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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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酬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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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二公子的宴席,你可要去?”

    展昭嘴角轻抿,目光回到树影间,“我可有选择?”

    “你若真不愿去,也定是有法子的。”

    “那耶律齐云点明了要会宴朝廷三品护卫,虽未指明道姓,也该知道实指的是哪二位了。”

    白玉堂剑眉微蹙,落阂眼睫,“这我知道,辽宋自那一战后秋毫无犯,如今正是国和邦安之时,辽方特使这点小小的要求,朝廷自是不会置躇,只是——”

    只用二指翻转着手中的画影,看着淡银的光晕在秋晖中频闪,目光微黯,“爷怕麻烦。”

    展昭目光倏而回撤,落进那人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沉默对望。

    他当然知道那人担虑的是什么,他怕这次的宴席会如上次一般,一旦赴宴,便要豁出性命以保能够和平地散席。

    偏生那主宾皆是辽使,两次摆宴都让他们给遇上了。若说上一次是偶然,那么这次,便真是不好避会了。

    故境如斯,依旧是鎏光鋈气的琅琅大殿,上宾的位置却是空的,显然是其主未至,周遭开始小声言谈起来。

    “辽主钦点的大辽小王爷,架子不小嘛。”白玉堂轻呷着杯中的宫酒,开始叹道这里的酒味竟一不如前。

    “那耶律齐云此次前来,于公是为了当日沙场,于私许是为了耶律兄妹,无论理由为何,我们都不能疏忽大意。”

    白玉堂略垂眼睫,一个伫杯击案,斜睥了眼门口的金楹,眉角一挑。“所以说麻烦。”

    流语间,殿内喧哗顿止,主宾已至。

    淡青的锦绸长袍,束着金边玉帛带,耶律大将军的亲弟,辽国小王爷——耶律齐云。

    不同于其兄,没有丝毫沙场的历练,虽是意气未脱,举止间却仍显倨傲英凛。

    耶律齐云俯首与身旁的大臣稍言几句,只见那大臣略微一指,竟是指向展白二人的位置。

    耶律齐云略微颔首,随即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

    轻碰了碰展昭的肘,白玉堂笑吟吟道:“怎样,猫儿,还需不需要用杯子作掩?”

    展昭眯眼,略微挑眉,一挥酒杯,直直撞上白玉堂的杯子,几滴酒水顿时飞散,好在白玉堂躲闪及时,回首见展昭竟是一脸忍住得意的笑。

    击杯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犹为明耳,数道目光循声而至的同时,二人齐齐收敛表情,从容可拘。

    “诸位请肃静。”

    望了一旁从容视场的耶律齐云,那大臣暗清了清嗓子,方欲指示满座行礼,却被耶律齐云一个手势止了住:“毋须,但叫他们上菜无妨,本王自有话说。”

    那大臣一阵犹虑,随即一挥袖摆,从偏门开始有侍女陆续敬上菜式盘点。

    耶律齐云目光于场内巡回,偶尔落在某个地方,无谁留意,除却落座于最偏角落的二人。

    “如列位所知,”耶律齐云略勾嘴角,语气淡然,“如今辽宋互为通好,作为此次大辽特使,小王自是不为寻衅而来,”言罢目光忽而闪过一凛,旋即阂睫,“在下知大宋擅武者甚众,歆其武学造诣弥久,今次得来,惟望得一切磋,故失宾主之礼,贸邀列位,还望诸位莫要介怀。”

    座间忽而响起一声嗤笑,旋又似被忍住,场内瞬归寂静。众人相互疑望,皆欲寻出声之人而不得。

    那旁的大臣清咳一声,众人目光便又回到了耶律齐云一边。

    耶律齐云一手握杯,一手提起玉雕酒壶,倾倒酒液。“然在下才能洵为疏浅,不知各位武学层境,不若就以这酒水作准,水溅何人,便就有劳那位指教在下一二了。”言罢杯已满半,耶律齐云徐举酒杯,道:“还望列位莫要顾及留招。”

    “嘁”地一声,嗤笑声再起,那大臣紧蹙着眉,遍寻场内依旧不得其原,只得垂首而立,时不时观望耶律齐云形色。

    于桌下一扯白玉堂的衣袖,展昭目光不移,淡作沉声道:“别闹。”

    白玉堂勾起唇角,倾过首去:“爷我就是忍不住,你道如何?”

    展昭不言,但却斜睥白玉堂一眼,目光隐锐。白玉堂见状,遂自噤言,挑了挑眉,安分归位。

    此时各个桌席已是菜式上满,嘉肴珍馐,却无一人暇意,满座护卫大多注目耶律齐云手中半满之杯,多数对此既期且畏——若是被大辽特使亲自点名比武,那么受上提拔恩施自是大有能。但若是比试不慎,丢了大宋的国威,一个不注意怕是这三品护卫的衔也会给丢了,那可不是好搭的活儿。

    除却场中二人,一语未发,目光不移,只是默然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冒犯了。”耶律齐云语罢,忽而倾指一弹酒杯,杯中酒水应声便径分二路,登时直向一方溅射而去——

    循那酒水方向一望,但见展白二人就势齐举酒杯,一个倾转,直直接住二道酒水。

    满座哗然。

    耶律齐云略微蹙眉,眯起目来。

    大臣愈急,望了望耶律齐云。道:“这……”

    “二位好身手,如此,就有劳二位了。”

    耶律齐云当下作出“请”的手势,展白二人略一作揖,随即就着一旁的指引出了席位,常步走向门外。

    于侍者手中接了各自配剑,依引来到殿后不远的一处宽地,耶律齐云已从近门出来,长身而立于二人之前,青衫落落,嘴角微扬。手中剑未出鞘,隐溢寒光。

    “劳烦了。”嘴角愈勾,笑容却不及其兄的幽寂深邃。

    “王爷不必多礼,方才的动作已是再明白不过。阁下有何指教,尽管言于二位便是。”轻握剑鞘,白玉堂微阂眼睫,语气淡然。

    耶律齐云眯目,旋即笑容淡上,“白护卫当真快人快语,”拱手一揖:“如此,便有劳展护卫先行指教了。”

    “不敢。”

    白玉堂望了眼展昭,见后者微一颔首,随即几步跃上一旁的假山,一挥衣摆便落坐了下来。

    第一声剑啸长音出自耶律齐云,但见其剑花错落,一出招便似不遗余力,白光纷繁间,展昭剑若流水,身形轻稳,却止作回御,并不出招。

    耶律齐云忽地一个转剑,旋即一带使力连击,铿锵之余剑气四溢,展昭转腕,剑自横陈,再一倾角挥过,气若行云,将耶律齐云剑上内力一带而走。耶律齐云堪撤回剑,再一蓄力挥腕而出,又是极具内力的一剑。

    耶律齐云招式如雨倾盆,既快切准携带劲力,纵是其出剑如何缜密,不出几招便让展昭视出了破绽。这耶律齐云武行随是不浅,可比其兄尚有距离,耶律集光于展昭尚且难辨上下,况论其弟。

    再一回合,耶律齐云已然隐现噪意,剑气于展昭周旁四窜劲溢,却始终无法触其分毫。

    略微收招,耶律齐云一个退步,展昭见状,亦放缓剑势,没想耶律齐云乘其收剑忽而使一猛击,后者顺势提剑回挡,却无暇止住惯力而出的剑气,耶律齐云猛地被剑气一震,捂着胸口俯首便是后退几步。

    展昭伸手便去扶,没想耶律齐云忽又仰首出剑一个疾刺,展昭倾后一仰,手依旧扶着对方,颈边几缕青丝却顺着修长的剑身,徐徐划下。

    耶律齐云倏而收剑,伸指便接了那几缕青丝,托于手中,凝目而望。

    “就是这个吗。”喃喃细语,带上一阵轻叹。语气喟然。

    展昭束剑,略一蹙眉,方欲行近耶律齐云,旁的树阴处忽而射出一道暗影,即快且准,直向展昭——

    还未看清那暗器是何事物,便闻一道清脆的击响,那暗器不知被弹到了何处,地上只留一颗浑圆的白色石子,在月晕的铺洒下隐隐泛着银辉。

    “何人?!”耶律齐云转向暗器飞出的方向,厉声一喝。

    树阴深处应声闪出一人,褐色衣饰,举止谦恭,道:“小王爷。”

    “风行?你作甚么?”

    “回小王爷,大将军行前嘱咐过风行,万要保住小王爷的安全。”

    “你以为展护卫要近来伤我?”

    “回小王爷,是的。”

    耶律齐云眉间舒展,低声叹道:“他三让于我,又怎会伤我。”

    旋即望向一旁淡定的展昭及白玉堂,道:“部下误会,还请展护卫莫要在意。”

    展昭淡笑,略微摇首。

    耶律齐云似又想起了什么般,望向旁的那褐衣人道:“这是风行,现任将府的禁卫兵长,也就是——”随即一缓,目光清幽,“之前玄鹰的职衔。”

    “玄鹰……”展昭闻言,目光倏而清邃,“敢问小王爷,他如今可是安好?”

    耶律齐云略一抿唇,“他三月前便已伤势痊愈,方能下榻行走,便递书解职而行了,如今——”微微眯目,望向远方,“该是已在你们大宋的某处土地上了罢。”

    展昭唇角荡出一抹弧度,微阂眼睫,“在下也是此想。”

    “他毕竟,也是大宋的护卫啊。”

    耶律齐云一滞,再望向展昭,只见后者目光落在自己握着青丝的左手上,略带茫然。

    微一抿唇,喟然道:“展护卫可还记得半年前辽宋一战?”

    展昭闻言,略微颔首。

    “那一战虽是不易,可当时大辽的百姓——甚至是举朝上下,都相信并期望他们的耶律大将军能够征得新土而归,没想……”耶律齐云目光忽黯,“他们只等到了一纸和盟文书,就连我的妹妹……也没有回来。”

    展昭眸子里蓦地一阵淡淡波动,进而垂睫,并不言语。

    “那时的人都不敢质问家兄,甚至是辽主,也对此从未闻问。可我不同,我去问他,为什么他轻易放下了沙场,为什么……我的妹妹没有回来。”耶律齐云喉间声音渐黯,略微抬首望向远方。

    “可他只是缄默不语。”

    “后来我找到了那时在场应战的士兵,方才得到了些只言片语。我再去问他,他才肯道与我些许。”

    “但是他没有告诉你全部,所以你自己来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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