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还抢走了水龙吟，”小城压低了声音，“你既然和楚公子过不去，要抢也该去抢他的潇湘泪，为何要和我们争夺水龙吟？”
“当时我师兄得知一刀斋主的动向，他自己脱不开身，就请我去替他走一遭，看看那狐狸打的是什么算盘，结果果然遇到你们。我那时若不出手，水龙吟一定已经落入那位苏大侠手中。我与他交手只是暂且将他击退，那胆小鬼秦姐姐用迷香放倒孟将军的时候，苏峰青只怕已经脱身出来。我若放任不管，他定然会撞见秦姐姐拿着孟将军的枪，以他的脾气定然是要把枪先抢回来再说的，到时候你们可打不过他。只是水龙吟太过显眼，我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只得先交给我师兄保管，他日有机会再还给你们吧。”
说着，他索性躺了下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自酒坛子边缘轻轻一敲，只见那琼浆玉液竟被他的真气牵引，顺着他的手势落入他口中。
这一手露出来，小城和谢春红都吃了一惊，他内力强到如此地步，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喝得痛快了，他打了个酒嗝，竟然眼睛一闭，打起盹来。小城缓过神来，想追问他为何对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又是哪位至亲被楚蓠所杀，可再怎么叫他，他就是不应，仿佛不是睡着，而是被灌了蒙汗药一般睡死过去了。
小城看向谢春红，想询问他的意见，谁知谢春红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门外有人。谢春红使了个眼色，已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以迅疾之势掠出门去。
小城看了醉卧在席的莫颜一眼，咬咬牙也跟着谢春红跑了出去，谁知一出门就看见他站在中庭，眉间紧锁，神色异常冷峻。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没瞧见人？”
谢春红“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
“会不会是弄错了？”毕竟这里是杨柳春风堂，守备森严，很难有人闯入。
“但愿是我多心了吧。”谢春红暗自叹了口气。
再回到房里时，莫颜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秦碧如私藏的那一坛女儿红也被他顺手牵走，只留下两只杯子，连杯底都是干的。
小城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未提过他的身世，却说楚蓠于他有杀亲之仇。”谢春红低下头，盯着那两只杯子看。
小城摇摇头：“他此前明明说自己是个弃儿……唉，真是越想越头疼。”
“哦？”谢春红笑了，两只手按在她额角两侧微微使力揉了揉，“今天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了，有空不如想想我。”
“你？你不就在我跟前么？”
谢春红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笑道：“傻丫头，就是在你跟前，才该多想一想吧？”
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彼此舌尖勾连，入口都是对方的味道。谢春红引着她的舌，像手把手教她习字一般认真地在彼此口中流连。
吻得深了小城就有些发昏，微微喘息起来，发出细碎的轻哼。谢春红一愣，从她口中抽离出来，拇指擦了擦她唇角的津液，双手夹在她脸颊两侧，让她看着自己。
小城觉得自己脸都发烫了，可偏偏避不开他的眼睛。这双眼线条美好，勾勒出丝丝缕缕的缱绻情愫，可温柔之外却多了些不安和担忧。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彼此的温度都渐渐匀染开，“这样踏实的日子，不会太长久。”
“不要担心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会变老变丑的。”小城笑着拍拍他的脸。
“我变老变丑的话你就不要我了么？”
小城摇摇头，埋首在他胸前，衣料上有她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谢春红独有的，令她安心令她沉迷的味道。“那样就没人会来和我抢了，不是很好么？”
“现在也没人能抢走的。”谢春红双手环住她的背轻柔地抚摸，然后像是要守护什么一样，将她用力抱住。他眉间的皱纹愈发深刻，只是不教她看到罢了。
——暴风雨就要来了，我真能守得住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主要负责解密……写得有点烦……我也想写有趣的互动啊，嗷嗷！
46
46、人生若只如初见 。。。
晴雪园内，楚蓠换了一身宽松的袍子，坐在院中的香樟树下纳凉。薛九一身劲装站在他身后，身子笔直，面容紧绷，手按在刀柄上。原本担任护卫一职的翦秋罗被楚蓠请回去休息了，穆山溪又受了伤，薛九因此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公子，已经不早了。”
“我知道，”楚蓠摆摆手，“你去帮我拿件衣服出来。”
薛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挪动步子去了。楚蓠眼角向回廊下一瞥，不动声色地招了招手，一个女子身影随即现身出来，走到他面前。
“冒昧前来，打扰公子清静了。”来人竟是秦碧如，薛九在时她不愿出来，于是就藏身于暗处，没想到楚蓠轻易就识破了她的形迹。
“山溪住在北面靠近花园的院子里，”楚蓠微微一笑，单刀直入，不打算与她绕弯子，“莫颜出手不轻，所幸山溪运功抵抗，伤得不算太重，但暂时还起不了身，你去看看吧。”
秦碧如低着头轻声谢过，正要走，就听楚蓠又说：“有一桩事情，虽然山溪似乎并不愿提起，但在下以为应该让姑娘知晓。”
“公子请讲。”
楚蓠展开纸扇，手指轻抚着扇面上的梅花，淡然道：“三年前，山溪曾受人所托，去蜀中唐门盗取他们的独门配方，并在那时结识了一位女子。可惜那位姑娘弃他而去，他对此念念不忘，三年来不断地寻找她的踪迹，至今仍不能释怀。”
说话时他一直微微抬起视线越过扇缘去看她，尽管昏暗，但她神色若有一丝变化都不会逃出他的眼，可她始终不露声色，那种平静就像是听着一桩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甚至没有对事情本身产生任何兴趣。
本以为能在她脸上看到些有趣的反应，却没想到她竟将自己控制得如此苛刻。楚蓠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姑娘莫非早已知道此事？”
“我怎么会知道呢？”秦碧如摇摇头，“公子对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只是觉得应该告诉姑娘而已，别无他意。”楚蓠以纸扇遮住半张脸，“姑娘请自便吧，阿九很快就会回来了。”
穆山溪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秦碧如闪身进来，脚步悄无声响走到他床前。
隔着帐子看得到他模糊的脸孔。他这样熟睡的时候，不说话不吵闹，就像个听话的大男孩。她看着看着，鼻子竟有些发酸，急忙移开目光定了定心神，然后鼓起勇气轻轻掀开了纱帐，缓慢而坚定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脸。
可就在她接近的瞬间，穆山溪突然睁开眼，同时闪电般出手，握住了她的腕子。
她低呼一声，他也迅速清醒过来。
“是你——”穆山溪很快放开手，躺回到床上皱起眉头，“吓我一跳，胸口又疼起来了。”
秦碧如微微一愣，轻声道：“对不起，我原本不想吵醒你……”
穆山溪看了看她，似乎是不忍心见她如此委屈，于是展颜一笑：“骗你的，没事儿，我要是被那小娃娃给一掌拍死了，黄泉路上都丢人。”需知那九天神灭掌是莫从的绝学，在莫颜手中威力虽然打了折扣，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却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像过家家一般。
碧如被他逗笑了，就见他坐起身来，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碧如去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这才答道：“没有什么，只是被那位小公子爷打乱了阵脚，想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哦……还以为你是惦记着那场决斗，想趁我有伤在身，来个胜之不武什么的。”穆山溪咧嘴一笑，“想我一世英名，竟然在一个半大的孩子手上吃了亏，也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碧如却没有笑。她双手放在膝上，不去看他的眼睛，声音平静而镇定。“你想与我试手，是认为能从我的武功路数里看出些端倪吧？你还是在怀疑，怀疑我是另一个你曾经认识的人。你们三年前相识于蜀中，她离你而去，这三年来你一直在寻她。第一次见面时，你也把我错认成了那个人，时至今日依然不敢确信，才想出试手的法子，想看看我的武功，是不是？”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地说了出来，穆山溪不禁吃惊，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这双眼睛无疑像极了故人，让穆山溪一时间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既已说破，我倒有些好奇，若是你赢了我，打算让我做什么呢？——你这样对我，又有何意义呢。”
“不……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穆山溪用力摇头，“我是怀疑过，一开始我也希望你就是她，可是——可是这件事，你误会我了。”
碧如重新垂下眼睛，坐在椅子上分毫不动。“愿闻其详。”
穆山溪咽了咽口水。他嗓子发干，可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秦碧如性格刚烈，是个决绝的女子，不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
可是他该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或许是江小城告诉她的吧。
“你到底是不是她”？不，这一定是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话。
“只是单纯地想与你比武而已，并没有别的私心”？可这样的说辞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能希望她宽恕自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苦笑起来。
“你看，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很意外。其实一开始你说你并不认识我，我就没再怀疑过你的身份，只是觉得就算如此也可以交个朋友。可是后来，我越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我对你……对你……”
碧如突然抬起头，目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