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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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盲症-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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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第二学期开始,学校换了家快餐公司承包,伙食从原来就不怎样、接近自然灾害时期的食品一下沦落为喂猪的泔脚垃圾。我们曾分析过以如此烂的一家快餐公司居然能在竞争激烈的今天被我们学校抛中绣球,其中的腻歪绝对……啊呀我就不说了。 
  为了维护人该有的尊严,很多同学纷纷罢食抗议,不是跑到校外吃就是回家解决。我虽重口欲但更加懒惰,这点绝对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即便是连狗闻一下都不屑一顾撒泡尿走人(狗)的盒饭,我每天都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假定自己是已经饿了1个半月的埃塞俄比亚难民,捏着鼻子往肚里吞。 
  小易可比我幸福多了,我妈单位离家近,他天天骑自行车回家吃饭。有一次周末回家,我流着眼泪吃着妈煮的美食,再次对学校里的非人折磨慷慨成词了一番,感慨自己终于又过上了人的生活。 
  过了一会小易进到我房里说以后他会每天来给我送饭,让我别吃学校里的东西了。 
  惊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有些难以置信,肯定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却又一时找不到半点破绽,挖了挖耳朵,打个小呵欠,问出我的怀疑:“你会有这么好心?” 
  小易的脸涨至通红,咬牙切齿的程度让我怀疑他会不会牙龈出血:“当然是妈逼我的,她说你都高三了,营养要跟上。” 
  这回我信了,立即眼泪汪汪,激动得晚上唱了一个小时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后来的日子简直过得像神仙,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高唱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守在教室门口等着我的专递送饭员。 
  同学们对我首长级的待遇是羡慕又嫉妒,直嚷嚷自家妈怎不生个容易受剥削弟弟呢。我有些得意,但转眼又担心起来,你说这样做会不会给国家的计划生育工作带来了负面影响呢,算了暂时不管它。 
  幸福日子一直维持到某天晚上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说小易得了急性盲肠炎被送进医院。 
  我匆忙出校门拦车去医院,到的时候小易已经做完手术。他躺在病床上,麻药药性还没过,脸色惨白地昏睡着,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妈急都得哭了,老担心地问我:“怎么还没醒呢,不会有什么事,要不要叫医生?” 
  我和爸爸按住她宽慰道:“是麻药还没过,要等天亮才能醒。”一边和她聊聊天缓解压力。 
  妈妈拉着我的手自责:“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答应小易给你送饭,否则就不会弄成这样……” 
  “啊,不是你逼他给我送的吗?”我疑惑不解。 
  “不是的,是他提议说姐姐在学校里伙食太差对身体不好,主动吵着要给你送饭。我本来也觉得这样太累着他了,可你知道小易这孩子从小就对你特别上心,每天我见他匆匆扒了两口饭,赶紧拎着你的饭盒就走,生怕把你饿着,这下他自己到反而病倒了。他今天盲肠炎发作,疼成那样还叫我别告诉你……” 
  晴天一道雷劈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向来觉得小易和我互不对盘,他老是欺负我,可没料想到原来他竟对我这么好,一下感觉自己挺不是东西的,我内疚,内疚…… 
  天快亮时小易终于醒了,他一看见我就用仍十分虚弱的声音说:“你怎么来了,明天,哦今天还要上课呢,快回去吧。” 
  现在小易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使啊:“少上一天课无所谓的,今天白天我请假陪你。爸妈年纪大了,昨晚折腾一宿够累的,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好了,晚上再来换我的班。”我把爸妈赶了回去,一个人留下照顾小易。 
  “你怎么还不睡啊?” 
  “不要,白天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话吧。”小易作势要起来被我制止,傻瓜,伤口还没长好呢。我把他的枕头垫高点,坐下和他聊天。 
  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你不去上课真不要紧?”  
  “我宝贝弟弟都病了,少上两天课有啥了不起。” 
  “你什么时候当我宝贝了,骗人。”小易侧过脸,有点赌气地说,不过脸上可疑的潮红逃不过我的火眼晶晶,哦,他害臊了。 
  “妈都跟我说了。老弟,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姐姐我真是感动的痛哭流涕。”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他一愣,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得寸进尺,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啊!不气不气,我告诉自己,犯不着跟病人计较,“今年看来咱俩真犯到煞星,都有血光之灾啊。”叉开话题打哈哈。 
  过了会我无聊地卖弄起新学到的知识:“哎,我告诉你哦,你这次开刀可是用的什么腹腔镜的新式疗法,在你肚子上开3个小洞,这样疤痕小也比较不痛,而且恢复的快,只要住2~3天院没发炎就可以出院了。” 
  “男孩子有疤也没关系,我又不是你。” 
  “那怎么行,我弟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有疤,难道你想像对面那个胖子一样肚子上留一条长拉练啊。”最后的话我小声地凑到小易耳边说。 
  “告诉你个笑话,对面那个胖子昨天也是开盲肠炎,可是他太胖了,肚子里全是肥膘,医生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的盲肠在哪里,哈哈哈……” 
  “喔唷!”小易笑着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眉头。 
  “没事吧?” 
  “嗯,不要紧。” 
  和小易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时候他们班同学还来看他。 
  小易的人缘真是好,一溜的女生对我点头哈腰喊姐姐,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光荣过。 
  “小易,”把探病的同学们送走后,我笑着问他,“人家女同学来看你,你怎么都不答理人家。这么冷冰冰的,多让人伤心,还是你在装酷?” 
  小易盯了我很久很久,然后偏过头,脸色有些古怪,一双眼睛盛满难以倾诉的委屈,失望和更多复杂的东西。 
  “你干吗要我答理那些女生,干吗要和她们说话?” 
  我错愕:“人家那么热情地关心你,你不感谢?”以小易的个性,并不是这么冷漠的人呐。 
  闻言,他忽地面露愠色:“又不是我要她们来的,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我?他古里古怪的,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5月的时候所有的人为高考志愿忙得焦头烂额,班主任老师建议我冲击北外,我英语不错,非常适合往语言方面的专业发展。爸妈也都支持我去北京,因为小易一年后肯定会考清华,如果两个孩子在同一城市相互间有个照应,他们做家长的也好放心。 
  当时我正瞒着所有人偷偷动着歪脑筋,江洋彼时已经被确定保送去复旦大学,我对高三错选文科与江洋分开一年痛悔不已,发誓这次绝对要抓住机会一起去上海。但近几年复旦的分数线像吃了发糕粉一样拼命往上疯涨,以我现阶段模考的成绩,报这个学校实在太冒险。 
  顶着被学校查处的压力,我跑去网吧下载上海市地图,把全上海的大学大大小小勾了个遍,对照录取率,最后敲定和复旦距离很近的同济。 
  填志愿前笑笑曾打电话给我,“Vc,你想好志愿了吗?”。 
  “嗯,花了两天时间搞定,你准备考哪个学校?”那时我还没跟家里人提过我的决定。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过了好一会笑笑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应该考复旦吧,你呢?”  
  “真的!”我尖叫,谨慎地环顾四周,看到小易的房关着,才放下心告诉笑笑,“太好了!你也考复旦,我准备考同济哎。我查过了两所学校很近的,坐车才几站路,以后我要经常去你那蹭饭。” 
  “哦,这样最好了。”笑笑的声音绵软无力,勉勉强强的。 
  我有些动气了,“喂,什么意思啊,不是这么小气吧?”可恶的笑笑,不过几顿饭而已,居然置咱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于不顾,亏我还那么兴奋。 
  “怎么会,到时夹道欢迎你。” 
  “这还差不多。” 
  我心满意足挂上电话,转过身时吓了一大跳,小易不知什么时候像鬼一样站到了我身后,俊美的五官完全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阴郁中,恐怖阴森异常。 
  我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逼得有点透不过起来,刚才他应该都听到了,也好,反正我现在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知道了?”我撇撇嘴,率先打破僵局。开玩笑,再被他用杀人射线盯着,身上恐怕就能烧成马蜂窝了。 
  “你为什么考同济,不说好考北外的!”小易气焰高涨地狮子吼,唬得我气血翻腾,心砰砰乱跳。  
  臭小子,You think you are who!居然没大没小对我呼来呵去的,嗓门大就想吓死人呐。 
  虽然理智一再提醒我今天不能惹他生气,但是侵犯到我为人姐的尊严就不可原谅了。 
  撸撸胸口,莫怕莫怕,我不甘心吃亏吼了回去,“我什么时候说要考北外,我本来就想去同济。” 
  “你……”他气得发抖地指着我,手指快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懒得再多罗嗦,我推开他径直回房间,小易跟着要进来,还好我动作快一步先将门锁上。他不死心地在外面猛捶门,厉声叫嚷:“快开门!快开门!” 
  吵死人了,我暗骂一句疯子,戴上耳机,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晚上爸妈回来了,不知道小易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俩焦急万分地要求我再考虑考虑,被我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次我决不妥协。小易已经不跟我说话了,那次之后直到高考前一天他都没给过我好脸色。 
  交志愿表的时候,班主任对我的志愿也大感意外。在她看来,同济虽然也是名校但文科不占优,以我的成绩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学校。 
  我人生中最初重大选择都是因为江洋做出的,多年后回想起来,自己也不能确定当时的冲动是否正确。 
  为期三天的高考简直就是场噩梦,考数学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真的吃坏了什么,在考前大吐特吐。被同学扶进医务室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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