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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隐约传来小二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赫连东祁忍不住皱了眉头，暗自捏了荷包，余光瞧着江容卿一杯接着一杯躺着往嘴里灌的恣意模样儿，淡淡道：“你这是牛饮，再好的茶到你嘴里，也品不出味儿来了，还有个什么意思。”
“赫连东祁，你仔细看看我。”江容卿不轻不重的搁了茶杯，托着下巴半趴在一旁的矮桌上，懒懒的凑近了赫连东祁，似笑非笑的缓缓开口道：“赫连东祁，江容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赫连东祁一愣，随即又跟着靠近了几分，眼睛对着眼睛的距离，挑眉道：“所以呢？”
“从前秉着江家三姑娘的名头，到哪儿都得规规矩矩的，喝口水、走步路，都依着人家看得惯的来。抑或是你看得惯的。有时候我会在想，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能继续荣华富贵吃穿不愁的，尽管有时候被江容锦吆三喝去的，可还是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江家三小姐？还是说为了能以江家三小姐的名头却为了那些我想要帮助，或者可以跟我利益相从的人在一起，让他们高看我一眼？”江容卿葱管儿似的指尖缓缓挪开了手肘下头的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的当下，在赫连东祁的身上游离着，定在了他的脖颈间，这才扬了嘴角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什么都没有的江容卿入不了你赫连东祁的眼，也不值得你请喝这样好的茶。尽管从前我以为我什么都有的时候，也都没喝过，想来今儿一顿，还得算是我的荣幸。只是就算是这样，就算不知道你赫连东祁怎么就转了性儿，来讨好起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江容卿来。那现如今，我也不准备将自个儿畏畏缩缩的挤进你的眼。”
江容卿眉心一敛，缓缓伸手理了理赫连东祁的衣领，眯着眼睛笑的妖冶，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赫连东祁，我承认我从前有为了你努力过，甚至是为了这样一杯好茶，为了你赫连东祁看着我的那么一个眼神。可是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那样太辛苦，我不喜欢，也不需要。”
“那你需要的是什么？”赫连东祁一动不动的反问。
☆、第六十四章·爱恨嗔痴默（下）
江容卿轻笑，缓缓收回了身子，道：“问出口有用吗？我瞧得上的东西你瞧不上。你瞧得上的东西我够不着。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从前谁高攀了谁不必说，只是现下，咱们都没得这样的心思，过的也愉快。至于我需要的东西，再简单，你也给不了。”
江容卿身上说不出的气息充斥在赫连东祁的鼻腔，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江容卿已然收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赫连东祁指尖凉了几分，一字一顿的吐出口道：“阿卿，你变了。”
“变得叫你更讨厌了吗？”江容卿温侬软语，顾盼生姿。
赫连东祁反问：“你说呢？”
江容卿白了一眼赫连东祁仰头想了想，半晌，并不去看赫连东祁，但口气中悠悠的带了几分肯定：“我猜，你会更喜欢。”
“哦？为什么？”赫连东祁兴趣盎然。
江容卿抬着白的快透了底儿的面皮缓缓道：“因为……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好的。赫连东祁得不到的东西，更是好的。”
赫连东祁怔了怔，随即想想，反倒好笑了，揉搓着大掌说道：“你是想让我知道，你江容卿想要逃开我也很容易，你不是一定要待在我的身边才能活着。即便你从前那样帮我，也只是良心发现，并不能代表什么。甚至于你离开我又可以过得更好。赫连东祁算什么？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罢了，最多有点儿那么些个没用的黑心肚肠。是这样吗？”
江容卿嗤嗤的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灵气儿，连忙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
赫连东祁一时哑然。
“赫连东祁，我不怕告诉你。先时我不是怕你，是敬你，现如今，我也只是更不怕你。我承认，从前的江容卿，是你一手逼出来的，她很好，好的连我自己有时候想了都会觉得不敢相信。可是你要知道的是，我骨子里就是贺淮。贺淮她肆无忌惮，再好的茶就是你说的牛饮。再好的饭菜咽到肚子里头第二天也都消化个干净了。她不会诗词歌赋茶道女工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她不会看人眼色，不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没钱没势，喝醉了还会发酒疯，肆无忌惮的什么都敢说，她懦弱无能，只是她却又连死都不怕，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江容卿一口气儿说完，墨黑色的眸子注视着赫连东祁，定定的。她哑着嗓子笑了笑说：“赫连东祁，你说江容卿她变了。可是现在的江容卿就是从前的贺淮。你说你喜欢现在的江容卿，可是你当初见到的我，就是贺淮。但你还是执意把我变成你希望的那个女人。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赫连东祁过了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江容卿追随的眸子让他第一次有些无所适从的意味。他不能否认的是从知道苏延景走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想要见到江容卿，不是看她笑话，只是想要知道江容卿她还好不好，会不会哭的很伤心，会不会难过的一个人咬碎了牙口也一言不发。他承认那一刻他在担心这样一个他很讨厌的女人，甚至是有些后悔。
“对不起。”赫连东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他没有看向江容卿，直到头顶上的一声嗤笑让他不自觉的抬了眼皮，他看见江容卿在笑，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极是恣意玩味的样子。赫连东祁一时恼羞成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瞪了江容卿一眼，扯了嗓子道：“江容卿，你笑什么？”
☆、第六十五章·何日未能见（上）
江容卿看不出丝毫神情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恨意，随手攥起一旁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一时，茶水飞溅。江容卿敛了笑意定定的看着赫连东祁，一字一顿的说道：“赫连东祁。你看，我能跟它说对不起吗？说了对不起，它就能因为我的这句话，变回方才的样子吗？”
赫连东祁怔怔的望向一地的青花碎片，本能的反驳道：“这只是……”
“这只是一盏茶杯，它什么都不是，摔了也没关系，你赫连东祁有的是银子赔给人家，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你江容卿不应该用这样的比喻，你是在强词夺理。你是想这么说的，对吗？”江容卿连珠炮似的打断了赫连东祁的话，别过脸的那一刻鼻梁酸痛的让她不由自主的蹙了眉头：“赫连东祁，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觉得在这个世上，只要自个儿过的高兴，什么都是对的，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可是自从认识了你，你不停的告诉我，江容卿你是错的，江容卿你怎么什么都不会，江容卿你什么都要我教你，江容卿你的世界不能只有你自己。而且我竟然也傻乎乎的跟着你，我会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会在想我以前过的那些都是什么日子。”
江容卿缓缓蹲下身拾起脚下的碎片，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有些颤抖的举向赫连东祁：“可是赫连东祁，它只是一盏茶杯，碎了就碎了。但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赫连东祁墨黑色的眸子沉了几分，握紧了袖口下的拳头道：“江容卿，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能告诉你什么？赫连东祁，江容卿的世界很小，小的只能装下她自己一个。可是你告诉她这个世界其实很大，这个世界有很多人，这个世界好漂亮，这个世界有比酒和阿娘还有意思的东西，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得已。是你告诉了她这些，带她见识了这个花花世界。可是，这不代表，她真的愿意把自己的世界撕碎，让它变得血肉模糊，从而接受你给她的一切。”江容卿涨红双颊，呼吸都略有些不稳，只是她还是踩着那脚下的碎片一步步的靠近赫连东祁，眼中空洞的木然：“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就执意的改变我。是，我傻。赫连东祁，我傻的冒鼻涕泡儿，屁颠颠的跟着你走，什么都不懂的就粘着你，赶都赶不走。所以我承认是我错了，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你呢？它是个茶杯，我没问过它要不要被我摔碎，就一意固执的因为它不会说话，因为它只是个茶杯，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它变成碎片。如今真的摔碎了，即便我后悔，我也不能把它拼回去，因为我无能为力。可是赫连东祁，你后悔吗？你看着现在行尸走肉一样的江容卿，你后悔过吗？”
“赫连东祁，我在问你。”面对赫连东祁的沉默，江容卿咬了牙，步步紧逼。
“江容卿，我后悔过。”赫连东祁垂了眼皮，极小的声音，微不可闻。
江容卿一愣，粗重的呼吸猛地屏住了，哑着嗓子不可置信的问道：“赫连东祁，你说什么？”
赫连东祁缓缓抬起头，两腮的轮廓渐硬，波澜不惊的淡淡说道：“我说。江容卿，我后悔过，是真的后悔过。可是我想，即便我这样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怎么才能让江容卿过得好，怎么才能让她不用一个人再面对一切。怎么……才能让赫连康懿指着我的鼻子跟我说，你知不知道你毁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子。”
“阿卿。”赫连东祁始终执着的目色定定的看着江容卿，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对不住你。”
长久的沉默。直到江容卿的耳边不再被嗡嗡的低鸣声所覆盖，直到她能够听清赫连东祁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赫连东祁会对她道歉的样子，可是她始终觉得那一定很大快人心。可是在这一刻，她看着赫连东祁，说不出的心酸。溢到喉头，苦涩的叫她蹙眉。
江容卿微微笑了，本能的抬起下巴，眯着眼睛说道：“我以为，你是赫连东祁。赫连东祁，就该是我第二次见到你时，那样的意气风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样子。”
“可是我的确后悔了，阿卿。”赫连东祁笑的苦涩，耸了耸肩似乎自己也意想不到会说出这番话的样子：“我想，当初的贺淮真的是好的。我也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做，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会不同。我甚至还在想，为什么我在教给贺淮怎么去做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