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一定把这事做好。”
这药的确吓得有些猛烈了，棠于意晚上并不敢睡，到了后半夜孟华笙果然犯病了。
她头上都是冷汗，缩在一起。
“华笙，怎么了？”
孟华笙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棠于意伸过来的手。棠于意趁机探了下脉，然后立刻从床头的药箱里拿出了银针，一瞬间刺入太冲、内庭、悬钟三处穴道内。
孟华笙平静了一些，棠于意又把银针刺得深入了一些，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收针。一抬头却见孟华笙正看着他，头发都被汗湿透了。
他笑一下，故作轻松：“我的医术不错吧？”
孟华笙没有笑，声音也是极轻的：“我这样的身子还能支撑多久？”
棠于意不知道答案，但他却知道继续喝“药”的话，情况并不容乐观。
孟华笙见他不回答，也不勉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棠于意也吹熄了灯，躺在了孟华笙旁边。可是过了一会儿，孟华笙浑身又抖了起来。
棠于意无计可施，只能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两人在黑暗中紧紧靠在了一起。
“棠于意我疼。”
棠于意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抱住她，这样的无力感是他从未有过的。
这一夜，他紧紧抱着孟华笙的肩膀，一夜无眠到天亮。
第二天，孟华笙的精神依旧不太好，喝了些粥却又都吐了。
棠于意在旁看着，心中有些复杂：“你何必如此呢，老夫人应该不会为难华阳的。”
孟华笙拿起桌上的账本，低着头道：“华阳有病，不可以放在荣寿苑。”
*
后日便是三夫人的生日，不必大摆寿宴，但是家宴总是要有的。孟华笙按照老规矩准备了一套首饰，又叮嘱了孟靳按照以前的准备。
当晚，孟华笙却并不忙着过去，晚了许久才到三夫人的住处。但是两人到了的时候，孟老夫人和五夫人却依旧没有到。
两人坐了一会儿，五夫人才姗姗来迟，可是孟老夫人依旧没有来。
厨房来的人一个劲儿来提醒菜要凉了，可是三夫人只是让他们等着。
又过了许久，孟老夫人才在刘妈的搀扶下入了座，三夫人这才敢让厨房上菜开席。
孟家的人都落座了，孟老夫人才开口：“今天是三夫人的生日，平时三夫人在府中没少受累，今天我在大家面前好好谢谢三夫人。”
三夫人急忙起身谢过，谁知刚坐下，孟老夫人却又问坐在三夫人旁边的孟华娆，道：“你学琴也有些日子了，不知学得如何？”
孟华娆一听是问自己的琴艺，自然十分高兴：“韩先生教得好，华娆自然认真学，现在曲谱上的曲目已经弹得很好了。”她转身对身后的丫鬟道：“去我房间把琴拿来，我要给大家弹一曲。”
只是孟老夫人却并没有什么兴致听她弹琴，她弹得好与不好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学得很好，以后便不要让韩先生来了，你毕竟还未出嫁，总是和年轻男子厮混名声都坏了。”
“厮混”这个词让孟华娆十分难受，她和韩先生一直是本本分分的，平时学琴也是有丫鬟婆子在旁作陪的，可是却被孟老夫人说得如此不堪。
她有苦说不出，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
三夫人自然知道孟华娆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却只能顺着孟老夫人的道：“您说的的确对，过些日子就把韩先生辞了，华娆是不该和年轻男子接触太多。”
孟老夫人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家宴进行到中途，刘妈和几个婆子却压了两个人进了门来，一个正是三夫人的贴身婢女翠英，另一个却是府内的家丁福子。
夏枯草
31。
“老夫人，老奴刚才和几个婆子在花园里巡夜，听见草丛里有动静，我们一看，我的个老天爷，这两个没羞没臊的都抱到一起了！”
孟老夫人一听，这还了得，正待开口问罪，却听三夫人道：“翠英和福子的事我是知道的，想着以后把翠英许给福子，只是还没向老夫人禀告。”
“三夫人，这可是您的不对了，您是主子，怎么能纵容这等脏事儿？别说两人还没订婚，即便是定下来了，也不能容着两人这样肮脏的行为吧？”
“刘妈你言重了，两人也算是得了我的默允，算不得什么大事。”三夫人此时也有些急，只想保住两人再说，所以说话便失了分寸。
“三夫人，这样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么？今天敢和家丁苟合，明天就敢去勾引主子，三夫人怎么能容许这等事情？”老夫人一向不允许府里的下人如此，三夫人公开包庇两人，便仿佛是在违抗她一般。
翠英哪里料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想起前些日子因为爬上主子床而丧命的茱萸，又惊又怕，连声喊道：“奴婢不会的，奴婢绝不会去爬主子的床！”
刘妈一个耳光扇过去，立刻让翠英的脸肿了起来。福子在旁被人压着，只能看着干着急。
“贱蹄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可别让你的脸污了老夫人的眼。”
三夫人并不理会刘妈，只对孟老夫人道：“这事的确是我不对，没想到对其他下人的影响，这次看在我生辰的份儿上，且饶过他们两人吧，日后我一定严加责罚。”
孟老夫人也意识到，今天是三夫人过生辰，不是来审奴婢的，挥了挥手，道：“既是如此，这两人便交给三夫人处置，以后三夫人可要严加管教手下的奴才们，可别再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才好。”
“是，以后一定不敢如此。”
刘妈见事情竟然是如此发展的，如何能甘心：“老夫人，万万不能就这么算了呀，要是纵容了这一次，以后还不知多少人有样学样，只以为您默许了这样的脏事儿呢。”
孟老夫人无心理会，却是三夫人开了口：“刘妈，老夫人要放过他们两人了，你也不要在这里挑拨事端，奴才总要有奴才的样子，否则你这在府里呆了几十年的妈子都如此，下面的人也是有样学样，奴才就都不把自己当奴才了。”
刘妈听了三夫人的话，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三夫人这是在说老奴没有奴才的样子？恐怕是三夫人弄错了，老奴是老夫人的奴才，并不是三夫人的奴才，也不是三夫人能驱遣的。”
三夫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刘妈我自然是支使不动，也不敢如此妄想，只是我即便是三夫人也是主子，刘妈总要尊重我一些。”
刘妈发现在三夫人这个问题上她是占不到上风的，若是想要胜，还是要从翠英和福子两人身上入手：“适才是老奴逾越了，老奴在此给三夫人陪个不是。”她曲膝行礼，只是并没有什么诚意：“三夫人可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两人？不如让老奴给三夫人提个醒，这两个人今天做的事情可是我们一群婆子都看见了，三夫人若是不加责罚，我们心中可是会有想法的。”
三夫人并未想到刘妈会如此胡搅蛮缠，一时也找不到应答之策。
“老夫人已经说让我娘处理，怎么处理便是我娘的事情，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刁奴说话！”孟华娆终是没有忍住，而刘妈也并不是第一次如此为难她娘。
刘妈低头看了眼翠英，然后恍然大悟般，道：“我还好奇三夫人为何如此维护这奴才，原来是因为这贱奴才和三夫人年轻时像极了。”
这是一个埋藏在她们心中许多年的隐秘，也是三夫人母女一直极力避开的事，所以当这件事又被翻出来的时候，她们又气又恼。
正是此时，却是翠英给三夫人磕了个头，声音朗朗：“翠英承蒙夫人多年照顾，不能替夫人分忧，反而还让夫人为难，实在不应该。翠英今世无以为报，只求来世为夫人当牛做马。”
众人还未反应出发生了何事，翠英却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大厅，众人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她落进井里的衣角。
“翠英！”福子眼见着翠英跳进了井里，目眦欲裂，也跟着跳进了井里想把翠英救上来。
“伏碧，快去叫几个家丁来帮忙！”棠于意说话间已经拿起了井边的绳子准备把两人拉上来。
很快家丁们便来了，棠于意和家丁一起把两人拉了上来，只是翠英已经没气了，福子抱着翠英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
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出了人命的地步，孟老夫人也觉得有些过分了，看了刘妈一眼，制止她继续追究这件事。
家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都各自回了住处。
“华笙，刘妈和三夫人的关系有些奇怪呀。”回丹霞苑的路上，棠于意回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有些好奇。
“她们两人原来的关系很好，情同姐妹，两人都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
“啊！”棠于意惊呼了一声，却还是不懂：“即便是如此也不至于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如此水火不容吧？”
孟华笙咳了一声，道：“三夫人从一个奴才一夜变成了主子，吃穿用度和以前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自然让昔日的姐妹看着眼红。而更主要的是，刘妈成亲后一年，她的丈夫便忽然得了急症死了，加上她没有儿女，所以看着三夫人过得比自己好，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
“原来是这样……只是听外面人说三夫人不是蒋家的女儿么？”
“三夫人改了名字，被蒋家认了干女儿，只是对外并不会告诉实情。”
棠于意沉吟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古怪：“那三夫人的事是老夫人允许的么？”
孟华笙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一池枯荷，声音莫名地平静：“那时候老夫人嫁进孟家已经三年，并无所出，而后进门的二夫人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老夫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府里的势力，所以把自己的陪嫁丫鬟推上了自己的床。”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许久，棠于意才开了口：
“那个孩子呢？”
孟华笙侧头看了棠于意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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