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摊子里是满架子的银柳，原色的一堆，染得五颜六色的又一堆，放在那儿非常扎眼。
方许看著架子上那红红火火的枝条，觉得很是有趣，见言夏川在讨价还价，便拿著几条在一旁摆弄
了起来，最後老板看疯子似的看著他，他才怏怏罢手，见言夏川已经买好了两根小巧的原色银柳，有一
根上头还开了丫杈，便顺手接了过来。
〃分叉了代表什麽？〃
言夏川愣了愣：〃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爱买分叉的。〃
方许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言夏川挑眉：〃喂。。。。。。〃
〃好，不笑，不笑。〃方许一边笑著一边拿著银柳左右翻看。
言夏川没说什麽，倒是有人有意见了。
舒阳扑到方许脚边，一边蹦跳著抓他手上的银柳：〃我拿，我拿！〃
方许取过一根放到舒阳边上，比了比，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它比你还高，你怎麽拿？〃
〃我要，我要拿！〃舒阳不依。
怕他真闹起来，方许叹了口气，挑出小的一根递过去：〃喏，拿好了。〃
舒阳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重倒也不是很重，只是没想到举起来後银柳比他高出好几个头，他的手
又小，那枝条被他摇得来回晃动，差点插到了言夏川的眼里。
方许吓得连忙抢了回来，舒阳又闹了起来：〃给我！〃
〃不行，你都打到爸爸了。〃方许板著脸说了一句，舒阳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言夏川一眼，这才不
情不愿地跑回言夏川身边，去捉他的手。
看他这样，方许回头在银柳上拔了一颗小小的银芽，递给他：〃拿著玩，别放进嘴里，知道不？〃
〃知道！〃舒阳这才精神起来，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哎呀呀，钱掉了！〃言夏川叫得煞有介事，看著方许的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方许顺著他的话笑道：〃没关系，小财不去大财不进！〃
两人同时顿住，半晌笑出了声来，看得舒阳一脸茫然。
又往前走了一段，人越来越多了，言夏川一手拉著舒阳，别人多少体谅他带著个孩子，也没怎麽挤
他，方许跟在他後头，却跟得越发有点困难了。
〃爸爸。。。。。。〃尽管如此，被那麽多大人围著，舒阳还是觉得难受，走了一阵，终於忍不住，摇了摇
言夏川的手。
言夏川看他皱起了一张小脸，微微一笑，把人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视野一旦开阔，小鬼
便又吱吱喳喳地说起话来了。
方许见言夏川把舒阳抱起来，就想追上两步帮他抱，只是一迟疑，就被一对颇有分量的夫妇挤到了
他前面，左右阻拦，眼看距离要越拉越远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心里恼火，方许也顾不上形象了，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便从那夫妇之
间用力挤了过去，又趁著空隙越过了两个人，才勉强跟在了言夏川身後。长长舒了口气，他甚至没有发
现自己的领带歪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干燥地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握住了他的。
方许一惊，正要缩手，猛抬头却看到言夏川看著自己微微地笑了。心里猛跳，他下意识地别了别眼
，却迅速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温暖在掌心间缓慢传递，透过皮肤，沿著血管，一路通入心脏。
如此走了一段，耳边喧嚣，方许却觉得周围似乎彻底安静了下来，带著无尽的祥和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言夏川的手突然挣脱了开来，方许一愣，便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掌心慢慢地比画
了起来。
方许茫然地看著前面没有回头的人，周围人潮拥挤，行进的速度极慢，言夏川比画的速度也跟著脚
步的速度，一点一点，像爪子在他心上搔。
好一阵，他才意识到言夏川在重复地写著两个字。
领带。
猛一低头，方许随即反手捉住了那只手，一边心虚地摇晃著，一边若无其事地伸手整了整领带。
然後他就看到言夏川在前面微微低头笑了。
恶作剧地手上用力，麽指沿著指骨一个一个地搓过去，又一个一个地数回来。
言夏川任他蹂躏自己的手，只是微微地晃著手，空气中似是多了一丝暧昧，把那拥挤间的窒息给掩
了下去。
方许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舒阳很大声地叫了起来：〃棉花糖！〃
两人几乎同时收了手，有点尴尬地低了头，等舒阳叫第二声，才连忙抬头去看。
舒阳坐得高，看得自然远，见两人都没动，就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了起来，一边伸手指著一个方面：
〃爸爸，棉花糖！〃
言夏川用力捉著他才不至於让他掉了下来，无奈地向方许打了个眼色，便往舒阳指的方向挤了过去
。
卖棉花糖的是个临时拉来的小车子，没什麽人，倒是旁边围了两堆人，一堆不知是干什麽的，另一
堆中间高高地举著一个牌：卖身。
方许一边付钱买了两大团棉花糖，一边盯著那卖身的牌子看，言夏川见他伸长了脖子，不禁笑道：
〃现在还真是什麽都有卖的。〃
方许咧了嘴，凑到他旁边，低声说：〃我要买，也只买你一个人。〃
言夏川干咳一声，微微地别开了眼，脸上浮起了一抹薄红。
舒阳已经跳著要棉花糖了，言夏川连忙从方许手上拿过一团，一点一点地撕下来给他吃。
方许笑得很得意，眼中都有几分调侃了，言夏川见他像要再说些什麽的样子，一顺手，就扯下了一
大块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方许被呛了一下，手一撕就反击了过去，糖絮沾了言夏川满唇，他苦著一张脸，一边用舌头往外舔
一边嚷：〃不闹了不闹了！〃
方许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言夏川看著那手帕
傻眼了。
方许哑声道：〃你再舔下去我就要在这里吻你了。〃
言夏川一呆，飞快地抢过手帕，胡乱地往嘴上擦。方许看著他的举动，不禁笑眯了眼。
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个人才会彻底剥掉外层的防备，流露出本性的纯然。
闹了一阵，棉花糖也吃得差不多了，抱著凑热闹的心态，三人便往一旁的另一堆人里扎。
那是个地摊，摆的不是什麽新奇的玩意，只是地上排了几排玻璃瓶子，从大到小从远到近，老板站
在一旁，手臂上挂著一大串的藤圈，这摊子是干什麽的，一目了然。
看热闹的人多，玩的人倒是很少，方许扫了一眼奖品，回头问舒阳：〃小舒阳，要不要那个大娃娃
？〃
〃要！〃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方许买了十块钱三个的藤圈，走到了标准线上。
舒阳叫得很卖力：〃叔叔加油！〃
方许回过头来挤眉弄眼地做了个胜利的姿势，人人都以为他在逗孩子，只有言夏川知道他是在向自
己做，不禁失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加油。〃
方许兴奋地回过头去，伸腿儿拉胳膊地，瞄了半晌才抛出第一个藤圈。
轻飘飘的藤圈直飞了过去，撞上最远一牌中间的那个小瓶子，在瓶子上绕了个优美的弧度，掉在一
旁了。
围观者大呼可惜，舒阳拉著言夏川都蹭到方许身边看了。
方许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下一个就准！〃说著，又拿起一个藤圈瞄准了丢出去。
中了。可惜不是目标。
老板哈哈地笑著拿过来一包纸巾：〃安慰奖。〃
方许脸上发窘，清了清喉：〃不怕，还有一个！〃藤圈捏在手上好久，直到周围的人催促了，他才
把咬咬牙丢了出去。
这一次眼看已经圈上了那小瓶子的瓶口了，哪知道居然转了两圈，又掉出来了。
周围又是一片叹息。
言夏川摸摸舒阳的头：〃好可惜，不过没办法啦。〃
方许听到他的话，脖子一硬：〃老板，再来十块！〃
结果一连抛了五次，不是丢偏了就是差一点，气得方许站在原地直跳脚。
言夏川看不下去了，就著个不太明显的角度拉了拉他的衣角：〃算了，你再丢下去，花的钱都能给
阳阳买两个了。〃
〃不行，我非丢中一个不可！〃方许正意气上头，转身又想叫老板再来了。
就在这时，一声爆鸣声响起，暗紫的天亮成了微红，点点亮光像雨一般散开又落下，很快的，又是
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一花未谢一花又开，舒阳抬头，指著天上的绚烂，欢呼：〃看，是烟花！〃
四周的人都纷纷停下了步伐抬头，看著那天上枝枝盛放，渲染了满目。
远处传来了逐渐响亮的倒数声：〃八，七，六。。。。。。〃那种带著期待的喜悦一路蔓延，抬头的人们也
开始跟著数了起来。
方许走到言夏川身边，顺著他的目光往天上看起，低声跟著人群数了起来：〃五，四。。。。。。〃
言夏川像是愣了一下，回过头时眼中有一抹茫然，但很快便温柔地笑了起来：〃三，二，一，新年
快乐。〃
〃新年快乐！〃舒阳激动得很，大声跟著叫了起来，周围便此起彼服地响起了相似的祝福。
方许只是看著言夏川，看著绚烂的烟火在他的眼中盛放，一直微笑。
远处烟花冲破天际的声音越来越密，天空一片明亮，恍如白日。
〃看，是烟花！爸爸，爸爸看，是烟花！〃舒阳又叫又跳地叫著，不停地摇著言夏川的手，脸上满
是欢喜。
九
等到广场上的烟花渐渐静了，各摊子也开始收拾，言夏川背著早就睡过去的舒阳，跟方许并肩走在
路上。
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一辆车从身边经过，也显得格外安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靠得很近，紧扣的十指，蕴著无尽的甜蜜和隐秘。
〃换我来吧。〃走了一段，方许停了下来，硬是把舒阳从言夏川那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