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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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逝流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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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缠绕着清透如冰似玉,血丝流离妖异的冰蚕丝的秀指轻轻点在风静为寂色的睫上,映得一泓冰清血色。绝美残酷。 
风静为却依旧死寂如枯木。 
曲红颜左袖一拂,执起风静为清寒见骨骨见清寒的手腕,右手中指一点,缠绕其上的冰蚕丝如针引线没入风静为左手腕处再从腕侧穿出,雪色肌肤骤然浮出一线冰色透明,紫蓝色经络压过透明清晰可见。 
曲红颜立时感到手中碰触到的肌肤顿时冷得洞彻心扉。 
松开手,失去扶持的手腕无力垂落。 
曲红颜看着风静为笑得清华无尘,右手一拊如莲,冰蚕丝硬生生穿过血肉一尺三分,溅起一溜血珠,染得曲红颜雪白衣袖上红梅点点。 
风静为顿时脸色煞青煞清。 
曲红颜站起,五指如花捻着冰蚕丝,左折,踏出一步;右折,踏出一步;再左折,再踏出一步;右折,再踏出一步。指间暗运功力,一步一步,步步一尺三分,冰蚕丝也一尺三分又一尺三分撕筋裂骨地穿过血肉,沁出的血珠染得青衣袖口、冰蓝水色的丝被一片猩红。 


凉楚、无香推门而入的瞬间,曲红颜两指一绕一收,冰蚕丝穿透而出。手一合,还染着血滴的冰蚕丝压在手心,袖垂及地,不动声色望向凉楚:“你来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 
凉楚瞥见曲红颜袖口的点点血迹,寒着脸走到床边,再见风静为青衣左袖大半湿红,脸色更坏。不去瞧腕处细细两点血红,三指一搭压住腕脉,片刻面色稍霁:“虽然不好,但只要有牵落花,一年半载却还死不了。” 
“这么说,他算是被你弄活了?”曲红颜靠着窗,笑言。 
“所以,凉楚也要请宫主记得自己的承诺。” 
“不就是把容千夜逐出药阁?我会交代下去的,以后你可以不用见到他了。” 
“谢宫主,”凉楚微微一顿:“宫主要折磨谁如何去做,凉楚不敢过问。但,凉楚必须提醒宫主,风静为内力已然完全化去,不同于当年的华青非,只怕这玄冰烈火之痛三月都挨不过去。他若这么就死了,宫主一定遗憾得很。” 
曲红颜静默片刻,才道:“他的内力丝毫没有被化解。” 
“怎么可能?他的脉象明明……” 
“没有被化解,并不表示内力还在他身上。”曲红颜莲步轻移,移近床头,目光如冰如箭带着如火如荼的恨怨死死盯着半垂长睫的风静为:“他一身内力,点滴不剩全部传给了萧飒扬。风静为啊风静为,你果然才智绝伦,天下第一!可惜——”她白衣如雪,血红如梅:“你为了让萧飒扬承你冰寒真气,不惜逆转心诀,转阴为阳。萧飒扬凭空得了天下第一的内力真气,你却落得经脉错乱,半死不活!” 
风静为盍上眼,不理不闻。 
曲红颜冷冷一笑,振衣而出。 
凉楚随侍而行。 
无香最后走出,合上门前,有益无意地望了榻上的风静为一眼。 
她忽然觉得,这曾经负手望天清冷卓绝的男子,似乎少了一种很重要的感觉,不再…… 
残酷血腥。 
他虽然清寒依旧,但透骨入髓的杀伐戾气却是荡然无存。 
似乎,剑锋太薄太锐,脆弱得无法伤人,只能伤己。 
待屋里无人,风静为的左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动。霎时,剧痛袭来。灼热伴着疼痛从手腕处一环一环地切割过来,血滚如沸,至手肘至心口,一点一点蔓延燃烧过一寸一寸的经脉。血如烈焰经脉成灰。灼烧却并不消减,反而缓缓加剧,灼化成气一丝一丝薰燎着骨肉,骨似裂肉如焦。 
在烈焰最炙的一瞬,冰寒遽然爆发。不是缓缓蔓延,而是瞬时激发,骤然冰冻了火焰,血气凝冰,被灼烧得似乎模糊不清的骨肉立时剥离。 
冰火遭遇成就出不堪忍受的痛苦,冷汗浸湿一身青衣,披散于枕的墨色长发宛如水洗。风静为抬眸。睫上一羽清亮,眼一抬化作一线流光幽幽滑落。他的目光不见丝毫痛苦之色,依旧清定湛静,从深处点点死寂地幽明着。 
不死不休,冰火煎熬至阴至阳,是专门坏人经脉血气的歹毒奇物,这些,自己何尝不知晓。冰火之毒循环交替,以半个时辰为期,动则发静则伏,这些自己又何尝不了解。只要静静捱过这半个时辰,便可有半个时辰的自在,这些又何尝不明白。 
躲得过的痛不躲,逃得开的罪不逃,风静为,你真是自找苦吃!死白中淡淡泛紫的唇隐隐泛起苦涩的自嘲。 
如何不明白那番话原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如何不明白她的用心,却还是依照她的意愿一步一步踏进预设的陷阱,如此心甘情愿地受这冰火两极之苦,如此心甘情愿地用这苦这痛来偿还她曾经的苦曾经的痛。 
眸子深处一点一点浮起悲凉的无奈,这一世,是注定要亏欠她幸福了。如果,可以偿还她承受的一点点痛苦,那么,无论多么痛苦艰难,他都会活下来,活着来承受她的怨恨,她的——折磨—— 
盍上眼,风静为强迫自己在冰火交替的痛楚中沉入梦境。不曾信过天,此刻却希冀苍天垂怜不要再见她惨酷而死的一幕,而是梦到棋盘初遇的当年。 
点点沙漏,天色渐明。晨雾缭绕湖面,花叶蒙胧如诗。 
凉楚不知道曲红颜究竟是怎么想的,昨夜用不死不休伤了风静为,俨然深仇大恨剥皮噬肉的样子;清晨一大早却要自己陪着她来这湖心小筑探视他,还叮嘱要好好诊脉,一脸的关切。 
宫主,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莫非,你依然爱着他,放不下他? 
曲红颜沐浴之后褪去染血白衣,却还是一身如云清邈,不理会凉楚眉目之间的探询怀疑,只冷冷定定地端详着清卓如雪的风静为:“如何?” 
凉楚收手,指尖似无意却有意地触到腕侧的伤口。风静为呼吸一窒,脸色雪清,冷汗如雨潸潸而下。显然,冰蚕丝残留在他体内的阴阳两性被引发了。 
曲红颜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宫主,凉楚曾提及不死不休发作的痛苦,这痛苦几乎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华青非一代奇才独步江湖也被逼得自绝身亡,而风静为——”凉楚余光一扫床上的人,神色有异:“他内力全失,按说抵挡不住冰火之苦,但现在看来——” 
“他不仅挡得住发作的痛苦,甚至还可以——”曲红颜秋眸凝冰,杀气恨意破衣透骨:“安——睡——好——眠——”她目光如剑死死钉住风静为冷汗涔涔却依旧不改安详宁定的容颜,他清色的唇角甚至还噙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浅笑。 
多少年了,自己向往的就是这么淡淡一抹微笑,为了这淡淡一抹微笑,自己辜负了十八十九的青春,蹉跎了二十的年华。守着岌岌可危的江山,守着寂寞无人知晓的宫墙,守着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梅花,等他,等他浅笑明华来赴执手偕老的约—— 
却不知道他在离开的那一刻就弃了盟背了约—— 
她却这样痴痴地等了五年—— 
等来的不是微笑,不是赴约,而是——流放边疆——充作军妓—— 
曲红颜十指紧紧扣入掌心,“那你以为如何?” 
凉楚敛了敛眉:“我方才诊脉觉得竟比昨日强了许多。按说如此病重,再则剑伤心脉,昨夜又为不死不休所伤,纵使有牵落花吊着命,也只能一日弱似一日,决不可能有如此生机勃然的脉象。如此异象只有一个解释:他不想死,非但不想死,而且还有着极其强烈的生存意念。” 
“哦?”曲红颜挑眉,冷冷看着青衣如墨左袖染血的的端丽男子,不想死?原来杀人无数满手血腥的你并不是那般的残酷绝情,你还会珍惜一个人的命,原来,你——不——想——死—— 
“人自身其实得天独厚,是有修复的能力的,这天地孕育赐予的能力比药物更神奇,即使世间灵药牵落花也不及这效果之千一。”凉楚以为曲红颜不信,忙加以解释。 
曲红颜敛去冰冷嗜血的杀气,笑了一笑:“我原本还担心,如今看来却是白操了心了。”她明明笑着却比方才冷颜无笑时更加残酷憎戾,那微笑,看在凉楚眼里是魔。 
宫主,你究竟要做什么? 
曲红颜却只死死盯住浅笑微微得甚至明静圣洁的风静为。 
你——不——想——死—— 
如果让你尝尝我当年痛苦的滋味,你还会——不想死么—— 

风静为醒来时,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曲红颜坐在床沿,白衣如雪容颜如花,褪去了一身的清冷。她没有看自己,明眸悠悠望着窗外,沉静高邈,依稀是当年明颜雅致的九公主莫音璇。 
他不知道窗外究竟是怎样的风景吸引她如此专注地眺望。他只希望,如果可以,这窗外风景永世不变,每一天,她都可以这样淡淡静静宁宁和和地倚窗眺望,每一天,都可以如此时这般,轻轻暖暖,没有怨恨的冰寒。 
而自己却不能奢望有解脱的一天,但是,如果可以在有生之日见到她慢慢消融宣泄了仇恨,找到本该属于她的平静幸福,那么,也就没有遗憾了。这么想着,注视曲红颜的目光氤氲出浅浅温柔。 
曲红颜蓦然有所察觉,回首、低头,迎上风静为柔和轻怡的视线。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震。 
风静为,原本是何等杀气煞气卓然冷厉的一个人,负手望天当真比天还来得孤高清远。从昨夜他醒来却察觉他一身杀气煞气已是荡然无存,整个人平和得象钝了的封匣的断剑,徒留清寒而已。然而,如今,此刻,眼下,竟是连这清寒都灰飞烟灭了,只是温柔,只是关怀,只是欣慰,只是淡淡忧伤的无奈。 
这也是风静为?怎么可以如此柔软,柔软得好像绵绵的白云,几乎容不得伤害? 
曲红颜压下心中的怔忪,出语如冰:“原来沙场纵横杀人无数的风静为并不是如传言那般绝情,任何人都下得了手,”她玉指纤纤,扣住风静为左腕死死一紧,满意地看到风静为脸色清透得泛紫,感到十指之下肌肤一时如火一时如冰,汗拔如雨:“这样的痛苦也忍得住,也要挣扎着不愿死去,你这般爱惜自己的命却不曾把别人的命当命。你——”她俯下身,红唇几乎挑逗着要贴上风静为苍冷如雪的唇:“为什么——不去——死——” 
风静为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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