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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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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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就是了,你会好起来的,不要劳神。” 
    他笑着说这话,我望见他的牙齿,白得发光。 
    “现在已经午夜二时了,你睡了两天两夜多,还好,终于醒来了。你就起来吧,水桶里有水,给你洗脸的。”他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爬起来,原来我躺在干草上面,并在旁边的木头凳子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果然捧着一个盛满食物的瓷碗,碗边上有一圈蓝色的花纹。我无法形容这碗里的美食,它的香味令我失去寻找形容词的力量。 
    一顿饕餮之后,玛各南叫我去湖边坐坐,他说你要走一走的,活动一下你的大脑。 
    我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草长马发情,不用表演给什么人看的,你记住你就是你存在本身,就不会再迷失了。” 
    “可是医生,我需要付出什么报酬吗?感谢你的行事。” 
    我学闪闪的说话,把这次治疗的过程叫做“行事”。 
    玛各南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给我一把钥匙吧。” 
    “钥匙?” 
    “钥匙!是铜质的钥匙。” 
    看样子,他是很有信心我真的能给他一把钥匙。 
    “一个很远的地方的钥匙,你要它做什么?” 
    玛各南不理我这句问话。 
    我翻出背包里的ZIGORO钥匙串来,共三枚,只有防盗门的钥匙是铜制的。 
    玛各南把钥匙翻来翻去看了很久,还给我,他说:“不是这个。” 
    “你一定还有另外的钥匙。” 
    他武断地说。 
    我告诉他,没有了,我只有这三枚钥匙,都是各有所司。我不知道他要钥匙做什么。问得过多了,玛各南是不会回答的,我想起闪闪的话“缘起缘灭”  、“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 
    我把背包倒过来,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终于在左侧装驱风药物袋子里找到了一把铜钥匙,是菲南医生送我的那枚,记得当日就是随手放进了这个背包的小袋子里。 
    玛各南哈哈大笑起来,“无生有,有无之间,你信无,我信有罢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你的身体没事儿了。” 
    让? 雅克? 卢梭之所以比我们更聪明,之所以比我们更能经历痛苦寻到真诚,是因他早就知道我们身患一种可以治好的病。我们生来是向善的,如果我们愿意改正,我们就会得到自然的帮助。 
    “我想请问一下,暗红色就是淤血吗?” 
    “是能量,原始的能量。” 
    “原始的能量?你的意思是指‘有无法阻挡的热情’吗?那热情是什么呢?” 
    “从日常的庸俗和刻板中释放出来的你自己。” 
    “我自己?我是什么能量?” 
    “……” 
    玛各南出门之后,我回到先前的小屋子里发呆,这时候,黄昏熹微的光亮透到房间里来,同我的心灵融合在一起。约摸两个小时后,我也出门去了。 
    夕阳还在,柴枝靠着木楞房子外围摞放着,这村子里的生活仿佛千百年来一直在阳光下幸福地绽开,无人注视她,也无人赞美,只有甩着胳膊的当地人悠闲地走过。细碎的阳光铺洒在宁静的湖面上,闪着红黄色的温暖,看上去很像是神话故事中快乐的珍宝。 
    我找到那夜星光下“行事”的石头。这时秋天的阳光也很浅,好似是在注视着我,我注视着石头,生出无限的温柔,觉得这块石头就像个母亲。 
    坐在石头的边沿上,我弯腰对着蓝色的泸沽湖大喊:“你将得到荣耀……” 
    惊起林间一群飞鸟,山谷给了回音: 
    “你将得到荣耀……” 
    “你将得到荣耀……” 
    “你将得到荣耀……” 
    …… 
    约摸两分钟的时间,声音才渐渐弱下去,然后消失,湖面得到了始前的平静。 
    我在石头上,一直坐着,直到天快黑了,闪闪寻到我。 
    “天黑了,该回了。” 
    “闪闪,行事那晚,我是怎么回事?” 
    “你躺在石头上哭,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哭,像头老牛的眼泪。” 
    闪闪说到这里,笑了,又补充道: 
    “我们村子里的老牛在死的时候才那样掉眼泪。又很紧张。” 
    “老牛是怎么掉眼泪的?我怎么可能哭得像老牛呢?” 
    说着这话,我想起梁朝伟在《重庆森林》里提着一条会哭的毛巾,可这种想象完全是种浪漫的想法。 
    “因为老牛在死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快结束了,所以会大颗大颗地掉眼泪。村里的老牛死时,就是这样。” 
    这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小家伙,眼睛明亮如星子,他笑了,又说:“玛各南以前说过,在有些特别的时间里,天上的地上的万生万物都会因为心底悲痛而哭的,你何必在意你是不是哭了呢?那晚上见你就是被什么迷惑住了,又挥着手臂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你不安分守己,然后眼泪夺眶而出的呀。现在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就不应该再担心,不用哭了。” 
    “我不是担心我的病,真的。” 
    “是你不知道你的心在担心而已。你不了解你的心。” 
    闪闪说话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小孩子。可是我转头看他的眼睛时,又那么清澈见底,那依然是孩子的眼睛。 
    “那颜色又是怎么回事?” 
    “心的颜色是鲜红的,当你的热情受到敲打和压抑,成为淤血,就变成了暗红色。当你的心冷了,颜色就暗了。”他又补充道,“这就是你的病。”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记得你躺的这块石头吗?” 
    “嗯,怎么?”我问。 
    “你看起来它是一块石头,其实它也有血管,可以呼吸,而且里面充满活力呢。” 
    我环视周围,感受来自这片土地神奇的色彩与湿润。 
    “不信?你摸摸,它温热着,潮湿的呢。” 
    我把手轻轻放在石头上面,闭上眼睛……原来它真的在轻轻地呼吸,好像熟睡了的母亲的身体。 
    传说在复活。 
    暮色四合,西边的天空又燃烧着红色的晚霞,道旁的山林商量好了一般,一齐倒映在湖水边。水草兀自在湖水的潋滟中,轻轻荡漾。那些与错过有关的瞬间,轻淡地漂浮在水面上。到处都是梦幻般鲜艳的色彩,无法被重新幻想起的梦境,四下宠罩着一层迷人的红晕,如一位极其羞涩的乡村少女,突然发现陌生的男子正望着她,脸就红了。 
    过往的风里带着松木与青草的气息。 
    它带着充实与宁静,浸入清新和谐的生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又饱含包容一切的气质,令我深深感动,旋即在其中寻得一种平和与安全。 
    宏大而辽阔的天宇底下,大自然的声色眉睫在无息地蛊惑着我,澄蓝的天空让我渴望展翅遁形而去,我想飞到天的尽头,去开启宿命的光门,接受上苍善意的明示。 
    大自然最原始的冲动,像生与死站在一起的预言。水边的蒲松像浓密的睫毛一样,盖在湖边的眼睛上。仿佛命运被一只神秘的巨手牵引着,命定的,一些失去,一些获得。我终于匍匐在眼前的山水之下,奇特的欢乐和感动竟是如此硕大无朋,像秘密的答案一样渗入心里,使我泫然而泣。 
    闪闪回头看我。 
    为了掩饰,我望着远处说:“这儿的山林和湖水真是很美呀。” 
    “天空和大地都是不说话的,它们美得不想说话。曾经有好几个来这里的病人,都说这里的山和水会让人流泪,记得前次,一个来客就跪在这里哭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 
    闪闪也抬起头,望着山林的树木说。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在《知北游》这样说。 
    我瞠目结舌。 
    一切生命的真谛并不靠语言文字,是心与心的领悟。天空照着大地,自然而然,又不可言说,仿佛世界一直是这样子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罢了,闪闪也就像这山林和湖水一样,不可思议,隐含着很大很多的秘密,但她的秘密是清澈又自然。 
    我站起来,和闪闪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路上,他还告诉我两件事。 
    “你喜欢在冉巴拉那儿喝的青娜曼安?” 
    “然八拿?青拉安?” 
    “冉巴拉就是灶神,你看到壁板上那堆火焰了吗?那就是灶神呀。” 
    “至于青娜曼安嘛……” 
    闪闪仿佛也想起甜酒的味道来,舔了一下嘴唇,才说道。 
    “青娜曼安是我们这里的一种酒,是用山上的青刺果榨成的。你不记得你喝过那碗黄色的汤了?” 
    我当然还是记得味道很好的“药”。 
    “你身上有五个地方扎过银针,现在还觉得痛吗?” 
    “一点也不痛。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扎的?” 
    “那天晚上,玛各南为你‘行事’的时候。” 
    中医的伟大介于巫术之间,与印第安州土著人的技术差不多,看起来很魔鬼,但是真的很有效果。 
    中医的另一个神奇之处,在于绝不会像西医中使用的那些化学小药丸,让人上瘾不说,很快就发展成为没完没了地使用,加大用量,魔鬼也疯狂,病人被药品玩了一把,很多人就是这么无聊又无知地死在化学剂里。中国的针灸用专家学者们的词汇来说,是“萎缩”的问题,是“滑坡”的问题,是“严峻”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发展的问题。总之,中国针灸快在地球上消失了,这和濒临灭绝的植物一样,没有每一个人从心底发出对自然的保护,活着的愿望,不像现在看起来容易活下去的人类。 
    我们的下一代不一定,我们的更下一代,更不一定。 
    我想回去告诉玛各南,在美国,一个中等水平的针灸师一年的收入能达到八万到十万美元,这相当于人民币一百万左右。 
    但是玛各南可能并不需要钱,管它人民币还是美元。 
                      41。没有什么是纯净的除了孤独 
    整个城市都散发出模糊的情绪,好似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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