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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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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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放下蜡烛:“那好,我穿件衣服就来。” 
  “你冷么?” 
  “倒不是冷,”老七轻轻挣开手,笑道:“这样光着膀子,在你家先生面前,成什么样子?” 
  清风奇道:“那又怎么了?先生每每爱看我光膀子。” 
  老七也不答应,径自去了,才到外间,又听清风叫道:“七哥哥,可有什么吃的没有?我饿了。” 
  再回来,便带了车厢里的八宝攒盒,又装了一盘子瓜果进来。清风便从盒子里翻零食吃,老七闲坐无事,自拿柄小刀,在旁削梨。那小刀不过寸许长短,还没得中指长,烛光下却是格外有些惹眼。清风从盒子上抬起眼,往边一瞅,先看见褪在一边的刀鞘。 
  那是小小的个绿鲨鱼皮鞘,可有七八分长,捏在手里软乎乎的,好不可爱煞人。再向老七要过刀身来看,刀刃雪亮是不提了,那刀柄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成,琥珀般浓黄,上面嵌着细细的螺钿,比丝线粗不了多少,映着烛火,一闪一闪的,却是个蝇头大的行书“蓝”字,笔笔分明,好不轻盈飘逸。 
  “好漂亮的刀儿!”清风爱不释手,玩不得一会,油然而起吞没之意:“七哥哥,你这么大的个人,用这样一柄小孩子家才用的小刀子儿,可怎么象话?不如送了我吧!” 
  老七笑着拿回刀子,削掉下剩的梨皮,递将过来:“你要是喜欢,赶明儿另送你一把。这个可不成,也是人家送我的,没见着上面还有个字么?” 
  “我知道,”清风嘻道:“就是你心尖儿上人送的吧,这么巴巴地带在身上。” 
  老七失笑:“就你鬼灵精,还不赶快吃了梨睡觉!尽是这样混闹,吵得先生也睡不着。” 
  清风分辩道:“吃过东西,哪能马上睡觉?要积食的嘛!再说,倘是先生真困了,一定是闭着眼的。你看他现在眼睛睁得这么大,哪里是个要睡觉的样子?”说着,拿过小刀削了片梨,塞入郑不健口中。眼见郑不健面无表情,一口口咽下去了。 
  “看!”清风道:“要是先生困了,一定不会吃梨。所以也不是被我吵得睡不着。我知道,都是为了白天的事,心里不高兴。” 
  “白天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先生不治病,那些人把医馆给砸了。” 
  老七沉吟道:“说死了人……就是他?” 
  “是呀。可要是这世上根本就没先生这么个人,这人还不是一样要死,又关先生什么事?” 
  老七半晌不语。清风等了一歇,看不透他的脸色,心里一恨,忽然发起狠来,一挥手,蓦地扔掉刀子。那刀锋快的,随势穿破纱帐,就扎在桌子上,扎得刀柄一阵颤晃。老七一惊,却听清风道:“我知道,你跟他们都是一样,象我们这样见死不救,原是活该!” 
  老七一怔,慢慢探手拔起刀,归了鞘,才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是世上根本就没先生这么个人,这人自然得死。可就是因为有了先生,这世界才该有些不同呵。” 
  清风疑惑地看着他,恍然如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老七也不给他解释,站起身来,在帐子破处打个疙瘩,替他掖好帐脚:“时候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呢,睡吧。”也不等清风回答,径自袖着那柄螺钿小刀,转出外屋去了。 
  第二天自是谁都没能早起。直到吃过中饭,大家才上了路。那雨依旧时大时小,淅淅漓漓下个不停。官道本是土路,这一来吸满雨水,弄得泥浆满地,地面松陷,常常承不住车轮,马车未免走得十分艰难。路上还碰到些同样狼狈的舞龙队伍,虽然常被泥浆拔去草鞋,毕竟人人做出一派欢欣鼓舞的模样。遗憾的是那受尽侮辱的神灵似乎并不领情,这样一直走了七八天,直出了浙江省境,四太子管辖不及,天才真正放晴了。 
  当天走到南直隶常州府宜兴附近,在山脚下一家野店打尖。正当中午,天一晴,气温也就上来,这家店门口却好有两棵大槐树,南边那块树荫里已经停了辆车,两匹拉车的灰马去了嚼头,正在树荫下啃草皮。老七便将马车赶入北边树荫,先让清风推着郑不健进店歇息,这才卸车厢、松马轭,正忙着,忽听店里有个声音道:“郑先生!” 
  回头一看,那野店里情形先时也都看在眼里了,靠路边只得两个窗口,一个窗口边上坐着一家三口,一对中年男女带个小女孩儿,看来就是那驾马车的主人。另一个窗口原不见人,这时却又不知从哪里冒将出来,站起来招呼郑不健。晒得发黑的一身肤色,浓眉大眼带点憨气的神态,却是几天前在六不医馆交过手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也早看见老七,跟郑不健打过招呼,便走出店门来。一直走到北边树荫下,脸上带抹见生人的羞涩笑意,向老七道:“我跑过头了,这几天,才等到你们。” 
  “你等我们?师父病好了么?” 
  “病倒没有……时好时坏的。只是听我回家这么一说,便说扬州是个好地方,素来高手如云,比如江湖四大世家里面,东方世家便在……”话未说完,却见老七并不在听,只把双眼睛看向路边。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大路上走来个人,太阳底下压着顶竹编斗笠,肩上搭着瘪塌塌的蓝布褡裢,腰里挂着个酒葫芦,布衣草鞋,慢慢走过来,似乎是上城里买卖回来的乡人。 
  少年看一眼,又道:“所以师父要我来见识见识,谁晓得我太性急……” 
  “就跑过头了?” 老七笑着拍拍马颈。 
  少年笑道:“是呵,幸而还是遇上了,要不然我人生地不熟,到了扬州,还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呢!” 
  老七随意听着,且不进店,只管靠在树上乘荫凉,拔根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却从眼角打量路上那人。只见那人自北而来,大太阳下,大约晒得快干瘪了,一边赶路,一边拔开葫芦塞子灌几口酒,好象也要乘凉的样子,见这边树荫人多,便往南边拐过去。 
  那少年见老七不答,忐忑道:“只是我这样……是不是太冒昧了?”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什么,背上一凛,朝南看去。 
  南边那人已经走到树荫底下。树荫下那两匹灰马正埋头吃草,并不看人,其中一匹顺着草根,渐渐吃到那人脚底。那人喝了两口酒,将葫芦掖回腰间,伸袖去抹嘴唇。这个动作碰上树荫里漏下来的散碎阳光,忽然光芒一闪。少年心中一跳,凝神看去,却见那亮光竟是一只匕首,藏在那人袖里。那人一抹嘴,手腕一翻,匕首便掣将出来,随手一攮,连个声音也没有,直攮入马脖子里去,顺手一绞。 
  
  这事故却出乎大家意料。连老七也没想到这人乔模乔样,竟只为杀一匹马。少年尤其看愣了神,只见那人攮了马,也不转身,自撒开大步,扬长往南而去。一直走得不见了影子,这才想起来要追,大喝一声:“站住!”拔步便赶。他原本身形飞快,这一奔只如离弦之箭,老七伸手欲拉,一下却没拉住,眼看着他身影一闪,没到树影后去了。 
  
  那攮马的原本还不在意,听得后有追兵,也就使劲狂奔起来,两个一追一逃,转眼到得前面山口。那人看看逃不掉,蓦地转身,朝少年上下一打量,拱手道:“不知来的是哪路朋友?河南青龙寨在此公干,一向少候!” 
  少年道:“快跟我回去赔马!” 
  
  那人一怔,嘴角不觉泛起一丝冷笑。少年性起,右手一舒,便朝他领口抓将过来。那人欺他年轻,也不闪避,劈面便是一拳,打在那少年掌上,忽觉一股大力从掌心直冲出来,一时不能自己,往后直飞出去,一跤跌在地上,慌忙爬起来,没命价逃往山后。 
  
  少年拔步欲追,左足刚抬,耳背后风声乍起,却有一物去势劲急,朝着背心疾射过来。此时重心半在前方,无法腾挪,忙迫间一拧腰,只见那物贴着腰胯直飞过去,“咄”地一声,抖颤颤插在山子石上。刚只大致看清是一枝羽箭,嗖然一声,又有一只带着弦响,直奔后心。 
  
  少年左足还在半空,腰也拧到极致,只得右足吃力一跳,斜刺里直窜出去。一时但见树影山影流光乱闪,这一窜已不可谓不快,蓦地屁股一疼,第二只箭却终于还是没能躲开。吃痛中落下地来,往后一旋身,只见身后山林寂寂,日影当空,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少年吃了亏,锐气顿失。吃了这一箭,也不能再去追赶凶手,只得一跛一跛,回到野店。那野店现在的热闹,却是非比刚才,只见店主人带着几个伙计,乱纷纷在伤马前围了一圈。只是人虽多,对于马的伤势却是毫无补益,七嘴八舌议论纷纭中,只听见说:“天杀的!我们这里可不是没王法的地……”还没说完,见那少年带箭回来,忙道:“这又怎么了?” 
  
  少年还未答话,早被老七上前一搭手,两个相将着回到店内。这店内跟先前倒还没什么不同,郑不健自是懒管这种闲事,事主则更奇怪,仿佛扎的不是他们的马也似,依旧安安静静坐桌上吃饭。见少年带伤进来,那中年男子才起身离座,跟老七两个,将他在一张空桌上按倒,看那箭上带不带毒。 
  
  少年蹶屁股趴在桌上,模样儿甚是狼狈,迟迟不见后面两人动手,有些急了,直道:“怎么了?” 
  
  老七忽道:“咦,你师父怎么也来了?” 
  
  少年一惊,刚一抬头,那男子早是手起,一把拔起箭来。没等他痛呼出声,左手又一按,洒下满把金创药粉。幸喜这一箭的势道已让先前那一窜消去不少,伤口并不是很深,这一按,阻住鲜血流势,药粉便起了作用,慢慢收干创口。按得一会,那男子运转内力,在手上烘热一贴膏药,起去左手,随势往伤口上就是一贴。 
  
  一切妥帖,少年捂着屁股站起来,便看见搁在桌子上的那枝箭。不过半尺长短,乍一入目,最特别的地方是箭羽,用染料染成靛青,宛若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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