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乞儿但笑不语。
眸光很快黯淡下去，倪旆儿垂下眼睑，幽幽自语：“你还是介意的吧？你恨她，怨我，这些都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曾经想着，那样欢快活泼依赖爱护我的你，即便以后知道了那些我对你隐瞒的事情，也不会怪我怨我，甚至是恨我。。。。。。我以为，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会胜过一朝得知的欺骗。。。。。。我以为，我是了解你的。。。。。。”
自嘲地笑了笑，她看向床头纯洁净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百合花，眼底划过一抹迷茫和微嘲。
“却不想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你想知道吗？”林乞儿微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那一刻我就决定了的。。。。。。或许我已经疯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定论呢。。。。。。”
“乞儿。。。。。。”倪旆儿握住她的手，眼底有着深深的担忧和心痛，“不要再这样了。。。。。。收手吧。。。。。。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互相猜心，互相伤害了。。。。。。好吗，乞儿？”
“回到以前。。。。。。”林乞儿喃喃着，笑了笑，“那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的分量有多重？”
明晃晃的灯光照耀着她的眼，净白无瑕的脸上一片清冷。
倪旆儿深深地凝视着她，温润轻柔的眸子里涌上认真和柔情，“乞儿，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啊。。。。。。”
“是吗？”林乞儿勾唇，眼底有着嘲讽和不屑，“那么她呢？和她相比，谁才是最重要的？”
倪旆儿愣住。
“或者说，如果我和她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你希望是谁？”
心口紧紧揪住，她的问题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了起来。
一个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一个是自小疼爱亲近的妹妹。。。。。。让一个人活着。。。。。。
她宁可自己去死。
“乞儿。。。。。。”
看清她眼底的挣扎和痛苦，林乞儿挣脱开她的手，嘲笑着，“看吧，这就是你说的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多么廉价的分量。”
“我没有。。。。。。乞儿。。。。。。是真的。。。。。。”倪旆儿摇着头，眉心痛苦地皱起。
“你可以和她一起欺骗我十五年的感情，又有什么是真的呢？”目光飘向嫩白纯净的百合花，林乞儿嘴角勾起，“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纯洁如同一张白纸的小女孩吗？”
“早已被那丑陋的现实染黑了的，你让我怎么走回去。。。。。。你告诉我。。。。。。帮我在黑暗里寻找一条走回去的路。。。。。。”
倪旆儿惊住，她竟然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迷茫和无助，她是真的。。。。。。
急忙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乞儿，你告诉我，要怎么帮你？”
“呵。。。。。。”林乞儿忽然笑了，笑容如同一朵百合花盛开般纯净无瑕，声音却是淡到极致的冷清：“你真的想要帮我？那好，一生一死，你选择一个。”
倪旆儿双手僵住，甚至，身体也是整个僵住了。
帮她寻找一条走回去的路，就必须在这生死之间选择吗。。。。。。
双手颤抖着，眼泪无声而流，一定要这么做吗？
看着她无声的泪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林乞儿倚着靠枕便笑了起来，“哈。。。。。。我竟然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你心里一定觉得好笑吧。。。。。。差一点忘了。。。。。。你最爱的那个人是他！为了他，你敢违逆那个女人的意思，为了他，你会偷偷溜出学校，为了他，你伤心流泪，黯然离开，是不是？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啊。。。。。。呵。。。。。。我这个笨蛋。。。。。。”
“不是的。。。。。。不是的。。。。。。”倪旆儿哭泣着摇头，她早已不爱他了，早已不对他有任何想法了，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心头上的血肉，她也可以割舍了的。。。。。。
她不爱他了啊。。。。。。
泪水无穷无尽地扑簌而下。
她抱住林乞儿，在她耳边哭泣着，“无论还有谁。。。。。。我都选你。。。。。。哪怕我自己死去。。。。。。”
“我知道了。”淡漠地回应了一句，强忍着手肘处传来的抽丝般的痛觉，林乞儿任由她扑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嘴角缓缓勾起。
选她么。。。。。。呵呵。。。。。。
这般容易便让她做出选择了么？他还真是功德无量啊。。。。。。
日薄西山。
秋日的黄昏绚丽灿烂地仿若一团盛开的火焰，红霞铺满了朝西方向窗外的整个天空。
林乞儿躺在病床上，目光迎视着窗外，幽黑的双眸染上火红的颜色。
窗前几根干枯的树桠上，一只好事的雀鸟探出头来，眨着乌黑的眼睛看向窗内沉静如镜中水月的容颜，一时间竟忘了啼叫。
林乞儿看着它，眼底竟是没有一丝情绪，无悲无喜，心中一片轻灵空明，仿佛看透红尘，无欲无求，即将踏仙归去的一抹孤魂。
仿佛守候着她，乌黑的雀鸟跳跃到窗户上，匍匐着圆滚滚的身子，闭上圆圆的黑色眼珠，在这暖融融的光芒里昏昏入睡。
将下午再次前来的乐阳赶回去休息之后，因了自己的坚持，也没有人再来打扰她。却是有着这么一只通灵可爱的雀鸟陪伴在自己身边，林乞儿不由笑了笑，涣散空寂的眸光终是有了一丝温柔的暖意。
脑袋里面疼痛着，却是始终无法睡去，医院的年轻护士给她注射了缓解失眠的药剂，终是在这漫天的红霞中缓缓沉睡过去。
夜色清凉。
透明的落地窗阻隔了窗外清凉微寒的海风。
月光清幽，不失温柔地落满了一地，却是无法触摸到沉睡着的那抹容颜。
细微的开门声。
黑夜里，一个修长，略显消瘦的黑影缓缓走近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那双比这暗夜更加幽黑深邃的清冷眸光中，竟是隐隐有着恼怒，羞愤，纠结和隐忍。迟疑着，缓缓伸出手将她棉被下的左手拿出来，放进了一盆温水里。
细细清洗着，摩搓着，直到那只柔软温凉的小手染上了微微的绯红之色，暗中的黑影才将它自水中拿起，极尽轻柔地擦拭干净。
手心里久久地握着她的手，幽黑的眸子凝聚在她沉静清丽的睡颜上，心中忽而平静，忽而不受控制地砰然跳动。
静谧的夜，呼吸轻灵。
百合花沉睡着散发出幽静迷醉的清香。
良久，当月光缓缓移出了落地窗内，不再眷恋这一方天地之时，暗中的黑影缓缓俯身，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在手心里的那抹柔软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0 手段
满是落叶的园子里，独独只闻月桂残留的幽香。
冬天很快便要来临。
林乞儿靠坐在木制长椅上，长长的柔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和胸前，显得慵懒而随和。
银白色的拐杖靠立在一旁，打着石膏的右腿和手肘被宽厚的衣裤遮住，棉白色的病号服，穿在她略显消瘦的身上，非但不显病态，反而愈发清雅温和，一如此刻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经过一周的精心调养，林乞儿拒绝了整日坐躺在轮椅和病床上的康复，开始拄着拐杖下地行走。
这些天陪在她身边最多的，不是乐阳，也不是许南南，而是倪旆儿。
自那日两人单独相处之后，林乞儿开始温和地与她说话，笑容也是清浅随和。不只是对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如此。
没有人问她们那天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林乞儿为何会有这般的转变，但是，这是一个好现象，不是么？在他们眼中，这样就够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许南南曾笑着说，她和倪旆儿这样才像是一对姐妹，同样温婉清韵，雅静随和。
林乞儿和倪旆儿的面容是相像的，只是因为之前她们不同的性格态度，以及穿着、发型的大相径庭，才让人觉得有很大不同。
此刻，两人同样一身白色衣裳相临而坐，面色温和平静，想让人觉得她们不是亲生姐妹都不行。
倪旆儿眼底有着担忧，因为林乞儿刚刚说出的决定。
明天她会随许南南和乐阳他们一起去市里，虽然无法现场观看他们的体育比赛，但她答应过叶容老师的演讲比赛，是不会退却的。
嘴角微勾，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一丝波澜，“作为一个伤者，不是更能激起听众的同情心么？”
她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哪怕将自己同时推下地狱。
虽然她不需要这一个筹码，但是，既然能够利用了的，为何抛弃呢？
倪旆儿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允许她长时间站立，更不用说演讲时声情并茂的手上动作。
思虑了良久，她终是低低开口：“乐阳。。。。。。不会同意你去的。。。。。。”
将膝盖上的一片落叶拾起，细细观摩着上面细密的纹络，林乞儿淡淡地笑了笑，“他是最不会阻止我去的。”
倪旆儿声音一滞。
是的。。。。。。确实是这样。。。。。。
哪怕心疼她，哪怕害怕她再次受伤，乐阳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思，甚至会想方设法帮助她去完成。
可是，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没有人能劝得动她了吗。。。。。。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青黑色的身影，倪旆儿怔了怔，若是他。。。。。。可以让她改变心意吗。。。。。。
想起她曾说的，心下叹了一口气，这个天下还会有谁可以左右她的决定吗？
或许那个人回来。。。。。。
想起那人的眉眼，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天涯海角，他又会在哪里呢？只有他，才是乞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吧。没有他，又怎会有当初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儿？
即便现在的她温和平静，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啊。。。。。。
难道他真的忍心一去不回，舍得将乞儿独自留在这里吗？虽然最初并不是他想要离开的。。。。。。
看着林乞儿平静的侧脸，倪旆儿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你坐在轮椅上演讲？”
林乞儿摇头，淡淡道：“那样没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