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淡淡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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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叶淡淡意绵绵-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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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跟在三少身后进了大门。
  “昨晚的事情查清了吗?”绵竹小声问道。
  “还在查,不过情况有些不妙。”三少想习惯性地勾起嘴角,动作却不自觉变得僵硬。
  “究竟是谁?”
  “现在只知道是日军驻扎在九衢的一个小队,至于具体有哪些人,还不明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流露出少有的烦闷,“老实说,日军根本不配合,我们想要多加干涉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会——”绵竹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们同那些人无冤无仇,为什么?”
  三少后退几步,与绵竹并肩而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一边轻声说道:“别问为什么,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花自飘零

  三少探视了马斌之后又匆匆离去,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客厅中只剩下绵竹和马斌两个人。
  “大哥——”绵竹试探道,可马斌仍旧一脸木然毫无知觉,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拧了起来。她又轻轻握起马斌冰凉的双手,想像过去他曾帮助过她那样,从掌心给他踱去一点点温暖。
  马斌忽然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在绵竹脸上停驻片刻,然后,原以为已经干涸的双眼又一次变得湿润。
  “你——你是乐儿,还是——绵竹?”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绵竹的脸,全神贯注地端详起这张精致的艺术品,甚至还用手在上面描摹起日夜思念的轮廓,最后,他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像是完成了一件举世无双的作品,“你是绵竹,不是我的乐儿,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们认错了——”
  唉,你是云乐,不是绵竹——
  是不是,在曾经缠绵的夜里,你揽她入怀,口中痴痴呼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你是绵竹,不是我的乐儿——
  是不是,在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你才幡然醒悟,早已无可自拔地中了“云乐”的毒?
  绵竹心里一酸,眼泪又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别难过——”马斌笨拙地擦拭着绵竹满脸的泪水,自己却一边微笑一边落泪,“我已经发过誓要照顾云乐一生一世,只喜欢她一个人,只宠着她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慢慢老去。我们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大家该为我们高兴才是——”
  绵竹紧抿着嘴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只要如此,就能将想象化为现实。
  哭得倦了,她昏昏沉沉地在马斌怀中睡下。
  左锐静静伫立在门口,手死死地攥住门框,盯着依偎在一起的那对身影怔怔出神,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乍一看去,将脸埋在马斌怀中睡去的绵竹,仿佛是死神送还给他的,云乐的一缕芳魂。
  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左锐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脚步声惊醒了绵竹。
  “凶手都查出来了,我们今晚动手,你去不去?”左锐粗犷沙哑的声音犹如一记洪钟敲响在静谧的大厅中,更反复敲打着绵竹悬着的那颗心。她感受到马斌浑身忽然绷紧,如同弦上的箭一般跃跃欲试,不知是想快些斩下仇人的头颅,还是想快些得到解脱。
  没有回答,他只是放开了绵竹站起身来,随着左锐一起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绵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再温情的安慰也无法擦清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她只是觉得不安,仿佛获得了先知的能力一般,隔着层层迷障看到了一个不愿见的结局。
  离开了马斌温暖的怀抱,夜忽然变得寒凉,她紧紧抱住膝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好让黑色的衣裙接住那一串串断了线的泪珠。她要在这个安静的空挡一个人慢慢消化掉凌迟般的痛楚。
  天亮的时候,回来的不是马斌,却是三少。
  她什么都不想听,也不需要听,因为从三少疲倦的脸上,从他沉痛的表情里,她就能读懂她想知道的一切。
  马斌的这场戏,帷幕已悄然落下。
  “我送你回去休息。”三少上前想扶着绵竹,却被她侧身避开。
  “不必了,我自己走,谢谢。”她说完就绕过他走了过去。
  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偶尔会见到配枪的日本士兵在街头耀武扬威,横行霸道,若不巧遇见,她只能将脸上的黑纱蒙得更严密,头垂得更低,尽量将婀娜的身段藏在黄包车里,更要攥紧拳头用尽全力去压抑满腔的仇恨与恼怒。
  雀儿一直默默地守在门前等待她的归来。她不说,她也不问,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寒香馆的大门。分明是明媚的夏日,她们的背影却有着深秋般的萧凉与寂寞。
  马斌的消失对于满目疮痍的九衢城而言并未带来特别大的轰动,因为这只是开始,不是最终。
  毫无预兆地,日军以捏造的借口大规模派兵占领了九衢,抛却了所谓国际道义,公理正义,残热的屠杀和野蛮的抢掠变得肆无忌惮,旧时的法律和秩序在一夜之间被彻底颠覆,强权和武力充斥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撕掉虚伪的面具,侵略者们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梅锟被过去所谓的“合作伙伴”背后捅了一刀,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捕围剿,最后他只能带着残余旧部落荒而逃。随后许多大商号也纷纷迁走或是关门倒闭,留下的则摇尾乞怜,通敌卖国,大发国难财。无辜的百姓如奴隶般被无情地驱赶放逐,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丧命的生活。
  一座城就这样沦陷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梅锟的衰落丝毫没有影响林家的权利与财富,特别是作为梅锟女婿的三少,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受到日方的格外重视,地位变得愈发尊贵起来。
  为了避开日军的骚扰,也为了让雀儿能安心待产,绵竹不得不带着她搬进三少为她们在法租界安排的房子里,躲得片刻安宁。
  严冬如期而至,没有给予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一点怜悯和同情。
  这几个月来,偶尔三少会遣人来询问她们的情况,给她们送来生活必需品,但像今日这样邀请绵竹到他新的府邸用餐还是第一次。
  雀儿看着绵竹穿着一身家常打扮就要出门,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你就穿成这样去赴会?”
  绵竹偏过头笑道:“怎么,这样不行?”
  雀儿调皮地笑了笑,说:“不是不行,只是和你烟月皇后的身份不太相符!”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绵竹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只得转过身去掩住脸上的沉重表情,因为她知道今夜的晚宴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鸿门宴。毕竟,她已经被闲置了很久很久,而三少是从不会允许这样的浪费的。
  打开房门,左锐已候在门外。
  “谢谢你来接我。”绵竹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左锐的眼睛。在马斌那件事中,左锐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瞎了一只眼睛,永远地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像是对逝去战友的悼念。每次看到,绵竹都会想到马斌,想到过去种种往事,心情就会变得不受控制。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左锐的笑容爽朗依然,只是眼前仿佛蒙上了尘埃,不复往日的清明。
  “今晚还有谁会去?”坐进车后绵竹低声问道。
  “不用担心,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左锐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就专心开车,绵竹也不再多问。
  到了林府之后,绵竹发觉果然如左锐所说,就餐的一共有六位,都是旧相识了。除去她和三少,剩下的四位分别是三少的前妻梅桂、九衢特务机关长冈村良永的特别助理伊藤和也,以及刚升任日军驻东南地区总指挥的伊藤骏和他的妻子梅兰。
  三少微笑着介绍了每个人的新身份,并对伊藤骏及伊藤和也的光临表示欢迎,却听得绵竹胆战心惊。在她久不涉足的外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似乎已经落伍了,特别是伊藤骏射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太多探寻与兴味,令她深感不安。
  “能够与前妻像这样平和地共进晚餐,我对三少的气度和手段实在佩服。”伊藤和也边说边敬了三少一杯酒。
  三少笑而不语,倒是梅桂开了口:“伊藤先生此言差矣,难道分了手就不能是朋友么?何须什么手段和气度?况且,我与叶青还在分居,没有正式办理手续呢。”
  和也笑着自罚一杯,梅桂也不再答话,只是埋头吃饭。
  绵竹吃得小心翼翼,不敢随便开口,更不能行错半步,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要动动小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
  三少率先放下餐具,见众人已吃得差不多,便笑着说道:“今日之所以将各位请来寒舍小聚,是因为一周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我的第二故乡——法国了。在临行之前,总希望能跟各位一一话别,将该办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不带走任何遗憾。”
  听到他突然宣布的这个消息,每个人都表现出或多或少的惊讶,其中梅桂的反应最为强烈。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三少身前抓紧他的双臂,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你怎么会想要离开?你在这里的事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全都交还给我的父亲大人了。”三少笑得恣意,挑起的眼梢流泻出说不尽的风流韵味。
  梅桂不死心地追问道:“伯父年事已高,你怎么忍心留下他一人在这儿管理产业?”
  “他若力不从心,大可将家业散尽,或是到英国找从青,或是跟随我到法国,留下来是他自己的意愿,与我无关。”
  “这九衢城里的产业是你父亲半辈子的心血,他怎忍心割舍?你是他的儿子,自然要多为自己的父亲着想——”
  三少轻轻挣开她的手,一边整理衣服上被抓出的褶皱,一边冷冷地说道:“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自然会把留在九衢的事情都处理好,至于我们父子二人的感情深浅,就不劳您操心了,梅二小姐。”
  面对三少的突然变脸,梅桂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
  三少冷哼一声,拍了几下手掌,大门处应声走进一个男人,梅桂一见到此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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