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在天上看着自己,他一定希望自己是笑着的。
颓废这么些时日,也不过是自己难受,谁会为自己难受。不过是几句话,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即便是无休无止的后宫争斗,她亦不能让自己过得这般不堪。
这厢决心重获新生,咸福宫却是一肚子的气,一进咸福宫,便是一道儿的胡乱砸东西。宫人只得在一旁看着,却不敢多言。
“那个贱人!她不过就个奴婢!一个辛者库的奴婢,本主就不信这邪了!”尖锐的女声很是刺耳,音容诺诺站在一旁,满脸的胆战心惊。
“贱人?污言秽语,成何体统!还有个后宫妃嫔的样子么?”随着太监长幽幽一声太后驾到,只听得太后怒斥。
原是怒容满面的钮祜禄氏瞬时脸色煞白,颤颤回身:“妾身……妾身恭迎太后娘娘。”
太后面色如霜,这便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女子,还真是让人诧异。听闻钮祜禄氏刁蛮任性,却不曾料到,竟是如此不堪。
也难怪那董鄂云婉不将其放在眼中,轻瞥着钮祜禄氏道:“免礼。”言语间沉沉,甚是不悦。
钮祜禄氏白着脸,颤颤巍巍起身,诚惶诚恐的看着太后,噤声不敢言。
太后眸中冷色,悠悠落座,音容赶紧端上茶盏,太后轻抿了口茶水,瞥着女子道:“嫔妃,就该有个嫔妃的样子,好歹你也是钮祜禄氏的小姐,怎的这样不知礼。吵吵闹闹,言语不净的,岂非打皇上的脸。”
钮祜禄氏低着眸,颤声道:“妾身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细细打量了钮祜禄氏良久,太后继续教诲:“紫禁城不比外头,要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钮祜禄氏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这太后一个不高兴便要了她性命,纵然皇帝宠爱她,可太后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惹恼了,便如皇贵妃那般,想再有个孩子,那可真真是难上加难了。
点了点头,诺诺应道:“妾身明白。”
扫了扫正殿,太后缓缓起身,苏麻喇姑赶忙上前扶着,明黄的蟒缎很是耀眼,似乎欲踏出咸福宫。沉眸看了钮祜禄氏一眼,冷声道:“好生伺候着皇上,哀家喜欢安静,到底是钮祜禄氏的小姐,莫让皇上没了颜面。”
踏出咸福宫,太后眸中神色更是凝重,沉声道:“苏麻喇姑,你觉不觉得,这个钮祜禄氏与静儿,有几分相似?”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苏麻喇姑依是扶着太后,含笑道:“是太后挂念静妃娘娘了罢,到底,她是王爷的女儿,太后还是心疼她的不是。”
闻言,太后脸色忽变,面色如纸:“昨儿个,哀家梦见哥哥了,他怪哀家,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言语间,妇人有些哀伤之意。
看着太后如此,苏麻喇姑心中很是难受,为了大清的江山不受任何威胁,又得让科尔沁荣贵,太后伤害了多少她本不愿伤的人。旁人看来,太后似乎狠辣些,但午夜梦回之时,她未尝不是惊得一身冷汗,时常难以入眠。
沉默片刻,苏麻喇姑宽慰道:“主子,可别胡思乱想,您若是挂念静妃了,便去清宁轩瞧瞧,如今远离后宫纷争,未尝不是好事。要奴婢看,静妃娘娘那性子,就不宜在后宫。她哪里能斗的过那些个阴狠毒辣的主儿。”
“这可未必,你以为福临为何宠爱那钮祜禄氏,原不过是凭着与静儿几分相似,可真真是像极了初入紫禁城的静儿。天真,活泼!”言至于此,太后似是叹息。
苏麻喇姑摇头否决:“静妃可没她那般泼辣,主子,您若是觉着心里难受,便去清宁轩瞧瞧。”
太后抬眸望了望碧蓝苍穹,摆摆手叹道:“还是不去了,去了,只怕会更难受。”
为了大清江山,她做的太多,太多,明明知晓自己哥哥离世真相,却佯装不知,更是步步将亲侄女逼上绝路。若说是不心虚,那自是不可能的。
转眼,便又是十几日的光景,三月初,桃花甚艳。一袭寒梅红衣,质地算不得好,然孟古青着上,却是格外清丽。手中端着木瓢,浇灌着院中的花草。
灵犀和雁歌站在一旁,心中稍许欣慰,即使她们并不知孟古青为何会有了转变,但见着自家主子不再如那般自暴自弃的,自是高兴。
许是习惯了,如今日日做着些许粗重的活儿,她们也不觉难过,似乎,于孟古青而言亦是如此。
蒙蒙的细雨忽来,长长宫巷中,三人急急朝着辛者库去。辛者库原都是身份低贱的,若非有人故意找茬,孟古青亦不会见到那些个不愿相见的人。
这十几日稍是安生的,孟古青似乎忘了,曾是静妃。辛者库有着吴良辅打点着,再而因着韬塞的缘故,胡公公就是心中再怨恨,也不敢做什么出格儿的事。
不过,只要曾为妃,便躲不过后宫争斗。晨时,坤宁宫总是热闹的,各宫妃嫔皆是按着规矩前去请安,纵然是有些许得宠的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却也碍于闲言碎语,不得不守着规矩。
一起子妃嫔跪安后,宝音沉着脸踏入内殿,落于妆台前,冷声道:“静妃近日可有何动静,没寻死觅活的?”
绿染福身应道:“瞧来,过得倒是挺自在。”
宝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言语疑惑:“自在?”
绿染点点头道:“近些时日,似乎无人前去找茬,静妃初时性子倔,不肯跟皇上服软。生是去了辛者库。都道她是熬不过的,但她却每日过得潇洒,就是做着那些个粗重活儿,似乎也很是舒坦。”
宝音手中的胭脂盒一抖,重重落在暗红妆台上。贬为庶人,她还能过得那样自在,而自己却要在此受这等苦楚,当年,她让她失了皇后的颜面,如今却又让她受了皇帝迁怒,而她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却能过得那样好,凭什么!
稍将脸上的妆容卸去,宝音继续问道:“皇上,今日去哪里了。”
绿染诺声应道:“又去了御花园,在绛雪轩,听闻今儿个遏必隆觐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皇上脸色不大好就是了。”
宝音眉间浮上笑容,意味深长道:“备轿辇,本宫要去御花园。”
绿染脸上浮起疑惑:“可是皇上……”
宝音唇间笑意更浓:“这便是本宫的机会,皇上就喜欢那些个代替品,可若要论像,这后宫里,除了阿木尔,谁还能更像。”
言语间,女子已然褪去蟒缎衣袍,着了青衣,随之让绿染卸去那繁复的头饰。
迈出坤宁宫外,宝音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忽道:“你们不用跟着了,亦不用轿辇了,本宫想一个人走走。”
蒙蒙细雨,百花齐放,御花园的景致素来极好。一袭青衣,悠悠踏入。绛雪轩内,皇帝愁眉落座,脸色很是难看。周围并无一人跟着,只得皇帝独身。
宝音迈着细碎步伐,走进之时故意踩重了些,许是里头太安静,稍是加重,便入了皇帝耳。皇帝怒斥一声:“谁!”
他来此之时,素来不喜欢有人叨扰,除了她。
碰!只闻得声响,只见一袭青衣倒地。静儿!他几乎脱口而出,急急朝着女子去。眼见着皇帝走来。宝音急忙起身,欲朝着绛雪轩外去,步伐却算不得快。
皇帝一把拉过女子,显然很失望:“皇后!”
宝音眼眶一红,泪珠瞬时滚了出来,慌乱道:“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不知皇上在此。”
微微放开女子,皇帝冷声道:“好端端的,一个人跑来绛雪轩作甚。”
初见之时,那一袭青衣,便是如此,泪珠划过。皇后乃是静妃堂侄女,生得倒是极为相似,这落泪的模样,可真真是像了五六分。
见着皇帝这般神情,宝音心中暗笑,却又有些莫名的难受。低眸掉泪,有些结结巴巴:“臣妾……臣妾……”
皇帝原就恼火,宝音这般支支吾吾,让他更是恼火,低沉的声音怒意:“支支吾吾做什么!说!”
皇帝这一声斥责,还真真是将宝音吓到了,煞白着脸,颤颤道:“臣妾,臣妾,臣妾想为姑姑移些海棠前去清宁轩。”
“呃,为何不让宫人去。”宫中女子的阴谋诡计,他见得多了,自是有些生疑。
宝音低眸不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见皇帝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这才诺声道:“臣妾,臣妾虽是皇后,可,并无执掌后宫之权,事情又是与清宁轩有干系,自然,无人敢……”
说到这里,宝音脸上掠过慌乱,紧咬着朱唇,并不再言语。
皇后,落魄皇后,可真真是像极了,皇帝的眼中少见的温柔,似乎是在透过眼前的女子看着另一个人。语气亦软了些:“你到底是皇后,即便只存皇后封号,也还是皇后。哪个奴才敢对你不敬,朕必定不轻饶。回去罢,这些个事,吩咐宫人做便是了。还有,别哭了,小小年岁,整日郁郁寡欢的,身子本就不好,还这般折腾。”
宝音眼中一愣,还当真是有些许惊讶,真真是不曾想到,皇帝竟会出言关怀自己,似乎是出乎她的意料。眼眸间的泪水更是涌出,屈膝行礼道:“臣妾告退。”
踏出御花园,女子脸上渐渐浮上笑容,想必,那钮祜禄氏的好日子到头了。执掌后宫之权,亦不远了。
夜色朦胧之时,只见一袭明黄,朝着坤宁宫去。随着吴良辅一声“皇上驾到”,殿中瞬时跪了一地。
宝音身着亵衣,似乎很是诧异,赶忙跪地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含笑道:“起来罢,怎的穿成这般就出来了。”
宝音微微起身,抬眸诺声:“臣妾,臣妾不知皇上……”
皇帝眼中笑意浓了些,瞥着女子道:“怎的,朕来坤宁宫很奇怪?”
帝王驾临坤宁宫,一夜之间便传了个遍,皆道皇后春风得意了。
坤宁宫寝殿中,绿染边为女子更衣,边笑脸盈盈:“主子,您啊,算是苦日子熬到头了,往后,必定宠冠后宫。”
“宠冠后宫?在皇上眼中,本宫不过是个代替品罢了,只要那真的还在,宠冠后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