离乡,去哪里以及如何养家糊口是他们的天空底下最重要的大事!” 
    “乌鸦的少年,他的声音从身体的底部发出,年轻又张扬,愤怒而哀伤。” 
    袁泉是个民间诗人,果然说出来的话还押了韵脚。 
    “梁启超说‘常思将来’,‘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希望,进取,日新,破格,好行乐,盛气,豪壮,造世界,这就是少年,我们还是……” 
    “兄弟……你的思路有破绽,我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抽烟的人又打断了他的话,大家哄堂大笑。 
    “知识集团中思想型的知识分子应该有一种社会责任感,应该站出来为劳动人民说话,因为劳动人民几乎已经丧失说话的能力。” 
    袁泉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绽放的同时,只是像无数弯曲的爪子抓向了心脏。 
    “算了吧你!到底有几个站出来说话了?!” 
    抽烟的人总是打断大家的话。 
    “好,就是趾高气扬就能令劳动人民的发言进行不下去,因为他们找不到词语做修饰,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叫‘和平’。将历史上农民起义中无数牺牲的革命者归结为‘无知的暴民’,令革命者在受苦受难之后,还要死后蒙不白之冤,羞耻!” 
    这时,有人拉着刘颢耳朵说: 
    “你就知道羞耻了?!有本事,你就别让老婆孩子一年搬八次家,十年二十年都没有自己的房子!” 
    一个眼睛灵活的女生,估计是刘颢的老婆了。 
    袁泉:“一个平方米要五千块人民币,又不是他的错!我也会爱老婆爱孩子,还爱共产主义!” 
    末了,他干脆站起来,站到桌子上。 
    “你们沾沾自喜地培养你们民族的病吧!培养他们的好逸恶劳吧!喜欢享受,喜欢色欲,喜欢虚幻的人道主义和一切足以麻醉的意志,使它萎靡不振的因素。你们把民族带去上鸦片烟馆吧!!我们回去!!!” 
    我感到这里空前的混乱,与灌水于BBS 上泛滥成灾的情景极度相似。 
    我用眼睛去寻找苏晨,只见她正望向窗外,窗外是另一片遮天蔽日的高楼,二楼的酒店里,大白天也要开着灯。从窗子望出去的天空,几乎完全被建筑霸占了,只剩下一线狭窄的天空,灰色的楼群。她也许正是眺望着那一条灰色的狭长的天空发着呆,神情严肃,仿佛专注于一个巨大的神灵,静静望着他,希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悲叹。有一刻,她转回头来望着屋内的一角发愣,思想一定是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她看着某人,却又与那个人完全无关,旋即又低下头来,在自己的裙子上用手指快速地画着,画着,眉头紧蹙。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想表达,这样迫不及待的,在自己的裙子上神经质地挥动着手指。 
    即使这不是她书写的状态,只是思想在漫游,犹如梦中的漫游者,一边陈述着幻想,一边行走。 
    这里的人群显然已成为囚禁她的牢笼,而又不能真正地囚禁住她的思想,只是虚设的铁栅,锁不住喷涌的才思,浓烈的无法表达的思想又折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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