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莲的嫂子很厉害，她的妈妈很怕儿媳妇，所以，张二莲出了事，娘家人装聋作哑，假装不知情，张二莲也伤透了心，两头跑，瘦下来很多。
心情一烦，唯一能够让她出气的就是温如兰了，村子里的人都说，温如兰命苦，没了妈，现在爹又变成了瘫子，可传到张二莲这里，张二莲就觉得是温如兰命硬，克死了娘，现在又来妨爹。
于是，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温如兰身上，只要她回家来，甩脸子是好的，有时候，会冷不丁的踹上两脚，温如兰都默默忍了，因为张二莲现在照顾的是她唯一的亲人。
张二莲和温宝生大吵了一架，想让温如兰退学，温宝生不答应，这是温宝生唯一的坚持，张二莲拉着脸不理他，后来，小叔到市里头探望温宝生，听说这件事，对嫂子说，严家出钱供着温如兰上学，如果温如兰不上学了，人家这五百块钱肯定不会给了。
张二莲觉得小叔子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上冬的时候，长大康命人给温家送了一卡车煤块，都是山西的好煤，还在炕沿底下装了两组暖气，温宝生进家的时候，屋子里暖融融的。
张二莲认为，这都是应该应份的，长家毁了他丈夫半辈子，这点块煤算什么。
温宝生回家以后，张二莲伺候了他几天，就让温如兰从奶奶家搬回来，因为她在村子里找了一份工作，村子里建了一个纸箱厂，她去纸箱厂打工去了，虽说到了年底，可纸箱厂的生意特别好，所以，都腊月十几了，还在忙碌。
张二莲说，白天忙一天，晚上不能受累了，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是温如兰在做，温如兰还要照顾父亲，给他翻身，给他擦身子，帮他排便，有时候，温宝生因为便秘不能排便，温如兰还要用手去扣。
医生再三叮嘱，病人要保持清洁，否则容易长褥疮，温如兰回家之后，先做饭，然后收拾屋子，做作业，晚上，独自照顾父亲，张二莲回家只一个字，累。
温宝生心中凄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不对，没有女儿，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还有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很中肯，张二莲从腊月初八上了班之后，一天比一天晚归了。
长大康夫妻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礼物。
看到温家虽然贫困，但温如兰把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在看到满屋子的奖状，长大康对于长妈妈的眼光，尤为赞赏。
马上要过小年了，这天傍晚，一辆军车停在温家门口，温如兰听到汽车的声音停在自家门口，张二莲还没有回来，温如兰开了门，其中一人是给她送自行车的战士。
他们是来给温家送过年的礼物，切诺基的后备箱都装满了，鱼肉蛋菜，大米，水果，茶叶点心，烟酒饮料，一应俱全。
两名战士把礼物放在堂中央，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温宝生抽烟抽得厉害，不过，出事以后，医生希望他戒烟，烟这个东西最上瘾了，轻易戒不掉，只能慢慢减少数量。
温宝生刚睡醒，看了四条烟，眼睛都亮了。
温如兰轻声道：“爸，你少抽点。”
温宝生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庞，心里一阵难受，点点头，“爸会好好活着，还得看我闺女考上大学呢。”
温如兰很想说，初中毕业她就不上学了，她走了，谁来照顾爸爸，可是，她的心事，不能让人知道，有谁知道，当初她是多想离开这个家，现在，她却走不得，她不能抛下父亲。
这世界上，最坚强的是人心，最脆弱的，亦如是。
温如兰把这些东西一一放好，过年的东西齐了，她无需发愁了。
“爸，我出去一趟，上小卖部打个电话。”
“你去吧。”
村子里的小卖部新装了一部电话，现在打电话不必去城里了。
“大兰子，给谁打电话，装上好几天了，你还是第一个打电话的。”小卖部的温四婶笑着向她打招呼，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是温姓的后人。
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韩朔，韩朔听到她的声音，万分喜悦，“兰兰，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你家里装电话了吗？”
“……不是，这是公用电话，我打电话，是想谢谢爷爷奶奶和舅舅舅妈，这个寒假时间短，我怕是过不去了，等到有时间的时候，我一定去。”
韩朔的声音带着清晰地失望情绪，“我还以为你能来几天，我的寒假也很短，不过，等我参加完高考，咱们就都有时间了。”
温如兰听到高考两个字，钻心一般的疼痛，她知道，自己或许终生无缘参加高考了。
“你哭了是吗？”韩朔听着声音不对，隐隐感到不安。
“没有，刮风呢，爷爷奶奶不在吗？”
“爷爷奶奶去海南了，他们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我今天是来找东西，再晚一点打过来，我都接不上了。”
“舅舅，舅妈他们好吗？”
“兰兰，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韩朔不高兴了。
“哥……”温如兰的声音有些低沉。
韩朔的心里一软，竭力让自己笑出声来，“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等我回家，会跟爸爸妈妈说的，你要有事，就打电话，写信太慢了。”
“好。”温如兰不敢跟他多聊，两人又说了几句，温如兰挂断了电话，付了钱，温如兰回家，天已经彻底黑了，张二莲还没有回家。
温如兰回家以后，开始做饭，放了寒假，时间多了起来，她决定明天白天带着弟弟妹妹上街买新衣服，自己的衣服，宋维珊每季度肯定都会寄新的来，所以，新年她不必操心自己的衣服，张二莲忙，没时间带孩子出去，昨天就说了，让她带着弟弟妹妹去买衣裳，给了她一百元钱。
第二天，给温宝生做好了早饭，温如兰借了邻居家的三轮车，带着弟弟妹妹去买新衣服。
张二莲回家看到韩家送来的新年礼物，很是高兴，这下，省钱了。
所以，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她又给了温如兰五十，让她给温宝生也买一件上衣。
姐弟三人来到县城，温如兰把三轮车存在商贸城的存车处，姐弟三人手牵手往街里走。
自从温宝生出事，张二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姐弟三人的感情到比以前好了很多，最起码，弟弟不会再跟姐姐作对，不会踢打姐姐了。
两人都是半大孩子，温如兰也不是很懂，那些衣服的标价，她带的钱还不够给她一个人买，温如兰有些沮丧，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买一件新衣服，都是奢侈品。
第十二回 预感
“君子哥哥！”温伟强大声喊道。
长君子是从一家服装店跑出来的，他还以为，过年之前看不到温如兰了，“你们逛街来了。”
“哦。”温如兰点点头，带着弟弟妹妹，似乎并不想停留，这家店的装修看起来就比其他的店高档，她是没钱的。
刚才有人告诉他们，商贸城的二街有便宜的衣服，这条街，都是牌子货，所以标价贵，所以，她正准备转过街角，到二街去。
“你们上哪儿去？”长君子很不高兴，同学见了面，至于吗？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再说他们的关系比别人应该更好一些才对呢。
思及此，他倏地脸红了。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告诉他，是来买衣服的，都走了半条街了，也没买到一件衣服，姐姐嫌太贵了。
长君子拉过温伟强，“走，我带你去买衣裳。”
“上哪儿去？”温伟强很高兴，长君子每次到他们家，都会有好吃的。
“进店，这是我表姐开的，我找我姐夫来打球，正好遇见你们了。”
“那你去玩吧，我们不在这儿买衣裳。”
“没事，我带你进去看看，让我表姐批发价给你。”
“不了”温如兰逛了半条街之后，心里不是不酸楚的，在舅舅没有找到她之前，她几乎是没有穿过新衣服的，后来，韩朔妈妈按季度给她寄来新衣服，她的人生，从进了校门之后，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书本，在她的生活里，只有读书。
长君子向来是霸道的，他已经拉着温伟强进了店，小梅也跟着跑了进去，看到这情形，温如兰只好跟着他们走进店里。
这家店很大，门面是套间的，里面比外边还大，温如兰随意看了一眼服装的价签，没有低于一百元的。
长君子的表姐已经带着兄妹俩去试衣服，温如兰跟着进去，向他的表姐打招呼，之前，他们是见过的，在长君子家里。
“如兰，我刚才就看到你了，你怎么不进来呀，我要是不让君子出去，你是不是打算过门不入啊？”长君子的表姐李可馨是个开朗的人，爱说爱笑的，背着温如兰的时候，总取笑长君子，你的小媳妇怎么样怎么样啊。
长君子今天是来找姐夫打台球，没有想到，表姐指着窗外说，君子，你小媳妇在外边呢，然后，他就冲出去了。
长君子的小心思，家里人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长大康觉得，温如兰漂亮，个子高，学习好，懂礼貌，唯一的缺点就是家世不好，可他们家原来也不好，不过是现在有点钱罢了。
如果儿子真的和温如兰一直好下去，也无不可，即便以后成不了，当个闺女也不错，这丫头，挺招人待见的。
李可馨笑道：“如兰，你这衣服都是名牌，我这儿的衣服衬不起你，你就在这儿把你爸妈和弟弟妹妹的选了吧，我给你批发价。”
温如兰想起刚才逛其他店的时候，那些老板都说，这衣服能有多大的利润，不过是十块八块的等云云，便想婉拒李可馨的好意。
李可馨最善于察言观色，“你放心，我不赔钱，也不会让你多花冤枉钱。”
一家四口，一人两套衣服，李可馨收一百二十元，温如兰惊呆了，“姐，这太赔了吧？”
“不会，放心吧。”李可馨把衣服装进袋子，递给长君子，“你去送送如兰，等会儿回来再跟你姐夫打球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