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野，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现在有没有空？”
莫野一皱眉道：“事情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对我们很重要。”卫杨的声音有些急，在颇有养气功夫的他而言，这是很少见的。
“哦……我有时间。”
“那你到我这来……不，到昌阳去，我们的学校那儿。”
正文 六十、见面（下）
莫野双眉紧锁，看来自己的行程不得不改变了。本来按他的计划，放假后先游玩几天，等回家探亲的施同回来，就一起再去进行一次环球豪赌。但卫杨那儿有急事的话，自己就不得不取消游玩计划。
简氏光荣学校位于昌阳湖畔，这原本是一所农垦企业的子弟学校，因为农垦企业这些年不景气，学校也日渐萧条，终于不得不关门大吉。校舍与教学楼虽然还在，但已经没有往日的热闹了。四月份的时候，这被来自美国的简氏教育基金收购，这两个多月来开足码力进行建设，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了。
但是，建筑工人依旧在这里辛勤的忙碌，虽然雨季不适合建楼房，但根据规划图，水泥路是要铺好的，各种管道是要铺好的，花圃围墙是要先弄好的。特别是围墙，这些建筑工人中的行家曾非常惊讶地说，光建这堵高达三米多的围墙，投资方就要花掉好几百万。
一辆黑色的轿车冒着细雨开了过来，接近刚建成不久的校门时停住。保安上前看了看，然后打开了大门，轿车缓缓驶进了校园之中。
一个工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旁边的另一个打了他一下：“干嘛发呆，快干活，雨大了就不好干了。”
“刚才车里的人，有些眼熟……”那工人嘟哝了一句，“好象在电视上常看到。”
“你管那么多，你这崽哩子做事不要三心二意！”
小包工头生气地吼着，让那个工人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开始手中的工作。
黑色轿车进去不久，又有一辆轿车开了过来，但这辆灰色的桑塔纳没有引起注意。
“终于来了。”
站在屋檐下等的卫杨看到莫野从桑塔纳里出来，有些兴奋地迎上去：“小莫，快过来。”
莫野对他笑了笑：“卫教授，你可是用十二道金牌把我调来的。”
卫杨也笑了，从莫野口中他听到一丝埋怨，他说道：“你现在怪我怪早了，等下子会感激我的。”
几人一起走进了中学以前的办公楼，这幢两层的楼房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现在看起来相当老旧，但还算结实。与卫杨走上了二楼，他们走到以前的校长办公室前，莫野看到有两个人站在那儿等着他们。
“啊？”
莫野一眼认出其中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是江南省的省委书记，他吃了一惊，这位江南省的一把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位穆书记的资料，他原本是上海市的副书记，在上海时颇有政绩，后来接替平调的前江南省省委书记之职，来到这个中部的贫困省。据说他上任前曾向中央要来了前所未有的优惠政策，免去了江南省三年应上缴中央财政的国税，凭借这个资本，他提出要将安昌市建成花园城市、实现江南省在中西部地区率先崛起的口号。虽然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但他做的事情出的力量，老百姓还是看在眼里的。
就是稍稍有些好大喜功了些——但这是官员们的通病，为官一任，如果没有政绩，让官员们如何升迁如何留名？
“不需要我介绍吧，哈哈。”
卫教授笑着说道，虽然讲是讲不需要介绍，他还是介绍了双方。穆书记莫野是认识的，他身边的秘书庄化宇则是第一次见到。
“开始电话是我打的，可能说话时没注意，让你误会了。”庄化宇一边与莫野握手一边说道，“我是卫教授的学生，早就从卫教授那听到你的大名了。”
一面与他们寒喧，脑子里一面疾转着，这位江南省的一把手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在安昌市见自己而要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进来坐吧，在外面被人看到了不好。”
卫教授招呼着众人进了校长办公室，既然莫野请他管理这所学校，他就算是主人了。
“不知道穆书记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穆书记话不多，莫野判断他是那种喜欢开门见山的人物，因此在客套了几句后，他直接问道。
出乎他意料，穆书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莫董事长——叫这个太麻烦了，我也学卫教授，叫你小莫吧，你叫我也别叫什么穆书记，老穆就可以了。”
“哈哈……”莫野除了陪笑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从书本上学到不少知识，但比起这样在官场上打了许多年滚的人来说，他还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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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一、对策
“穆书记要见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莫野不相信这位省委书记要见自己，只是为了和自己闲聊拉家常，他再次问道。
“小莫啊，你知道我来江南省几年了吗？”
“五年了……”莫野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是，五年了……当初我入江南省时，满是豪情壮志，决心要把江南省的经济搞上去，把江南人民的生活水平搞上去。一晃五年就过去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啊……”
“这五年江南省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安昌市已经是个花园城市了。”莫野不知道他绕弯子是什么意思，因此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依他的性格，原本不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自己的全部产业几乎都集中在人家地盘之上，而且又是卫杨教授介绍来，莫野怀疑这其中另有深意。
“我心里面有数，有些事情，你们不好跟我说而已。”穆书记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莫野：“我以前有些看不起我的前任，觉得江南省这么大一个省，地理位置、自然资源都相当不错，为什么却是全国经济倒数省之一，现在到我自己手上，虽然中央给了不少政策，但也没有多少起色。小莫，你说这原因是什么？”
莫野笑了一笑，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有关江南省经济为何滞后的问题，他不只一次思考过，但是不是要将自己的思考所得全部说出来，他还有些迟疑。
“大胆说，我们这几个人在，有什么不敢说的！”穆书记鼓励他道。
“嗯，我觉得江南省最缺的不是别的，是人，人才。”稍稍安静了会儿，莫野终于开口：“现在人才外流现象很严重，一流人才在国外，二流人才去沿海，三流人才留下来。”
听到莫野编的顺口溜，穆书记轻轻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这不是关键因素，这是所有中西部省份共同面对的问题，我们有这种困难，人家也有。”
莫野哈哈笑着道：“我目光短浅，能看到的就只是这个了。”
“说吧说吧，目光短浅你就不能以不到弱冠之年成立江南速食了。”穆书记诚恳地说道：“我最多在江南省任两任，现在时间过去一大半，我希望能给江南人民留下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莫野听了心中一暖，自己祖籍就是江南省的，穆书记这句话，说得很实在，自己听了也很感动。
“其实还是人的问题……”莫野终于开口，他目光闪了闪：“宋以前，江南人杰地灵，卓越之士倍出，自此后江南人饱经战乱，自元末朱元璋起事以来，江南省就一直是大战场，当初昌阳湖水战后两岸几十年没有活人，尸臭味数年之后尚能嗅到。清末太平天国起义，石达开与曾国藩又将江南作为主战场，而随后的北伐，江南又是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之一，革命前辈搞革命，在江南打了八年……这些战事，无论动机如何出发点如何，都给江南省造成极大伤害。基础设施破坏殆尽不说，仅仅人才方面的损失就让江南省从文化大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多次去农村，在农村我发现一个奇怪又让人尴尬的问题。外来的移民，比如说浙江人，他们要比江南省本地人要勤快，他们种植各种经济作物，例如柑桔，而本地人则宁愿用那个时间在家里闲侃，等移民的桔子熟了，他们眼馋了就去偷，偷了还不满意，还要破坏……”
“啊，有这样的事情？”莫野所说的是穆书记闻所未闻的，因此他禁不住讶然问道。
“有，而且很普遍。”莫野苦笑了一下，“穆书记也应听过这样一个例子，国家援助老区一批农业机械，发到了江南省后，农民把机械当废铁卖了分光，然后再伸手向国家要援助……”
莫野说的事情在江南省很有名，穆书记对此知道得比莫野更详细，因此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一个地方的群众素质，不是他一任两任那几年时间能够根本改变的，按莫野这种说法，江南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了。
“所以，江南人最大的缺点就在这里，自己不勤快不动脑子，还见不得别人勤快动脑子。”莫野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甚至不是一代两代人能改变的。战乱让文化沉积都没有了，所以清末修京广铁路的时候，原本要从江南经过，却被当时湖南的一位进士上书说江南民风愚蛮而改道湖南。虽然对此我很不甘心，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大京九修成之后，江南出现多次偷铁轨的事情，这个穆书记也应知道吧。”
“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办？”
莫野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倒不是他拿翘，这事情比较大，他不认为自己对穆书记说出对策会有什么帮助。
穆书记仔细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是有解决方法的。穆书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要卖关子，说出来吧，如果真能解决江南的大问题，你就为国家为后代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