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溟沅侧过身，仍然慢了半步，肩膀被拳头击中了。
嘭！
“小心——”
这一声，居然是鸾舞喊出的。
喊声响起，鸾舞突然醒悟过来，但覆水难收，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到了。
怀惜侧脸看着鸾舞，一脸的迷惑。
鸾舞猛地朝后一靠，似乎想钻进后面的墙壁中。神色早已羞愧不堪。
她自己亦万万没想到，危急之中，竟然对那个邪魔，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情感……
可是，怎么可能……
心潮澎湃……
凤溟沅挨了阿烙一拳，身子向斜后方倒去，撞到柱子上。右手还提着宝剑，冷冷地注视着阿烙。
阿烙还要再冲，怀惜道：“阿烙，退下吧。”
并不真的想杀了凤溟沅，尤其是方才鸾舞那一声“小心”——实在匪夷所思。
凤溟沅阴郁地道：“怀惜，你以为你救了本王吗？”
“凤溟沅，我懒得理你，走开！”怀惜看也不看凤溟沅。
“本王不会放过你的。”凤溟沅冷笑道。
怀惜移动步辇，朝旁边而去。牵袖忙迎上来，推着怀惜。鸾舞低着头，踉跄着走过去，却不敢扶着怀惜的步辇，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烙仍然站在廊下，逼视着凤溟沅。凤溟沅晃了晃肩膀，骨头里隐隐作痛。他看着怀惜一行人远去，眼里又弥漫起沉重的雾气。
第二卷 镜中花 （53）动了情
怀惜回到房间后，不一会儿，阿烙在门前禀报：“公主，那位王爷已经离开。”
“知道了。你退下吧。”怀惜道。
阿烙即刻转身，回到院子的墙边伫立着。
香闺里静默良久，三名宫女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终于，怀惜说道：“牵袖、回雪，你们先下去。”
“是，公主。”
牵袖与回雪极快地对视一眼，出门前，又将目光投向鸾舞，一扫而过。回雪在外面掩上门，两人来到了廊下。
牵袖忍不住问回雪：“你说公主留下鸾舞姐姐，是因为什么？”
回雪忧郁地道：“可能……是为了那句话。”
牵袖轻叹一声。
回雪奇道：“你也会叹气？”
“我怎么不能？”牵袖反问。
“见你一向活泼快乐，以为没有愁事的。”回雪幽幽地道。
牵袖转脸看着院子一角，那里有一丛海棠。她静静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此时在房间里，鸾舞忽然朝怀惜下拜，低声说道：“公主，奴婢知错。”
怀惜问：“你何错之有？”
鸾舞颤声道：“公主命令阿烙教训元王时，奴婢不该……喊那句话。”
“你不愿看到凤溟沅受到伤害，所以让他小心。”怀惜轻声道。
“不不，奴婢绝无此意。”鸾舞忙道。
“那一刻，算是真情流露吧，有些情难自禁……”
“奴婢不敢！”鸾舞叩头。
“鸾舞，起来吧。”怀惜招了招手，柔声道，“你跟了我数年，彼此更像姐妹一般。并不是我要为难你，谁都有柔柔的儿女情怀，你们三个——牵袖喜欢凤朗、回雪爱慕宇海青，我真的希望她们好。可是，偏偏这个凤溟沅……鸾舞，你应该了解元王的禀性，你对他的这份情，最终换来的，除了伤痛没有别的。”
这个道理，鸾舞如何不明白？
鸾舞比怀惜更透彻了解凤溟沅的心意，因为她很清楚，凤溟沅只是将她当作怀惜的替身——这已经不是伤痛，而是灾难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
是他呢……
又为何是她呢？
鸾舞啜泣道：“公主，奴婢决不会与元王发生纠结。”
怀惜道：“你能克制得了吗？”
“奴婢可以！”鸾舞沙哑地道。
“倘若你真的爱上元王，怎么办？”怀惜问。
“奴婢……愿以死谢罪。”鸾舞泪流满面。
怀惜敛了敛双眉。她最担心的，恰恰便是这一点。怀惜并不了解凤溟沅的真正想法，不过她认定，凤溟沅是将鸾舞当作玩物，与其他玩物一样，不但不会珍惜，而且会让鸾舞遭受到非人的虐待，以至死亡。
眼下鸾舞突然提到“死”，决不是一个好兆头，说明鸾舞已经动了情。
“鸾舞，你到这里来。”怀惜轻轻招了招手。
鸾舞走到床前，低头侍立。
“告诉我，凤溟沅都对你说了什么？”怀惜问。
鸾舞沉默着，在考虑措辞。
怀惜又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不得隐瞒。”
鸾舞胸口一紧，她如何能告诉公主真相呢？怎么开得了口？
鸾舞轻声道：“其实没什么。元王有次来蓼萧苑，忽然送给奴婢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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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镜中花 （54）疯女人
“嗯，你把那礼物呈给我了，他在萝卜上雕刻了你。”怀惜道。
“正是。”鸾舞的声音愈加轻颤，“奴婢不想与元王有任何瓜葛。但奴婢有个猜测……”欲言又止，考虑如何提醒怀惜，而又不令怀惜感到难堪。
“你猜到什么？”怀惜催促道。
鸾舞极快地看了怀惜一眼，低头道：“奴婢觉得，元王是想通过奴婢接近公主。”
怀惜并不感到惊讶，淡淡地道：“姐姐以前也提醒过我。”
鸾舞暗暗松了口气，接着道：“请公主当心才是。”
“凤溟沅想接近我，无非是皇后的意图。皇后总想对我下黑手，迟迟未能如愿，凤溟沅便想从我身旁找到突破口……”
鸾舞猛然跪倒在地，颤声道：“公主，奴婢决无丝毫背叛之心，更不敢对公主做出忤逆之事，望公主明鉴！”
怀惜微微一笑，说道：“鸾舞，不必紧张，我们只是讨论嘛。所谓知己知彼，有备无忧。”
鸾舞仰起脸，不安地问：“假如元王继续纠缠奴婢，奴婢当如何是好？”
这倒是个难题。
凤溟沅贵为元王，鸾舞只是个宫女，她毫无反抗余地。即便怀惜想护着鸾舞，一旦鸾舞自己瓦解，什么办法都没有。
怀惜道：“这件事，只能看你的态度了。”
鸾舞静默片刻，忽然说道：“奴婢想，将计就计。”
“怎么？”怀惜看了看鸾舞。
“既然元王想通过奴婢接近公主，奴婢趁这个机会，反过来套取元王的秘密……”
话未说完，怀惜便打断了：“万万不可！”
“公主……”
“并非我怕凤溟沅，而是用你去冒险，绝对不可以。”
鸾舞轻声道：“公主对奴婢没有信心？”
“是因为我太了解凤溟沅。”怀惜道。
鸾舞却在心底大喊：公主，其实元王对你爱恨交加，你并不知道！
房间里再次陷入静默。
怀惜道：“鸾舞，扶我出去走一走吧。”
“是，公主。”鸾舞起身扶着怀惜，慢慢坐进步辇，推出了香闺。
牵袖与回雪仍在廊下等候，见她们出来，忙迎上前。牵袖悄悄看了看鸾舞，发现她神情暗淡，眼角残留着浅浅的泪痕，牵袖想说什么，终是不方便。鸾舞低着头，脑海中有万千思绪纠缠。
牵袖问：“公主想去哪里？”
“到东侧的院子看看吧。”怀惜道。
回雪仍留在香闺前。鸾舞与牵袖扶着步辇，与怀惜朝东院走去，那里是冷妃与罪嫔住宿的地方。还没到月亮门前，便听到了赵仙芝的歌声。疯癫的曲调忽而高亢、忽而低徊。
鸾舞马上站到步辇前面，有意识地保护着怀惜。
赵仙芝的身影出现了，跑跑跳跳，显得无比快乐。她疯狂的样子，倒是好过了曾经的阴郁。
“皇后！”赵仙芝忽然朝怀惜大喊，“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鸾舞紧张地注视着赵仙芝，自从那天晚上蓼萧苑发生过凶事后，宫女人人自危，尤其面对一个疯女人，更要加倍警惕。
第二卷 镜中花 （55）想起碧毒
怀惜柔声道：“芝贵人，最近可好？”
“嗯？谁是芝贵人？”赵仙芝直直地盯着怀惜。
“不是你吗？”怀惜道。
“奴婢不是。奴婢不是谁。奴婢谁也不是。谁也不是奴婢。”赵仙芝道。
鸾舞对怀惜道：“公主，我们过去吧。”给牵袖使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力，将怀惜的步辇推了过去。
赵仙芝朝怀惜的背影大喊：“皇后娘娘起驾喽——”
牵袖掩嘴轻笑，说道：“她怎么将公主喊作皇后？”
鸾舞道：“疯子的话不必放在心头。”
牵袖脱口而出道：“说不定公主真的会成为皇后的……”
话音未落，鸾舞狠狠瞪了牵袖一眼，牵袖吓了一跳，忙闭住嘴巴。
鸾舞道：“这种疯言疯语，你怎么敢乱讲？快快向公主赔罪！”
牵袖正要开口，怀惜笑道：“算了。芝贵人是个疯女人，我们的牵袖是个傻女孩——跟她们计较什么？”
牵袖忙道：“对对，公主才不会与我计较呢。”
鸾舞道：“你就是个小傻子。”
“傻子不好吗？傻子多快乐啊。”牵袖扮个鬼脸。
这时，迎面走来两名宫女，是从永安宫调来的，一起向怀惜施礼：“奴婢向公主殿下请安。”
“不必多礼。”怀惜问道，“这几天院里怎么样？”
“遵照公主的吩咐，每天选取两个时辰，将冷妃罪嫔集中在廊亭中，面向显阳殿，为皇上祈祷。”一名绿衣宫女回答。
另一名蓝裙宫女道：“她们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很喜欢。”
牵袖道：“当然会喜欢的。宫中哪里有蓼萧苑这么好的地方、哪里有公主这么好的主子？”
绿衣宫女道：“奴婢特向公主转达她们的感恩之情。”
怀惜道：“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就好。”
鸾舞忽然想起什么，问两位宫女：“让你们调查的事，结果如何？”
蓝裙宫女道：“奴婢仔细询问过，确实是几名冷妃在议论时，走漏了风声，不幸被废后听到，致使废后自尽。”
怀惜道：“要多多叮嘱她们，平时不要乱讲话，做好份内的事。张皇后这样的惨事，不能再发生于蓼萧苑！”
两名宫女忙道：“是，奴婢一定遵照执行。”
宫女退下后，怀惜继续朝前走。路上遇到的冷妃罪嫔，纷纷向怀惜行礼，怀惜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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