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华垂首。
好半晌八小姐才开口，声音却是冷冷淡淡：“你是怎么遇着侯爷的？”
瑾华抬了抬眸，复又垂下，依言道：“不过是偶遇，没想着他是侯爷。”
“那你们说什么了？”八小姐不依不饶。
瑾华说：“没说什么，只是碰巧一起看热闹，刚想着上去凑热闹，八姐姐和二表哥便来了。”
八小姐眼睛一跳，分明是在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瑾华只是静静与她对视，毫不躲闪，她知晓，这个时候，若是目光有一丝的不确定，八小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八小姐似乎还想说什么，只见一个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八小姐，大太太让两位回来直接去她房里。”
八小姐愤愤看了瑾华一眼：“记住了，想在苏府平安无事呆下去，就不要做那些不着边际的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一甩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瑾华站在原地，望着她疾奔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浮光掠影的浅笑。
不客气？那就别客气！
*
大太太卧在床榻上，见了八小姐来，这才在李妈妈的搀扶下起身。
八小姐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人家累死了，母亲让人家过来做什么？”
大太太蹙了蹙眉：“越发不懂规矩了，什么死啊死的，净挑些不吉利的讲，小心割了舌头去。”
八小姐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算是应下，凑在大太太旁边不肯动弹。
大太太无奈的笑了笑，这才对着瑾华抬了抬手：“悦颜丫头也坐吧。”
瑾华依言而坐，仍是放不开。
这让大太太又笑了：“这丫头，拿这当自个儿的家，别这么拘谨。”
当自个儿的家，却不是自个儿的家。
瑾华听着，只低声应下。
“是。”
大太太又笑：“今儿个逛的可好？”
瑾华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见八小姐立马含了笑，凑在大太太耳边不知低语了些什么，神秘兮兮。
大概猜想着，是与顾瑾之有关，单看八小姐的笑容满面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瑾华低眉顺首，佯作不知，只拿余光瞥着母女二人窃窃私语，唇角勾着得体的笑。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那西洋时钟滴答的响着，听说那是苏雍从一个外国商贩手中高价买回的，大太太喜爱这些洋玩意儿，便送到了大太太屋里。
那滴答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着神经。瑾华坐得笔直，脖颈有些发酸，她悄悄抬手揉了揉。
偷偷抬眼望了那母女一眼，仍是说着悄悄话不亦乐乎，似乎都忘记还有她这个‘外人’在场。
浮光影里阴谋深（七）
于是轻声咳嗽了一声，却是不高不低的声响，大太太这才想起还有悦颜在，猛的拍了下头，自责说：“瞧我，一说话就忘形，倒是把悦颜丫头给忘了。”
瑾华哪里敢怪罪，忙起身赔笑说：“母亲与八姐姐有话说，悦颜便不多叨扰，先回去了。”
大太太仍是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才是。”又吩咐着丫头：“回去好生伺候着九小姐。”
丫头忙应下，瑾华依言起身，福了一福，方才退了出去。
大太太一直含着微笑望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收起了笑。
“这丫头真是成不了大器，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
八小姐慵懒一笑：“没主意不正好么，好摆布。”
大太太一笑，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点：“你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
八小姐嗔道：“母亲－－”长长的尾音，带着撒娇的旖旎，八小姐凑在大太太身边：“人家哪里有什么鬼主意嘛。”
“你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不明白。你素来眼高，从不把府里的姐妹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对她另眼相待。”
八小姐笑意更浓：“知我者，母亲也。那丫头着实不足以让我待她好，只是…”说到这，稍稍停了一停。
大太太一愣。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倒是不像八小姐的作风，大太太自问了解女儿，是以，略显不解。
八小姐顿了一顿，四下瞧了一瞧，方才压低了声音在大太太低语了一番。
“你说，是大姐儿授意？”大太太皱了皱眉，越发不解。
八小姐低呼了一声，略显讶异：“我还当着母亲已经知晓，这才没有提及，倒是我疏忽了。”
大太太摇了摇头，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八小姐拍了拍大太太的手，笑说：“母亲怎么这般神色，大姐姐只给我捎了口信儿儿没有通知母亲，想来是怕我这性子沉不住气。毕竟九妹妹是父亲执意带回来的，若是我沉不住气，到时惹怒了父亲，后果不堪设想，这才提点我一二。”
大太太略一沉思，这才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倒也没错。”这样说着，心倒是宽了起来，“你这丫头呀，如今思虑的倒是多了，不像从前那样胡来，当真是长大了。”停了一停，念及适才八小姐与她提及之事，微微含笑，禁不住打趣起来：“看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该着着手给你筹办嫁妆，好早些把你打发出去，省的耽误了，该着埋怨我。”
到底是年纪轻，被母亲这样一说，八小姐面上一红，扯着衣角嗔道：“哎呀母亲，说这样的话，真是羞死人了。”
大太太含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害羞的，还是说你想着留在家中多陪母亲几年？”
八小姐更是又羞又恼，甩了甩衣袖，娇声道：“母亲明知道女儿的心思，还净拿着女儿取笑，真是坏透了，人家不说了。”
说着，作势便要离开，大太太忙拉着女儿的手。
“你这丫头，就是被惯坏了，你的心思母亲都放在心上，只是一点…”说着，神色凝了一凝，“你这性子母亲能忍，若是将来嫁去侯府，侯爷可忍不了，还是稍稍收敛着些才是。”
一提及侯爷，八小姐的心情霎时大好，尤其是大太太那声记在心上，更是让八小姐喜不自禁。
这一遭却是不羞不恼，只听着母亲语重心长的教导，忙不迭的点头。
“母亲放心，您的教诲女儿都记在心上，将来，将来…”
到底是女儿家，这样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含着笑垂首，却是甜到了心里。
顾瑾之…便是这三个字，倒像是人到了跟前一般的，稍稍一触及，便心动不已。
浮光影里阴谋深（八）
这边八小姐与大太太母女情深，那厢顾瑾华走了出来。
傍晚的日头，洒在身上，有风，却不冷。
瑾华站在风口，理了理鬓角，紫鹃丫头立马跟了上来，“小姐，大太太没有为难你吧？”
瑾华摇了摇头，“如今正与八姐姐聊着呢！”
紫鹃跟着走了两步，听了这话立马停了下来，瑾华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脚步，扭头略显不解的望着她。
紫鹃想了半晌这才跟了上来：“小姐，大太太与八小姐待你未免也太好了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瑾华望了她一眼，只是含笑并不搭话。问题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她还没能理出思绪来。但是有一点，大太太与八小姐母女都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那苏雍…
回来几日，只在第二日匆匆见了一面，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探究他如今的底细，究竟是比从前更深了，还是如何。
想到这，又看了紫鹃一眼，小声问：“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怎么样了？”
紫鹃这才想起来，凑在瑾华耳边言语了一番，但见瑾华抬了抬眉，越过紫鹃望向了远处的园子。
“那边的花儿开的正好，我去瞧瞧，你先回去吧！”
紫鹃还要说什么，瑾华已经越过她的身子走了出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嘱咐：“我只遛遛，你不许跟着。”
紫鹃见她板了脸，也不敢违拗，虽然她不知晓小姐究竟要做什么，但是多年的相处，她心知肚明，小姐回苏府，是有大事要做。
即便不放心，但想着凡事瑾华有分寸，于是只望了两眼，依言匆忙离开。
瑾华望着紫鹃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身进了园子。
园子极大，甚至比她如今居住的院落还要大上几分，瑾华拢着衣袖，四下打量着，远远瞧见紫鹃描述的假山，款步走了过去。
假山处，地势高，远远瞧着大红院墙外另一处风光，瑾华的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笑来。
那便是苏雍住的地方吗？出云轩，她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原是这样。
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每靠近一步，心中的火焰便高了几分。
瑾华握了握拳头，眸底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她要报仇，要让苏雍身败名裂，要让苏府永无宁日。
正想着，原先紧闭的大门忽然大开，瑾华下意识的一闪身，躲在墙后头，只探出头来，望了过去。
是苏雍！
正念着，便见着人了。
与记忆中的无差，一如从前，只是心境，却早不是当初。
瑾华静立在原地，望着越发逼近的身影，电石火花间，忽然生了念想。
顺手摘下一只耳坠子来，抄到衣服里藏好，之后转身，故意朝着门口的方向弯着身子找了过去。
“呀！”突然闪出的身影，唬了苏雍一惊，连连后退了两步。
瑾华垂首，敛去面上的冷意，再抬首，已是讶然一片：“呀，大哥哥！”她也佯作惊讶，拍着胸口气喘连连。
“原来是九妹妹。”苏雍稳了稳，待看清来人，这才开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浮光影里阴谋深（九）
瑾华垂首，敛去面上的冷意，再抬首，已是讶然一片：“呀，大哥哥！”她也佯作惊讶，拍着胸口气喘连连。
“原来是九妹妹。”苏雍稳了稳，待看清来人，这才开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带了笑音，瑾华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初见之时，他也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物还是，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