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手下们没有一个不明白的。
“宸哥,这小子从进来那天就没安生过,你别理他,闹一会就完事了。”
“闹一会?”殷宸北哼了一声,“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容着他在这胡闹?”
“是、是……”几个手下都暗里擦把汗,其中一个抡起皮带就向梁冉打去,“***让你喊!不消停!”啪啪几声,梁冉从手至臂全给抽出了血印子。
可是他根本没有退开的意思,他勉强抵挡着,嘴里仍然哭叫不止,殷宸北凝神听了一会,终于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完整,他喊的是,“放了小叶哥,放了小叶哥……”
殷宸北的眉蹙的更紧。
“自不量力。”半晌,他终于冷冷开口,并且向梁冉的方向踏上一步,“你让我放了小叶?”这种好像要冻到人骨头里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梁冉奋力向他伸出手,“你放了他,你放了他……”他几乎已经语无伦次,殷宸北再向前一步,梁冉的手指终于沾到他的衣衫,随即用尽全力的揪住。
“宸哥!”几个手下立刻走近,有一个已经拔出了枪。
殷宸北用眼神止住了他。
“你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他问梁冉。
梁冉从抓住他的那一刻已开始脱力,他红红的眼睛慢慢涌出水气,他瞪着殷宸北,用一种哽咽的声音说,“你放了他……别关着他……”
“你又凭什么管我和他之间的事?”
“因为、因为……”梁冉的身子晃了晃,“因为他没对不起你过,你再折磨他……他就,活不下去了……”
“他没对不起我?他让我丢了货物,死了人,这些还不算对不起?”
“可是你又害了他多少!”梁冉大叫,“是你先害的他的!是你!”
殷宸北忽然扬起了手。
几个手下闭闭眼,心想老大这一巴掌下去,绝对要比那几下皮带狠。可是等了半天,迟迟没有发出响声。
殷宸北的手又慢慢落了下来。
他平静的看着梁冉,梁冉急促的喘息喷在他脸上,他也不觉,半晌,才慢慢的说,“你说的对,我也对不起他……我们……算不算扯平……”
梁冉大口喘着气,他也以为免不了要被这人一顿暴打,但是他习惯了,他不怕!从他被人关到这里的那一天起,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包括生死!但是殷宸北没有动手,他也觉的不可置信。他费力的平息着心跳,声音凄冷的说,“你以为这就能扯平……呵,呵呵……呵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殷宸北冷眼看着他,一张脸虽然黑的可怕,却一个字也没说。手下有自作聪明的要替他出头,看到他的脸色,到底也不敢说什么。
梁冉笑了一阵,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殷宸北,你这个混蛋,你会不会和强暴自己的人扯平!和杀了你好朋友的人扯平?!你会吗?你会吗——?!!”他看着他变了的脸色,一迭声的问,“你会吗?你会吗?你会吗?……”
殷宸北忍无可忍,这一记耳光终于挥了出去。
梁冉被他打的向后退了五六步,他其实已经虚弱得没什么力气了,这一次足够他摔倒在地。他用手撑着身子,眼泪不能控制的落在手背上,“小叶哥……小叶哥……”先前还是小声的呼唤,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殷宸北笔直的站在栅栏前,许久许久,一步也没有移动。
保镖看着气氛不对,试探着说,“宸哥……”殷宸北忽然从他手里抢过枪,顺着栅栏扔了进去。
手下无不变色,“宸哥你这是干什么!”
殷宸北看着趴伏在地的梁冉,一字一顿的道:“梁冉,想给小叶报仇,就把枪拿起来。”
他说完这句话,梁冉擦了把眼泪,支起了上身。
他看到了面前的枪,乌亮冰凉的枪管,隐有寒光的枪体……他怔了几秒钟,两手持枪,把枪口对准了殷宸北。
“宸哥——”保镖马上冲到了他身前。
殷宸北伸出一支手,把那个人推到一边去,他看着微微发抖的梁冉,定定的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开枪打死我,我就允许你带小叶离开。”
梁冉因他这句话抖的更厉害了。他看着手里的枪,又看着不动如山的殷宸北,那枪口不住的偏移,左边、右边……始终不能瞄准殷宸北心脏的位置。
但是,只要打死他,就可以带小叶哥离开……
他的心就像被几股大力撕址,兴奋、惊喜、不可置信的、疑虑不定的,以及又害怕又隐隐期待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握住的机会!他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喊,杀了这个魔鬼!杀了他!可是他从来没有杀人的经验,甚至,连枪都没有握过。
枪好沉,沉得几乎要靠两只手才能勉强举起。
殷宸北看着眼前这个融合着瑟缩恐惧与兴奋的人颤悠悠举枪对着自己,不知怎的,就感到无比的好笑。这样一个人,连枪都拿不稳,怎么配说出“救小叶”的大话?又凭什么和小叶站成并肩的位置?
他冷笑着又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已经贴到栅栏上,梁冉打个哆嗦,表情变得更紧张了。他冷笑着看他,“你不开枪,我可要走了。我剩下的时间还要看小叶。”
他故意把“小叶”两个字说得重一些,果然梁冉一咬牙,扣住扳机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训练有素的保镖一直死死盯着梁冉的动作,一见势不好,一个已经持枪在手抬腕就射,另一个冲上去将殷宸北狠狠一撞。殷宸北脚下站得极稳,这一下竟没有撞开他,与此同时枪响了,震动的余音和枪响后的火药味一起扩散,对面的梁冉晃了晃,重重的摔倒在地。
殷宸北狠狠的瞪了一眼冲上来的两人,刚才那一枪射中梁冉的左肩,他几乎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而梁冉那一枪却没有扣动,殷宸北在把枪丢给他的时候已经顺势拆掉了里面的弹匣。可笑梁冉这个小鬼,竟然连被拔了弹匣的枪都发觉不了,白白搭上一条手臂。
他看着梁冉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滚,鲜血流出,很快便洒了一地。他一向冷硬的心里忽然触动一丝柔软,如果这些被小叶看见……他吸一口气,直觉的感到小叶会伤心……他转过身,跟几个手下吩咐,“把人带出去,找大夫治伤,然后……”他顿了顿,懒懒的摆摆手,“放了吧,给他弄点钱,别落到要饭的地步就行。”
手下们连忙应了,七手八脚进去把人抬了出来。梁冉用最后的意识狠狠看了殷宸北一眼,殷宸北嘴边挑起一抹笑,似冷似嘲,又似无比轻蔑,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笑容里,还掺杂了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
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变得淡和稀薄了,殷宸北才向走廊深处走去。
这是他自己的迷宫,轻车熟路,片刻之间,已经在关押叶云色的房门前站住了脚。保镖们还是跟着他,但都刻意分开了一段距离。现在的殷宸北就像是头危险的狼,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都可能给他造成吞噬咬啮的借口,而这个借口是谁都不愿意预见的。
守卫示意他是不是要打开门,殷宸北拒绝了这个提议,延阶而上,推开了监视器的门。
他专门聘请来的刑囚人士果然守在监视器前尽职尽责的俯瞰着一切。
他们对殷宸北的到来表现出哈巴狗见到主人般的热情和谄媚的姿态。
这一切在殷宸北看来十分滑稽作呕,他的目光冷淡扫过,停留在高清晰数字监控器上,守在旁边的人连忙让出路给他,殷宸北没有走近,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叶云色,在时隔一月之后。
叶云色蜷缩在角落里。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蜷缩”,手臂环抱着,头紧紧埋在膝盖上。殷宸北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缩到这样小的程度,那样颀长挺拔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几乎不能把他从房间里发现。叶云色身上穿的是破旧的黑衣黑裤,他自己原来的那套已经被不间断的毒打撕为碎片,现在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洋垃圾,又薄又皱,在这个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地下室毫无疑问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至于他裸露肌肤上的那些伤口,反倒因为凝固和结痂不显得那么触目惊心了。让殷宸北不能释怀的是他看到叶云色脚踝旁的一根折断了的拐杖,茬口还是簇新的,而不知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一小滩血水就积在拐杖边。
殷宸北的太阳穴一阵突突跳动,他离他似乎那么近,却又是不能及的遥远。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眼前的叶云色如此陌生,他从没有见到过的疏离防备和恐惧在一瞬间全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小叶……印象中,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软弱和寂灭。
他不知道心在被什么焦烤着,不自禁的捏紧了手掌,再看身边几个人,都流露着向主子邀功的表情。
“他还没有真正崩溃,”那个他请来的“专家”说,“西方学者在研究人的肢体语言中发现,一个人要向外界传达完整的信息,单纯的语言成分只占7%,声调占38%,另55%的信息都要靠非语言的体态语言来传达,这种语少很少具有欺骗性,因为它通常是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他指了指屏幕中的叶云色,“他现在这个抱住自己的动作就是一个保护的姿势,甚至是拒绝。这证明他很清醒,我们给他加诸的刺激只能摧毁他一部分的理智,他还在用剩下的意志力对抗着。”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我们没有成绩。你看,他的头埋的这么低,就是说明他已经感到恐惧,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除了‘情景再现’的时候会偶尔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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