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作者:展飞[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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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西风 作者:展飞[完结]-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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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见众人纷纷闪在一边肃立,两名汉子从后宅扶出一位老者来。这老者面如重枣,银发银须,隐然仙风道骨,却正是太原公秦三惭。他左边那人是二弟子范信举,儒巾挽头,腰间插了一对判官笔;右边那人是七弟子路信朋,五短身材,娃娃脸上已蓄起一丛黑须,显得又机灵又敦厚,背上斜背着一口短刀。众人都是面色沉重,一语不发。

    秦三惭在大车前停下步来,默立一会,沉声道:“信平!”大弟子韩信平应声上前,秦三惭道:“我们走了之后,你也不要守这个家了。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分一分,让他们各自谋生去罢。”韩信平悲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定当看管好家里,等信举、信朋服侍您老人家回来。”秦三惭轻声叹道:“回来?我这一走,恐怕是回不来啦。”韩信平“砰”的一声跪下,叩首道:“师父,您老人家万不可这样说。”其余六弟子、秦谢三兄弟等一齐跪下。秦三惭叹口气,道:“都起来。其实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走吧。”范信举上前拉开车门,秦三惭更不回头看一眼,上了车去。

    便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响箭射上半空炸开,半空中闪现一团绚烂的火花。宁钊、席倩二人大吃一惊,但听秦府众人也一齐低呼一声。范信举沉声道:“是三圣教的朋友么?”

    却听衣袂破风之声骤起,巷中墙后,树上地下,一下子冒出几十人来,俱是一色文士散袍,胸前衣襟上都绣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猫头鹰。这几十人骤然现身,便像是鬼魅一般,说不出地诡异。为首的是一个瓦刀脸中年人,一只独目足有半枚鸡蛋大小,阴阴地笑道:“在下三圣教夜枭堂甘祈福,受教主所命,前来给太原公秦老爷子祝寿,惟恐误了正时,昼夜兼程,幸喜正是时候,不知寿翁贵体安康否?”

    韩信平早从地上站起,抱拳道:“在下韩信平,幸会甘堂主。甘堂主大约是白走一趟了,师尊一向喜静,不受江湖朋友贺拜。甘堂主好意,在下师兄弟七人代师尊谢过众位弟兄,还请甘堂主代在下等向贵教主问安。”

    甘祈福哈哈一笑,道:“秦老爷子喜欢清静,原是修为人士的通病。只是半夜出逃,这种喜爱清静之法么,在下见陋识浅,未免意外之至。”他手下那些人一齐怪笑。

    秦三惭四弟子魏信志性情最是火爆,忍不住喝道:“你说什么?三圣教的狗杂种,你们要放狗臭屁,可得看看自己手上是不是有真活儿。”“呛啷”一声,将腰中的佩剑拉出来,刷刷抖了几个剑花,又“嚓”地一下插回鞘中。他这一手十分快捷,不过是眨一眨眼的功夫,众人未及看清,他的剑便已插回去。忽见他身侧一棵小树一截截折断,落在地上时,树干变成七八截小木柱。秦府这边众人一齐赞了一声。

    宁钊、席倩二人在墙后看得明白,也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一招要是用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甘祈福击掌赞道:“好剑法好剑法,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魏兄这样的快剑,一天总能砍三五捆柴禾呢。”

    魏信志冷笑一声,脚下一点,到了甘祈福面前,喝道:“老子是不是只会砍柴?”长剑一晃便向甘祈福刺到,用的正是一招“一意孤行”。秦三惭因材施教,七大弟子所习武功没有一个相同。魏信志一向急躁,秦三惭便授以快剑,名曰“弩机十九剑”,意为每一剑发出,都似是弩机射出一般。

    却忽听“咣当”一声,甘祈福向后退去,旁边跃出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小矮子,双手钹铙一合,便将魏信志之剑死死夹住。魏信志的剑快,甘祈福退得快,这小矮子的钹铙更快。在场中的人除了几个高手,余下的都觉得那小矮子本就站在那里,魏信志一剑本就是刺向小矮子的钹铙一般。魏信志奋力将剑向外拔动,但小矮子手中钹铙竟像是焊在一起,连拔几拔,长剑纹丝不动。甘祈福笑道:“柴禾卡了斧头,哈哈,那可是糟糕至极。”夜枭堂下众人又一齐嘲声大起。魏信志怒火中烧,左手指一挺,向小矮子双目插落。但觉双指一实,插入一个又热又粘的窟窿之中,正以为得了手,却觉得手指奇痛,这才看见自己手指插进的不是小矮子眼窝,而是他的嘴巴。猛一用力,将手指抽回,双指已经鲜血淋漓,奇痛钻心,食指前截红中泛白,的的确确是给小矮子咬去了一块皮肉。魏信志大叫一声,右手松了剑柄,一拳向小矮子鼻梁打去。小矮子早已一个倒翻躲了开去,三跳两跳,跃入夜枭堂人堆中不见了。

    韩信平咳嗽一声,打个手势,命秦府两名少年弟子上前将魏信志扶回。他知今日恐有大事发生,当下更加慎重,清清嗓子,正色道:“人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敝门上下一向对得起江湖朋友,便不是同道的也只不过敬而远之,但要是真有人以为敝门好惹,那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不敢请问甘堂主,到底意欲何为?”他声音虽是低沉,但字字清晰,众人听了,都觉得就像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甘祈福也不由心中一凛,暗道:“武林泰斗的大弟子,果然有两下子。”打个哈哈,道:“咱三圣教自成一家,江湖上鼠目寸光之辈原本不识真神,看得起也好看不起也好,咱们这次到这里来,是受朋友所托,给秦老爷子捎个信儿的。”

    韩信平“唔”了一声,说道:“甘堂主过谦了。江湖教义,原本各有其妙,谁是谁非谁正谁邪原本极难说清。只要识得公义二字,又何必强求人人赞同?”

    甘祈福道:“那两个朋友给秦老爷子的是一首诗。喏,在这里了。”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条葛麻布片,旁边一人立刻晃亮了一个火折子,甘祈福念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大伙嚷着去偷鸡。差了小二去望风,小二忽然打喷嚏。引来黑狗来咬人,跑了六个留了一。不要去东要去西,东边瘸狼披羊皮。——就是这些。说句实话,这首诗狗屁不通,我不知看了多少遍,却怎么也瞧不出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许‘太原七侠’学富四五车,才高七八斗,倒能看懂其中妙义?”这人说话处处绕弯骂人,一有机会,不连讽带刺几句,实在舌痒难熬。

    忽听车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信平,取来我看看。”韩信平将信取过,拉开车窗布幔,递了进去。只见车中亮起灯光,良久,秦三惭道:“多谢甘堂主送信之德,代小老儿向辛教主问好,你们这就去罢,小老儿不送啦。”

    甘祈福一反气势汹汹之态,微微一笑道:“方才晚辈说了不少胡话,老爷子不怪么?”秦三惭道:“胡言之罪,正抵送信之德,两不亏欠,我不怪你。”

    甘祈福对车中作了一揖,挥挥手,三圣教徒一齐转身举步,数十人竟悄无声息,不一会儿便走得干干净净。

    秦府上下松了一口气。韩信平走到大车前,躬身道:“师父,启程么?”秦三惭却不回话,良久道:“三圣教行事如此神出鬼没,当真了得。匹夫之勇辛一羞不如秦三惭,说到御师之能,秦三惭却不及辛一羞了。”喟叹一声,道:“信朋,扶我下去。”路信朋拉开车门,秦三惭慢慢下了车,看看众人,又长叹一声,举步走向府门。

    秦三惭这一声长叹,听在门人耳中,别有一番意味。原来三十年前,三圣教教主辛无敌横出江湖,自称武林第一人,打遍黑白两道,无有对手。遇上秦三惭,两人一场比试,掌法、兵刃、轻功三阵下来,辛无敌却均输给对方。辛无敌将此引为平生奇耻大辱,改名为一羞,以励雪耻之志。秦三惭这一叹,却大有感叹辛一羞门人强过自己徒弟之意,韩信平等无不汗颜。

    宁钊、席倩但见秦三惭步履蹒跚,比三年之前又老了不少,若非亲见,谁会相信这样一个老人身怀绝技?

    韩信平上前一步,道:“师父。”等秦三惭示下。秦三惭停下步,微微一笑,道:“三圣教知道我要走,官兵难道便不知么?”喃喃道:“除死无大事。秦某青年丧妻,中年丧子,孑然一身,全仗几个徒弟、孙儿排遣寂寞,生死之事,早就看破;若是畏罪潜逃,可就让人家瞧不起了。”

    韩信平道:“可是,张巡师弟一番苦心,师父怎能……”秦三惭忽然双目一亮,精光陡然射出,厉声道:“信平,这事全是为师之意,与旁人何干?”再不说一句话,慢慢走入大门。秦府众人也陆续走回去,不一会儿,秦府宅院之中各房点起灯来,在这夜色之中,显得特别安静悠闲。

    宁钊吐一口气,道:“席师妹,你看怎样?”席倩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银牙轻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宁钊低声道:“原来秦爷爷出了……说不定是得罪了朝廷。朝廷要派官兵来,跟他们为难,这……大约是这样的,对么?”席倩哼了一声,道:“现今朝廷奸臣当道,你爹爹和我爹爹不也这么说?得罪了朝廷,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秦爷爷怎的不逃走呢?让官兵捉了去,那可怎样是好?”又道:“难怪,难怪。”宁钊顺道:“难怪什么?”席倩道:“难怪秦谢大哥让咱们走,他定是怕咱们受牵连,唉,我倒错怪他了。”

    两人到槐树底下牵了马匹,一语不发,默默前行,不一会儿已出了太原城。

    宁钊这年一十九岁,席倩一十八岁。二人自小在一起长大,两家大人又一向交好,早有媒妁之意。宁钊虽是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停在席倩脸上瞧她神情。正在暗暗盘算,忽听远远一人道:“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跟着三条身影从西南山坡中掠出,向东蹿去。宁席二人吃了一惊,见不是冲自己二人来的,略略定心,但见那三条身影奔了数十丈,停了下来,小声叽叽咕咕,似是已追上了那两人,正在盘问。二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循声悄悄掩去。

    走了七八十丈,渐渐听清了他们说话。只听一人小声埋怨道:“乌孙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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