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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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如血-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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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队开车把他们先接到涪水公安局的一间会议室里,稍事休息。这过程中不断有人把电话打进牛队的手机,向他报告对权虎夫妇蹲守监控的现场实况。保良从旁听得只言片语,但对那边的情形足以了解大致……权虎在五分钟前带着孩子离开了小院,据跟踪的侦察员报告,是奔河边码头的方向去了。又过了十分钟,又接报说权虎上了一条名叫“浪峰”的货船,从船工船老大对他的态度来看,这条“浪峰”大概也是他的资产。牛队和金探长小声商量,决定立即出发,带保良父子前往权虎的住处。在从公安局开车到那条巷子的路上,牛队与负责跟踪的便衣一直保持联络,知道权虎正在船上见客,还从码头附近的餐馆里叫了些酒莱,在船上与几个客人边吃边喝谈开了事情。

    这边牛队的车子加快马力,旋即赶到了权家所在的巷口。有盯守的便衣上车汇报,说权虎走后他的妻子在家没有出去。于是大家下车散开步行进巷,到了离小院不远的一家棋牌厅里。这家棋牌厅是预先看好的一个地点,地处僻静,这个时辰客人寥寥无几。

    牛队带保良的父亲进了棋牌厅,进了楼上预先租好的一间,麻将室里。在这里临窗远眺,视线可以穿过层层叠叠的青灰瓦顶,直抵暮色苍茫的鉴河之滨。隔壁左侧,有一桌麻将局面正酣,牌桌上哗哗的声响隔墙可闻。右侧的一间,也是公安预租了的。牛队和金探长就在这间房里,向保良如此这般地再次交待一番,然后让一个当地便衣和夏萱一起,分别随在保良身前身后,下楼离开棋牌厅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临近小院门口,保良看到了盯守的便衣,便衣与保良彼此注目,擦肩无言。夏萱去书摊“翻书”,保良则径直走进院内,很快敲响了姐姐的房门。

    十分钟后,夏萱和便衣们全都看到,保良和他姐姐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保良走在前面,其姐紧随在后,他们出了院子,穿过半截短巷,直奔巷子一端的棋牌室去。便衣们看到,保良姐姐走得步履慌张,瞻前顾后,保良不得不时时放慢脚步不断催她。他们甚至在中途还停下来低声商量了一阵,像是姐姐忽然犹豫不前,保良一通苦口力劝,终于走走停停到了棋牌室门口,里面正巧一桌牌局刚散,几个男人争着输赢出门。保良姐姐连忙低头掩面,侧身靠边,等那帮人过了,才随保良进了大门,又沿着那条窄窄的楼梯拾级而上,进了二楼那个临窗的房间。

    五分钟后,在二楼走廊里抽烟的便衣看到,保良的姐姐满脸是泪,低头快步走出了这间房屋,随后保良也出来了,追着姐姐跑下楼去。夏萱和一个便衣也一起跟出棋牌厅大门,他们看见保良和姐姐一路说着什么,一路向小院走了回去。姐姐一边走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保良几次试图拉她停下,都被她抽出胳膊执意前行。走到小院门口姐姐不许保良再跟她进院,她不知向保良说了什么,让保良终于怅然止步,看着姐姐独自走进家门,家门随即紧紧关上,再无任何动静声息。

    棋牌室这边,金探长和牛队在保良姐姐下楼之后立即进人了临窗的房间,他们看到保良父亲面色铁青,坐在麻将桌前一声不吭。他明明知道金探长和牛队和其他便衣都把询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但他始终没把面孔稍稍抬起。他低着头闷声说道:

    “如果需要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需要怎么处理他们,你们完全依法办事,完全不用问我。我没有这个女儿了,我早就没有这个女儿了!”

    根据保良父亲的坚决要求,金探长和夏萱一起,乘坐当天晚上的一列火车,把父亲送回了省城。同车返回的当然还有保良本人。

    关于父亲和姐姐见面谈话的结果,金探长和夏萱已经从父亲口中大致知晓。而谈话的过程究竟如何,他们没有细问。只有保良才清楚地知道,父亲和姐姐几乎是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差不多谈崩。

    姐姐进屋的时候先叫了一声“爸爸”,父亲没有站起来,也没有马上应答,但保良看见,父亲的眼圈红了。他看着自己分别多年的女儿,声音一下变得格外沙哑:“你是保珍吗?”父亲问了这么一句,又指指麻将桌边的椅子,让姐姐坐下。姐姐的眼圈也红了,哽咽地说:“爸,您身体好吗?”父亲说:“你还认得你爸爸吗,你爸爸现在老成这个样子,你还认得吗?”

    在保良听来,父亲并无太多愤怒,只在表达内心的悲怆,可在姐姐听来,父亲这话却充满了指责。她流着眼泪说道:“爸,我知道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可我也没办法,您就当您没有我这个女儿吧,你就容我下辈子再服侍您孝顺您照顾您吧。”

    父亲说:“可你就是我的女儿,我生了你养了你,我把你从小养到大!我怎么能看着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让人毁了!我不能允许我生养的女儿对不起国家!”

    姐姐哭着说:“爸,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我不可能再回头了。您要还当我是您的女儿,您就原谅我吧。算我最后一次求您,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

    姐姐扑在地上,冲父亲磕头。保良也哭了,也跪在地上,一边把姐姐往起拉,一边哭着求他爸:“爸,您就原谅姐姐吧,您就原谅姐姐吧……”

    父亲说:“保珍,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必须答应爸爸一件事,

    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爸爸,你就跟爸爸到公安局去。权三枪杀了人,你知道吗,啊?公安机关在通缉他你知道吗,啊?你如果知道他的情况,你应该主动站出来检举。如果权虎跟他搅到一起去了,你也应该检举他。咱们不能为了私情,就触犯国家的法律。我陆为国当了一辈子人民警察,我必须忠于人民,忠于国家,我不能允许咱们陆家的人和犯罪分子搅到一起。保珍,爸爸以前如果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爸爸以后可以慢慢补偿你,但原则问题我是不会让步的。爸爸受党教育这么多年,如果连自己的儿女都管不好,那怎么还有脸去面对国家给爸爸的那么多荣誉!”

    保良拉着姐姐,他能感觉出姐姐的身体变得慢慢僵硬,能听得出姐姐的声音变得刺耳难听。

    “你……你,你是给你挣到了很多荣誉,你是对得起你们公安局了,可你对得起你的兄弟吗,你对得起你的孩子吗!我……我这些年,我过得,我过得有多难……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姐姐一声比一声疯狂的嘶喊,让父亲面色发青,连保良也隐隐明白,他们互相的怨恨,已经不可调和。姐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泪水纵横,她跌跌绊绊地冲出门去,动作坚决得头也不回。保良叫了声“姐!”就起身追出去了,父亲则铁青着面孔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姐姐冲出门去的刹那保良感到了绝望,他意识到他那个家庭团圆的幻想,已经彻底破碎,不可挽回。虽然他追出去还想劝回姐姐,但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劝的时候就已知道,一切语言都将无济于事。

    保良从涪水伺到省城,已经无法再回酒店上班,他超假多日不归,酒店方面已将他按规除名。他在酒店的职工宿舍里又赖着住了几天,其间去了两次远郊山里、的武警基地看望父亲,帮父亲在菜园里干了些杂活儿,还帮父亲洗了衣服。但到了晚上,父亲也没说要留他住下,他就跟着基地进城的卡车又返回了城里。

    经历此次涪水之行,父亲变得更加沉默。这种沉默大概就是一种彻底的心死……对家庭,对亲人,再也没有任何期待和幻想了。

    但保良不。

    尽管,他对原先家庭团圆的计划,也不再抱有幻想,但姐姐从那家棋牌厅一路走出去的样子,那张因哭泣而扭曲的脸庞,始终缠绕在保良的脑海,让他一想起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心口疼痛。他这一次见到姐姐,姐姐身上又添了新的伤痕,保良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和权虎打架来着。保良问为什么打架,她只说是为了孩子。保良问是不是权虎打你,姐姐只是摇头,只是说,权虎也是爱这孩子。

    保良想,和心死如灰的父亲相比,姐姐对未来也许还有期望,她还有她的儿子,对权虎也还爱意末泯。也许权虎过去对她太好了,也许他们当初那段爱情,因私奔而变得悲壮,而让她一生难忘。所以保良觉得,姐姐的悲剧还在后面,因为她还有“知觉”,所以她在承受苦难时,一定会有比父亲更大的痛感。

    保良冥想数日,决定重返涪水,他想回到姐姐身边,他想自己即便不能劝回姐姐,至少可以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反正他也被酒店除名了,反正他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如果能在涪水找到一份工作,他就可以长期生活在姐姐身边。除了对他冷淡的父亲之外,姐姐是他最后的亲人,他们应当彼此需要,彼此照顾。亲人的最大作用或许就是,他们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相信

    自己不会彻底孤单。

    于是,保良决定,到涪水去。

    保良要去涪水,有一个现实的困难,那就是没钱。

    这时的保良,已经身五分文,惟一能帮他的两个兄弟,此时也都不在省城,更不用说他们因彩票纠纷,已经闹得形同水火,势不两立。保良思忖万般,万般无奈,居然,他又想到了菲菲。

    保良去找了菲菲。

    菲菲的卧室,什么时候都是乱糟糟的。保良坐在菲菲的床上,菲菲坐在镜子的面前。保良说不清多久以来,他所见到的菲菲,总是坐在镜前涂脂抹粉。

    保良说:“你才多大,皮肤又好,干吗非要这样打粉描唇,我觉得反而不好看了。”

    菲菲继续描脸,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晚上和白天不一样的。晚上出去,不画重点显得特没精神。再说你不喜欢不等于别的男人不喜欢呀。”

    保良没话。

    菲菲看看保良,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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