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迷路。”乔生叮嘱道，眼睛越过我，指向草坪角落里的那辆跑车。
“你也当心。”我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气得手舞足蹈的薇薇小姐。
绕着草坪闲晃一圈，有点累了，于是拿了杯葡萄酒细细饮啜。驻足远观了一分钟，发现乔先生暂时脱不了身。周边形形色色的阔少爷富小姐我也没有交流意向，正想找块地方打个盹的，意外看到乔祺。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气质脱俗。
我牵起笑，朝他走过去：“乔祺。”
他露出讶异的神色，快步来到我跟前。
“你怎么不在大哥身边？”
我努努嘴：“你大哥显然不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乔祺张望四周，总算在对面粉色的大阳伞下找到了他的大哥。他不解：“奇怪，大哥从来不参加这种茶会的，他以前总觉得烦。”他转向我，目色狐疑：“安小姐，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三年前那场车祸后，我就没见过他笑得那么自然。”
他笑什么？我跟着望过去，发觉乔生正看着我们这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阳光下的乔生，笑容干净而纯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假。
“白痴。”我撇撇嘴。
以前不晓得，原来情妇的身份在上流社会是如此的屡见不鲜。匆匆和乔祺告别以后，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意外找到了很多同行。她们或是花枝招展，或是文静素雅，或是优雅迷人，彼此之间还能谈笑自如，好像是在公司里上班的同事一样悠然自在。
真觉得讽刺，男人们的世界，女人成了摆设。
因为印着乔生的情妇这个高亮的标签，我被很多不认识的男人女人搭讪。
比如，“啊，乔生先生最近身体如何，上次的……”
我点头微笑，“不知道。”
再比如，“乔生先生喜欢吃些什么，我父亲要摆八十岁寿宴……”
继续微笑，“不知道。”
然后更甚者，“乔生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床上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我知我笑得很难看，但还是微笑微笑，手里的酒杯不留神翻了人家一脸，边用桌布抹她斑斓五彩的脸，边继续微笑道：“不知道。”脚下一拐，她狼狈地摔倒了满桌的佳肴。
与此同时，跑来一个嚣张跋扈的男人，意欲做英雄来着的，对我怒吼道：“有什么了不起！不都是别人的枕边玩物嘛！”
我朝他勾勾手指，他挺直了胸膛靠近我。
好啊，英雄无惧，我正要甩他一巴掌的，手扬到半空，眼睛飘到了他身后，乔生的轮椅，空空荡荡地躺在草坪中央。
逃 十二
我记得我的口袋里有一把枪。
很小的时候我五哥教我使枪，他对我说，永远不要把枪口对着有准备的人。
我跑到停车的地方，看到乔生开车门，我用子弹打飞了他手里的拐杖。
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狼狈至极。
我低眼看看手心里的枪，哇，居然是消音手枪，好东西！
“嗨。”我将手枪揣回兜里，走到他跟前，笑呵呵地看着他从地上爬起，唔，他看上去出离愤怒了。我成了惊弓之鸟，吓得倒退一步：“你干嘛，那么凶！”
“安小六，你要不是女人，我真想揍你！”拐杖被打飞到五米开外，他喘着粗气，虽然很吃力，仍挺直背脊站了起来。
我眨眨眼，微笑：“你要不是瘸子，我也就一枪毙了你了。”
听到敏感的字眼，他眼中杀气毕露。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临时抛下拍档，一个人逃走，不是君子所为。”
他扶着车门的手一僵，随即，大力地甩开门，坐上了驾驶座。
两个人坐上车，他发动引擎，我见他脸上沾了草屑，好心地抬手想要替他抹去，他却狠狠瞪了我眼：“不要碰我。”
我垂下手，眼睛扫过他踩着油门的左脚：“你开车？”
“我的车。”他不耐烦道。
车缓缓地、悄无声息地驶出了草坪，轻巧地弯进了公路。
路边景致真好，大树参天，万里无云。
我沉默。因为是他的车，所以能够得到适合主人身体结构的任何改装。也就所以，他不需要一个帮手。他不需要我。
哦，对，在之前我可以帮他躲过很多猜疑的目光，然后等到我忍不住性子开始闹事，他则可以伺机逃走，避人耳目。
我疑惑，究竟我是白痴还是他是白痴？
侧过脸看他，唔，这个男人专心致志地在开车，压根不理会我心底澎湃的怒火。很享受吧，我猜他有一段时间不曾触碰过方向盘了，一个男人禁欲太久，容易和理智脱节。
于是我问道：“乔生，你利用我是不是？”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我把枪口抵上了他的脑门。
“虽然我只是个小人物，可我也不爽被人骗。”
他镇定自若地：“安小六，你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你哪里值一千万？我本来是想算了，就带上你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吧，可是偏偏看到你在对面要和人打架——你这样，迟早害死我。”
好吧，我承认刚才是蛮有打架的冲动的。
毕业两年以后手脚都生锈了，看到别人那么挑衅、主动地要找打，我根本不能克制自己。
我放下枪，叹口气：“没有下次。”再敢开溜，我非废了你不可！
“你也是。”他斜过头，瞥了我眼。见我一脸迷茫，补充道：“别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
我乐了：“你这人，怎么不正视现实的啦？”
他挑眉：“我没有不正视，我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每个零件。但是，我就是见不惯你嘴里吐那两个字！”
我正打算和他讨论歧视人是不对的这个严肃的问题，但是车子两侧的反光镜却显示到：某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乔生说：“安小六，你信任我吗？”
我笑：“就在你刚刚抛弃我后？”
“别这样说，”他嘴角微微抽搐，“别人会误会。”
哈，如果不是车内空间的局限，我大概会笑得前仰后合。
“至于吗，亲爱的，做你的女人我感到无比荣幸。”谁不会把肉麻当有趣？我想起方才那些莺莺燕燕的美女们，还有骄纵的薇薇小姐，的确呀，乔生在她们眼里，是个无比可爱的钻石王老五。前提是，活着的乔生。
他倒抽口气：“简单点说，我要加速，把车拐进山路。这样的话，你手里的枪射程不够打到人。”
而且，“五颗子弹，可是后边有三辆车，十二个人。”
情势不妙，他们怎么那么快就得到消息，追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脑袋里一闪而过一个身影，不会吧……
我回过头看他，他蹙眉，看似在挣扎些什么。
三十秒后，他对我说：“你可以跟我一同下车，弃械投降，也许他们会放过你。”
这个也许的可能性不超过25％，我苦笑：“有更好的选择么？”
“我有自信甩掉他们，但是需要你在近距离辅助我，打爆他们的轮胎。”
我尖叫：“哇哇，我是一等良民，玩不来枪法！”
他的右手从方向盘上腾起，猛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怒道：“安小六，你他妈换个时间装傻好不好？！”
呜，真没幽默感。
他将车速逐步放慢，我站在车椅上，迎空挥舞他的白色衬衫。
后边的三辆车看到我们投降，也渐渐收敛了剑拔弩张的追杀气势。
车头靠近车尾，以着亲和友好的态度。
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看到了第一辆车的四个人，呃，如同很多黑帮组织的员工一样，戴着一副硕大的眼镜，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过他们看到我时似乎有些反常，一个个拼命摇起车窗，探出脑袋。
啧，我可来不及等他们开口问好，直接嗖嗖两枪，打爆了第一辆车的前胎。
命中的那辆车重心偏移，撞进了路边的大树。
第二、三辆车飞驰而来。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窗冲我直招手，总统游街都不见得市民那么热烈。我望着这八副大墨镜，脑袋扑通扑通冒出无数个问号，身边的人突然道：“安小六，别上当，他们也许要活抓我们！”
哦，对！枪在我的指尖转了一圈，准确无误地打中了第二辆车的三个轮胎。
“看，”我激动地拍着乔生，“神枪手！”
他以怨报德地冲我大吼：“安小六，子弹没了！车还有一辆！”
我忒纯真地眨着眼，朝他咧开嘴一笑：“你不是赛车冠军吗？”
如果连一辆轿车都甩不掉，那混个屁的冠军啊！
惹是生非 十三
我忏悔，我不该自掘坟墓。
乔生说：“安小六，我一向觉得你是个很坚强的女性。”边说，边拉动身边的操纵杆。
我不认得那个玩意，有了些微不好的预感，心里却还在顽固：他不要我相信他吗，那同等的，他也该给我相同的信任！唔，我是故意放过最后一辆车的，我要看看，他是否真的如报纸杂志上所书的那般神奇。我救了他的命，他满足我一点点好奇心不过分吧？
“糟了，忘记让你系好安全带了！”
我侧过头看了眼身下的座位，靠，哪里有什么安全带？！正要开骂，车已加速，在公路上飞起来。
知道心脏失重的感觉吗？
当横向的加速度达到一定的强度，重力加速度的数值因对比悬殊而被忽视。
有一瞬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万物呈现虚无状态，脑海里一片白色。
可那短暂的一瞬间后，后座巨大的压力狂风暴雨般袭来，心脏受到器官挤压，沉重到不能言语，尖叫在脱口的刹那被风力堵了回去。
窗外的景物成线，身体里的血液不住沸腾。
我沿着椅背不住往下滑，弓起背，倦缩了身体。想要换个力的支撑点，耳边隐约传来枪声。
“安小六，趴下！”
可你呢？
心脏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