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杂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著说新娘子钻出轿子逃了,他正隐隐奇怪,身後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推得踉跄两步。
身後的人群真正开始骚动起来,你推我挤,互不相让,肖睿正觉得什麽隐隐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一直跟著自己的儿子,却消失不见。
“想想!”肖睿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想!你在哪里!?”
人群你推我挤,争先恐後地看著这难得一见的胜景,丢了小小的一名孩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尔尔。
“想想!想想!你在哪里!?”肖睿从没这麽急过,眼眶也有些通红,他再是冷漠倨傲,可想想毕竟是他亲生所出,此刻亲身经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慌乱心惊,迅速将他击溃。
“呜呜呜呜……爹爹……爹爹……”马路的正中央,有一小童摔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人群推挤出来,摔得疼了,又找不到自家大人,被吓得厉害,捂著眼睛呜咽。
白予灏听出不对,连忙吁了一声,跳下马背。
立马有人从旁边扶了上来。
“白大人……”
“是怎麽回事?”白予灏问。
“没什麽,是个孩子从人群中推挤出来,白大人不要担心,我这就让他离开,不会耽误行程。”
白予灏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侧首道:“扶我过去。”
“是。”仆人小心翼翼地扶白予灏过去,离月远远看见不对,心中微微疑惑,也骑马过来。
“呜呜……爹爹……我要爹爹……”想想心里害怕极了,小小的他面前只有鞭炮锣鼓,还有一匹匹高头大马,还有那麽大的大马蹄子,看得让人害怕。
“你……怎麽了吗?有没有伤著?找不到大人了吗?……”
好温和的声音,还有一只温柔暖和的手掌抚摸著自己的发顶,想想不知心里是什麽感觉,忽然止住了哭声,微微抬起头来,一张温柔清丽的脸,正对著自己微笑。
白予灏摸著小童的头发,手下颤栗了一下,心里忽然流动起什麽,像化开了一般,十分奇异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怎麽了?吓怕了吗?”
白予灏看不见,也等不到小童的回答,他微微侧首,努力地去听清什麽,心里想著孩子或许受惊过度,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心里有些著急:“怎麽了吗?爹爹娘亲你在身边吗?”
想想呆了呆,眼泪还挂在他红通通的小脸上,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爹爹不见了……”
“恩。”白予灏柔柔地笑了一下,蹲在他的身边,摸索上他的小脸蛋,轻轻拍了拍:“乖,没关系,你爹爹看见你不在,一定会来找你的。”
想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看了看他,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奇怪道:“叔叔, 你的眼睛……”
白予灏又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摸摸他的头:“我看不见。”
“哦……”想想点了点头,一侧首,正看见肖睿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连忙欢欣雀跃起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爹爹!爹爹!你来找我了!”
想想蹭著他的衣摆,伸出两手要肖睿抱抱,肖睿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来,冷冽的脸上平静无波,有些恍如隔世,没有说话。
白予灏站起身来,却目不能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大一小的轮廓,眼前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对一点阳光有些微弱的反应,他勉强知道男人站的方位,迎上目光,心的某处,不知为什麽,突然微微的痛了一下。
肖睿依然没有说话,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刮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漆黑柔亮的长发,在眼前凌乱地飞舞,让人看不清容貌。
“你是孩子的爹爹?”白予灏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冒犯了,是我们一时不察,让小孩受惊了,另外,他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白予灏没有焦距,更对不上男人的眸子,只是大概地望向某处,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心中的那点小小的痛楚忽然变快变大,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激烈起来,不过片刻,就感觉心脏紧紧一缩,接著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这时离月也跳下马背,看见肖睿,竟是微微一惊。
肖睿轻瞥了离月一眼,没有表情的,眼神冷漠中却透著隐隐锐利。
白予灏开始皱眉,痛楚吹气一般的涨大,脸孔也渐渐苍白,有些摇摇欲坠,几乎支撑不住。
这是怎麽了……
白予灏抓紧胸前的衣襟,隐隐的望著男人的方向,不知是什麽感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肖睿望著他,神色复杂,不知想到了什麽,不说话,不做声,像陷入了回忆。
风很大,刮起二人的衣摆,一时都陷入了沈默,夕阳西下,晕开血红鲜豔的颜色,眼前的人,明明清丽如初,只是双眸灰暗,淡淡的,毫无生机。
“爹爹!爹爹!”想想拽著肖睿的衣摆,脆生生地道:“叔叔他是个好人,爹爹你不要那麽看他。”
肖睿轻轻一震,回过神来,将他抱起,笑了一下,小声道:“乖。”
白予灏本来脸色苍白,却不知听到了什麽,忽然身体一震,猛地看向某处,不可置信道:“赢冽!赢冽!是不是你?”说话间,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了一步。
肖睿看了看离月,没有说话,退步走开。
“赢冽!”白予灏似乎想追上去,心口却突然一紧,被迫弯下了腰。
离月扶著他:“白哥哥,你认错了,那不是……不是他……”
“放开!”白予灏挣扎,将离月甩向一边,心中剧痛,口中腥甜,“噗”地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渐在地上。
离月知道是噬心毒起了作用,却没想到流窜地如此之快,不由大惊失色。
白予灏稳住身躯,喃喃地道了声是他,也不管僵在当场的众人,踉踉跄跄地寻声追去。
醉莲 第七十六章
“爹爹,爹爹。”君衣想反身趴在肖睿的肩膀上,拖著脸蛋看著身後的人,微微奇怪道:“那位叔叔为什麽要追你?爹爹和他认识吗?”
君赢冽搂紧了想想的背脊,急步而行,闻言,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顶,过了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
“赢冽……赢冽……”白予灏呼吸不畅,口中腥甜,脚步已经凌乱,却还勉强挣扎著追上来,可他眼睛失明,仓仓惶惶之中早已撞翻了不少东西,一路追来,竟是一身的狼狈。
“赢冽……”身後的声音有些颤抖,君赢冽不知道为什麽,听著那样的声音,自己的心,竟也跟著不可抑止地颤抖。
四年了,这时间不长不短,曾经恨过,那恨意铺天盖地,可是时至今日,再见面,更多的,却是一抹孤独无助的茫然。
茫然,是一种不知道怎麽面对的茫然。
君赢冽抱紧了想想,加快脚步。
“爹爹,”想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年纪还小,自然不懂这是怎麽回事,他只知道身後的这位叔叔很温和,虽然时间很短,待自己却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眼睛失明,这样左撞右跌的,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这位叔叔很好啊……”想想趴在他的肩上,搂紧了他的脖子,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叔叔眼睛失明,这样走,很危险的……”
“!当”一声,不知又是撞倒了什麽,白予灏摔倒在地,胸口处痛得厉害,一时又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摸索著从地上重新站起,微微喘著粗气。
“赢冽……”
他听不到脚步声了。
白予灏开始慌张。
“赢冽……”他有些惊慌失措,睁大眼睛努力望了一圈,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周围的一切离得他都很遥远,什麽都看不见。
也罢,他本来就是个废人,目不能视,就算找到了赢冽,又能怎麽样?
白予灏闭了闭眼,攥紧胸前的衣襟,呼吸急促而凌乱。
他慢慢地靠到了墙边,一步一顿的,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沈重,有些无力和彷徨,胸口处早已疼得厉害,他是名医者,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他无心再去打搅赢冽的生活,只是远远的看著,就够了。
他本来不也是这麽想的吗?白予灏摇了摇头,却胸口忽然一窒,连续咳了几声,唇边一抹黑血,紧接著溢出。
没力气走了……
白予灏靠著墙边缓缓滑下,望著头上刺眼的阳光,笑了笑,心痛得厉害。
“赢冽……”仅仅是念著他的名字,白予灏就忍不住苦涩,四年的相思与想念,本来就埋在深不可见底的地方,此时一旦被拔出,血淋淋的,带著深入骨髓的痛楚,痛得似乎就要毁灭。
“爹爹……叔叔流血了……好可怕……”想想吓得捂住眼睛。
君赢冽轻轻一震,慢慢的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赢冽……”白予灏又叫了一声,抬头看著上空,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男人顿了顿,突然说不下去了,停了许久,才又默默开口:“我无意於打扰你,只是……突然看见,总有些忍不住……”白予灏闷哼一声,突然紧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顺著他的额头滑下,他微微皱眉,咬牙忍了半天,蜷住身体。
君赢冽站著不动,像僵住了一般,抱著想想的手越发收紧,没有说话。
“爹爹……”想想被抱得疼了,不安地唤了一声,微微地扭动一下身子。
君赢冽忽然回神,看向想想,有些不同以往的茫然。
白予灏脸色苍白,耳力却很好,这一声小小的爹爹,一下子惊动了他,他猛地抬起头来,也顾不上心口翻涌而至的痛楚,慌道:“赢冽!你没走……没走是不是?”
君赢冽手下微抖,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赢冽……”白予灏心中一阵欢喜,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几乎要涨破他的眼睑,溢满痛苦与欢喜的,流下来。
君赢冽深呼口气,开始望著天边的夕阳,眸中湿意流转,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白予灏不禁有些紧张,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过了半天,才想起该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