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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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锦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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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倦意袭来,我迷迷糊糊沾枕就睡了过去,我的姿势一定懒散了,不够戒备,但我懒得调整,我真是累坏了。

    睡意朦胧中感觉到左手被谁握了过去,手心的纹理被细细地描绘,重温什么般的感觉。我觉得我是幻觉了,人一旦睡着什么幻觉都能出来。我甚至觉得我旁边很暖和,好像以前我家那个大熊状毛绒绒的暖水袋,冬天我就爱抱着那玩艺睡,特舒服。

    情不自禁就亲切起来,朝里翻了个身一下齐腰搂住,感觉那“暖水袋”还挣扎了一下,真够魔幻的连暖水袋都活了,这一切果然都是幻觉。

    我左手拍拍暖水袋,头顺便还蹭两下,真他母亲的暖和。它不大情愿地又动了动,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乖,别乱动了,回去爹拿烫开水把你喂得饱饱的。”它似乎一僵,然后果然不动了,我满意地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蜷缩在床铺上,手向里一摸空荡荡的一片,也不知道旺财他是怎么下去的。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这一觉把我睡得叫一个舒坦。神情气爽灵台空明,就差没冲着镜头举枕头微笑——“外出旅行,居家安眠的好伴侣,舒睡枕”。

    我伸个大大的懒腰,刚想下床去倒杯茶喝,就听一个耳熟的声音:“醒了?”

    我往边上一看,圆桌旁悠然自得地坐了个托腮的旺财,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这姿势摆的好,气势够酷,身材也不错。

    我居然没发觉他在边上,真是睡糊涂了,赶紧下床忙不迭地点头:“醒了醒了,今晚上不睡都行。”

    他继续扯着嘴角:“这就到扬州了。想在船上睡也没机会了。”反正他说什么我都是点头:“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他有些妖艳的眼角高高地挑着,总是那么副懒懒散散的表情:“睡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还记得不记得?”我莫名其妙地看他:“睡着了能做什么?我打呼噜吵着您了?还是磨牙烦着您了?又或者梦游碍着您了?”他冷笑一下:“要是你说梦话自称我爹呢?”

    ……什么时候的事,我真没印象了。难道,难道那个幻觉的暖水袋是……是……

    登时,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脖子都僵了,只一寸一寸心虚地转开了眼神。这可是绝对的死罪啊,不光是死罪还是凌迟级别的死罪,恨我入骨的旺财能放过这个机会么?我估计我第一块玉赦令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番外之恍忆年少 (苏陌) 前世番外
    夏生的葬礼我没有去参加,就算加上我一个也应是冷清的。殡仪馆打电话来告诉我,没有人的话不好举办进行,我只对他们说你们照常仪式,总之钱是我出。

    那头早已经切断了电话,而我还像傻子一样举着电话听着里面的忙音。从暮色黄昏一直听到了天穹暗蓝。心里面有种想把电话砸了的冲动,夏生怎么会死,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从小我就是个性格怪异的小孩,我妈说我天生没有媳妇缘,哪家姑娘跟了我都倒后半辈子霉。我当时指着夏生说了一句:“她们不跟我,夏生跟着啊。”那时候夏生总是穿白色的小短裤,戴棒球帽的时候人五人六的很讨人喜欢,乍一看上去比女孩子还漂亮。

    记得他气得挥拳头来打我,一下一下捶在背上生疼,而我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回去之后我妈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不明所以然地大哭,大声喊着她是全世界最狠心的妈,爸都不在了还一点儿都不疼儿子,我妈支着额头坐在桌边,眼泪也无声地往下掉。那憔悴的容颜,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

    就是从那一天,我知道了父亲的死因,虽然懵懵懂懂,但也出奇地震慑人心。

    同性恋,我第一次接触这个奇异的词汇,带着无知的战栗和惧怕的好奇。它带给我的是失去父亲的痛苦童年以及阴影般如影随形的耻辱。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接近我。

    于是我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我发过誓的,我觉得不值得。

    我的孤独原来是这个社会的偏激一手造成的。

    而夏生不同,他非但没有歧视我还第一次对角落中的我伸出了手,依稀记得他当初的笑颜,浅浅一个酒窝俏皮可爱。

    “喂,你要不要吃柿饼……”

    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彼时我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上青紫交加,那是被高年级孩子殴打出的痕迹。他们对着我拳打脚踢——“我爸妈说了,他是最恶心的杂种……”

    圆圆的甜点,上面洒着淡薄糖霜,我接过来的时候触到他小小的手,冰凉的触感很奇特。夏生的手好像和别人不大一样,触到他的手似乎连他的灵魂也可以一并抓住。

    他是孤儿,比我还要惨。寄宿在姑母的家里,姑母也对他并不甚好。总之他是需要靠自己的,我也相信他是个聪明人。顽皮精怪,偶尔无赖带些痞气,但是大事情上毫不含糊,虽然他对别人的淡薄和自私偶尔看得我心寒。可是那又如何,他从没这样待过我,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好最真诚的那一个。

    我们形影不离了很多很多年,默契到不用说话也能交流的程度,在一个人一生中最热力四射的年月里是他陪着我一起走过的。我渐渐发觉我也许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情愫,但是我不敢发掘,更不敢想,我的父亲,那个什么也没给过我唯留下了无尽痛苦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喜欢男人的男人。我憎恨他,憎恨他那样的人。而夏生……他那么干净、那么真实,我怎么可以对他产生这种龌龊的念头。

    又一年春来,我从医学院毕业,有了可以自力更生的条件,偶尔同事会给我介绍女孩子,但每一次我都是落荒而逃,我不知道性向是否也会遗传,只是固执地不想承认,那会蚀尽我所有的自尊,会让我从此以后无地自容。

    我宁可就这么默默呆在夏生身边,我甚至想可以两个人住一间房,一辈子这么平平淡淡的也好。夏生似乎还没有娶妻的意思,我居然可耻地在暗喜在欣慰,我真是一个败类。

    我开始偷偷地搜集他爱穿的品牌、爱吃的蛋糕,我原本是不喝酒的,可是夏生喜欢,我的酒量硬是为了他撑大了开来。

    好多同事都在笑我:“你小子跟你那死党粘的也太紧了,莫非是……”那一天我失控地砸了单位的东西,他们可以这么说我,这么诬蔑我,因为这是事实,但是我怎么能允许他们这么说夏生。

    我的心理不够隐秘,除了夏生迟钝似乎所有人都察觉了。连同事都看出了凤毛麟角,血肉相亲的母亲又怎么看不出来?

    母亲来到我租住的地方,像我小时候一般顺手抄起皮尺狠狠地抽我的脊背,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打吧,打吧,把我打醒吧,就算不要步那个可憎父亲的后尘,也请让我皮开肉绽一次。

    她呜咽着浑身颤抖:“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打死你算了……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我的心重重地颤抖,她为了我尝尽了一切苦头,我这条命完完全全是她的,就算为了她我也要做个正常人,让她抱上孙子,颐养天年。我来到这个世上,就背了这样沉重的责任,我怎么能让她为我哭成这样?

    我默默地低头,掩去目光里最后一点痛彻心扉,坚定地告诉她:“妈,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女朋友。”她扑在我肩上放声痛哭,为了两个男人她操碎了心,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我,因为同一个可笑可悲的理由。

    我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女朋友,长得不漂亮,勉强算清秀,只是人很安静也很包容,看样子会是个好妻子。我妈很满意,我自己……我苦笑,是的,我很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呢,除了那个人,其他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婚礼大大小小的事忙得我昏头转向,我妈的意思是早点领证,筵席什么的等等再说。她心里终究不踏实,我知道。

    可是看到夏生的那一天,我忽然动摇了,他仍然带点无赖地笑,拍着我的肩打趣我:“怎么,要结婚了就把狗友忘了?”神态轻松宛如蒲公英纯白的种子。从背后看去他的背影那样孤寂那样单薄,他什么时候瘦成这样的?我差一点点就要扑过去抱住他了。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行,因为他是夏生,我不能失去的夏生。

    我问他:“我的婚礼你来不来?”他的背影在前方被夕阳无限地拉长,口气还是轻松:“你结婚我去干什么?想要红包?成成成,兄弟我私底下给你,嫂子她也算上就是双份,如何?你这回赚大了。”

    我终究无奈地笑了出来:“你真贫到家了。”他一直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笑声有些刻意:“行了,我真不去,我害怕人多。当无产阶级当惯了。”我心情又不期然好了起来:“政策好,谁不是无产阶级。”

    没想到那居然是我和他最后一次心无旁骛的相视而笑。

    我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那天他打电话叫我去他的租屋里,帮他拿个移动硬盘,我匆匆忙忙地进去乱翻了一通,突然发现他一直上锁的抽屉没有加锁,一时好奇便顺手打开,于是一刹那,雪白的信封纷纷扬扬地飞起落下,宛如雪片。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坐在原地度过那个下午的,天空阴沉沉一直滚着闷雷,就好像我现在电闪雷鸣的脑海,我想到我们的过去,我们的对话,我们的相识,一幕幕好像电影过场。他一直在骗我?他的好都是假装的?他其实……是和我一样的,是……是我生平最憎恶的那一类人?

    那个完美的夏生终于在我心里轰然倒塌,我所有的梦境所有的追求所有的理想一刹那全部碎裂成块,四分五裂在地上尘埃飞扬。然后怒火一层层燃烧了起来,他骗我!他是我憎恨的那一类人……原来只有我自己像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转!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假装!假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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