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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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死缠绵-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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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句‘黯淡梨花雨’,真是应景好词呢。桃叶,只顾着坐这里发呆可算什么?我告诉你,前我约了好些姊妹们,订好了今日在御苑畔的空地里放风筝呢。你去也不去?”
  我回头一看,正是琳琅,穿了件新制的绯红纱衣,正倚着门,口里咬着绢子,冲着我笑儿;后面两个跟着的随身丫鬟手里捧了几个新鲜花样风筝。
  “去,怎么不去?前儿我还替我家小姐制了一只极好的美人风筝,还放在那里没动呢。这一响多是见我们小姐得宠的,没得乱嚼舌,那甄贵妃也不知怎么,只是抓着我们宫里,恨不能没事也找些事出来,这会子又禁足了许久。小姐,我们也放一放这晦气,如何?”那小环,偏只是耳朵尖,本自在帘内熨衣裳,却抛下了熨斗,跑了出来插嘴道。
  虽是如此怪她多话,却终究忍不住,微微笑道,“你也不是乱嚼舌根麽,要是一个不小心,不定被哪位多心的听去了,还成?也罢,琳琅我们一块儿去吧。再者,我倒记得前皇上还赐下个八宝缨络富贵吉祥风筝,把那个也一并带上放了去。”
  小环刚要转身回去拿,我立随即站起,对她笑说,“风筝还是由我来拿吧,到底是御赐的东西,我记得我亲手收拾起来的,你未必知道放那里。你却不拘翠烟、碧落,叫哪个丫头收拾了熨斗,只顾了说话,仔细烫坏了我的衣裳。”
  我上前与小环靠近了些,又以手指轻点她的额头,复又笑着说,“你也是个糊涂人,琳琅来了这么多时候,你也还不倒杯茶去?恰恰有上好的的碧螺春,捡前儿我自梨花上采的清露,烧滚了泡了来罢。烧水的小铫子捡我书室的那个,干净。快去——”
  小环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我终是忍不住,又悄悄附耳轻语了一句,“以后混话别对着琳琅乱说”。回转身,依旧是笑吟吟地,“琳琅,你这两日未见,益发好颜色了。你邀了哪几位?我们一起去拿那风筝吧。”内心里,却暗暗道,前儿那件衣裳闹出来的事,只怕你也有份,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呢。这后宫里,从来许多事,哪里看得到什么真心?我既是要为着启着想,那必定日后不可行差踏错了一步。只怕从此,我除了小环,也不能再信哪一个人了。
  见我这么问,她也自笑吟吟地应酬着我,“不过是刘贵人、宸婕妤几位。”随即走了近来,闲闲为我轻抚有些乱了的长发,“这头的好秀发,只怕连那张丽华也比不上呢。我且叨唠你杯茶,等你梳了头再去。”
  “这个是自然的。今儿这几日,晚上只顾着抄写经文了,略睡得迟了呢,这早晚也没有梳洗。教你笑话了。”我也笑着,却微微避开了她的手。
  随后,我们两人依旧絮絮地闲扯,直到喝罢了茶,梳洗完毕,一起出门,又唤了小环及几个闲着无事的大宫女一起去那御花园内。
  我们一路缓缓而行,到了时,那刘贵人早已来了,手持了一只蜈蚣风筝,正在凉亭内等着我们。见到我们,已自嚷起来,“这可算什么,叫我等了这么许久?白耽误我这些时间。早知道这样了,我就该带上那绣鞋了,昨儿晚上赶工,早已纳好了一只呢。”
  我看她年龄不过和我相符,说话倒也简单有趣,不由得嗤地一笑,却问,“你倒是闲,白放着那些绣工是做什么的,还自个儿纳鞋子?”不料那刘贵人却认真地答道,“好姐姐,你不知道这其间的原委。我慢慢和你说。可是晦气呢,昨好好的在御花园内散步,偏那雨下的急,我走得快了些,不妨驪了一脚泥,我好好一双大红四季花缎子白绫平地绣花鞋——费了我多少功夫,拿那蓝线锁了口、制的那绿色提根儿——才上脚没几遭,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琳琅掩口笑道,“呸,不过双鞋子罢了,无非做工精细点,可算什么?”说着已然将裙子微微掀起一点,将一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鞋尖微微露出,“这双如何?赶明儿我送你一双,可也不算什么。你呀,真真好浅眼皮子的小蹄子!”
  那刘贵人性子较直,早已嚷道,“你们不知道,前些日我穿这双鞋子,恰好遇上了皇上,得了他御口说一句‘好精致的鞋’;从来我比不得姐姐们,衣裳人物风流,一向中皇上的意。我可是好容易难得入了皇上法眼,可惜白白又污了这好鞋子!我自然要再赶出一双一模一样儿的,也好讨皇上的喜欢。”
  见她说的逗趣,我那里还撑的出,几乎要笑倒在琳琅怀里,半响才正色道,“可是今日要好好放一放晦气了。叫风筝保佑保佑,可千万不要再污了我们刘贵人的绣花鞋了!”
  这话一说完,三个人益发撑不住了,皆笑成了一团;良久,那刘贵人还自强撑着补充,“我是个不得宠的,风筝你也多担待些,将我这不得宠的晦气也一并冲了去,可知道好咧!”
  这一番闲话,却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直等到了宸婕妤姗姗而来,我们几个方开始放风筝。那琳琅是一只七彩竹骨蝴蝶风筝,刘贵人是一只千足蜈蚣风筝,宸婕妤却偏偏好我那只美人风筝——于是送与她放了——我只得取了皇上赐的那只八宝璎珞富贵吉祥风筝来放。其他几个宫女,也不拘各色花头的风筝,皆各自选了空旷的地方放了起来。
  因昨日的雨过了,今日天气倒暖烘烘的,带了些东风,愈加吹的那些风筝在空中变换姿势,姹紫嫣红的,分外好看。这放了一会,却不知如何风大了起来,吹的那些子风筝摇摇晃晃,一时间我那只八宝璎珞富贵吉祥风筝倒被刮得勾住了宸婕妤的美人风筝,只吹的那线呼嗤嗤地响,我手一紧,那线绷得直了,刷地一声立时断了,自摇摇摆摆向与御花园前的假山石上飘去。那美人风筝倒还好,依旧线好好儿地,却脱了束缚,自往青天上飞去,越飞越高,影影绰绰地,成了一个黑点子,印在天空里,看不明白。
  “可知是放了你的晦气去了,小姐!”那小环手中握着线控,一边跑过来,一边笑着嚷道。哪知道一时疏忽了,手一松,那线也断了,好好一个蜻蜓风筝失了方向,竟直往天上去了。我不由得拍手笑道,“可知天理报应,最是不爽。你看,你的风筝也飞了!”话刚说完,心里突然记起一句,不好,我适才放的那只风筝原是皇上赐下来的,若是真丢了被人拾了去,却犯了忌讳。于是随口与小环打了一个招呼,自山石后绕去,准备将那风筝捡了回来。
  “霭姒骊?是霭姒骊你么?”但见一个身穿精美胡服的中年异乡男子,头戴金冠,看样子已经有四十余岁了,卷翘的胡疵已经稍带灰白,正在离我不过十步的距离外,痴痴地望着我,爱意横生,流露出无限的痴迷爱恋。
  什么霭姒骊?我倒是一时转不过神来,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赵启,心中莫名地一惊,我微微侧过头,感觉有黑发散落衣襟,回眸,对上的正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却不带任何表情:“桃花娘子,你见了萦族皇帝还不行礼么?”
  这人正是赵启,依旧的轻衣缓带,容颜胜雪,站在那个中年男子身畔,不远处,是太子赵诚,却是一件浅黄衣衫,头戴金冠,微含着笑意,也不言语,只是细细打量着我们。
  “再过一个月,那萦族君王前来我朝,皇上打算邀请他在皇郊丽山庭歇几日……”玉妃的话突然间跳上心头,更何况京都传言,昔日桃花夫人绝色之姿,竟让萦族王子倾心颠倒,甚至大闹京都,引来两国交战经年。这人就是那萦族皇帝么?
  他,把我当成了桃花夫人吧?

  鸳梦重温·往昔

  在死后的长久的日子里,我也经常回想起那时候站在海边,回忆向潮水一样过来冲洗着我的青春岁月。那是我第一次站在悬崖之上,看着大海拍着白色的泡沫冲击着褐色的岩石,这样的一副大海印象,又叫我深切地怀念起侧耳倾听苍白的山麓下那遥远的京都的风景。
  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人,抱着记忆牢牢不放。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一种人,抱着忧愁牢牢不放。他们的神经往往会比一般人更加敏锐、细腻、沉静、老练,他们长时间地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即便是一片树叶,上面所拥有的细微的毛细管道,螺旋状的经脉,都是造物主奇特的创造,精美到即便我们强求也难以实现的完美。他们可以沉浸在这样的一片叶子中,同它们交谈的语言更加丰富,增加了成百上千倍的细腻度。在这中类似于恋爱的感觉中,他们甚至会忽略了所有,那些如醉的眷恋不再会去描绘身边的一切,他们的眼里,除了当初记忆中的那些,怎么又看得到今时今日?
  能用什么来改变这样的心灵?甚至连现在,我也深深的沉醉在母亲早已经消逝的淡薄的香气中,那是一种冰凉的气息,像是草丛中那些小小的连翘的气息,冰凉而死气沉沉,鼻子轻嗅,在夜色里,像是上好的美酒,却又混入了那种可以致人死命的毒药,让你在梦中繁复的再见。
  母妃的委身父皇,或者不过是要保护自身性命的无可奈何,但是在岁月长久的冲击中,最终只是,变成了凉薄的空气,萎谢尘土中。
  而我,甚至也是和母妃一般。我对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这样的怜惜而珍重,我选用了最温柔的香膏、最美丽的丝绸、最细腻的纨素,将我的身体珍惜爱护;而肌肤的细腻,又怎么能消除了记忆里面肉体的磨灭?
  我不由得想起了父皇第一次进入我身体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挫折感,我匍匐在地上,以怪异的姿势,承受他的爱抚,我一阵阵的战栗,肌肤上涌起一道道的刺痛感,像潮水来袭,我恶心的想吐。当他进入的时刻,那种巨大的疼痛穿刺过我的身体,而心头的刺痛,却更是厉害,锥心之痛。然则,为什么我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就不能还施到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的身上?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天启十七年的夏天,我站在海边的悬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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