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定定道:“不是……不是同皇上起了争执,一时想不开,便撞了养心殿的柱子么?”
宝音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怕有人听了去一般,嗓音渐低:“哪里是想不开,是遭人诬陷不能自白,皇上疼惜你,怕你因着往事难受,便不与你说。”
“遭人诬陷!”孟古青故作惊恐之色,她倒要瞧瞧,宝音还能编出些什么来。
宝音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继续道:“皇贵妃你可见过?”
孟古青点点头道:“皇上受伤那日,哭得跟泪人似的,着蟒缎的。”
孟古青话将将落,宝音便又道:“皇贵妃乃是内大臣鄂硕之女,她原本是襄亲王福晋,却趁着除夕之时,勾引皇上,因着与皇上年幼相识的缘故。很快便受皇上恩宠,襄亲王因着此事,气的自尽。董鄂氏族亦是举家抬籍,她亲娘乃是汉人,生得一副狐媚子相。原以为可以永承恩宠。但后来,皇上却宠了你,她便与同是汉人的佟妃和石妃共谋陷害于你,皇上当时气急败坏,将你传去养心殿。听闻吵得很是厉害,后来,你便……撞了柱子。”
“当真如此?可臣妾看着,她们也不似那般啊?”孟古青依旧蹙着娥眉,似乎不大相信。
见着孟古青这般神情,宝音倒觉她失忆一事不像是假的。便铁了心利用她来对付董鄂云婉,更是对付佟妃和石妃,来日她若记起了往事,也是她自己害的,活该她痛苦难受。
微微叹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素来善良,因而才会遭得旁人陷害。幸得皇上对你情意深重。”
“皇后娘娘方才言……皇上先前宠爱的人乃是皇贵妃,而后臣妾夺了她的宠,她便与旁人合谋陷害臣妾?”孟古青故作思衬,看着宝音道。
宝音点了点头,满是悲凉之意:“咱们皆是从科尔沁来的,本宫又得唤你一声姑姑,即便在旁人面前得顾及规矩,但无人之时,你依旧是我的姑姑。有些话,我不能与旁人说,也只得与你说。皇后这宝座,她们都虎视眈眈的,宠妃亦是如此。不过,纵然咱们受人欺凌,表面功夫亦是要做的,毕竟这里并非科尔沁。”
孟古青暗自庆幸自己不未曾当真失忆,亦不曾撞傻。眸中故作惧色,转而又平静道:“无论是科尔沁还是紫禁城,都是一样,臣妾相信皇上,皇上说过会保臣妾周全。金口玉言,必定不会食言。”
原是几句寻常的话,却将宝音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所言皆被推翻,但亦不能说皇帝的不是,只得讪讪闭了嘴。听得孟古青此言,宝音也不曾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若她当真佯装不记得往事,又何故要否决自己所言,倒是得罪了人呢。
“皇贵妃娘娘到。”董鄂云婉这厢倒来得很是时候,宝音脸上的尴尬之色渐渐隐去。换上一脸和善笑颜,仪态端庄的走去。
孟古青莲步踏去,福身行礼:“臣妾恭迎皇贵妃娘娘。”
董鄂云婉心中恨极了眼前的女子,若非因她,如今宠冠后宫的便是自己,福临心中亦唯有自己,哪还容得皇后那个小贱人那般欺压自己。
后宫女子皆是如此,心中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还是笑着:“免礼罢。”
言罢,又朝着宝音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宝音亲自将董鄂云婉扶起,一脸和善道:“免礼罢。”
言语间,三人便落座下来。董鄂云婉手中抱着暖炉,目光四下看着,最后定在孟古青玉簪上,笑言道:“皇上曾与本宫言,姐姐素爱寒梅,这厢竟为姐姐打造了梅花玉簪,这做工可比本宫那玉兰金簪子要精细许多呢。”
孟古青微微扫了一眼董鄂云婉青丝间的金簪子,心中暗笑,她这是在炫耀么?明明她那金簪子更为精致,且自己头上这玉簪子原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只得是当年与皇帝出巡之时,从小商小贩手里买来的。
当下便回道:“臣妾这玉簪子原只得是些下等货色,哪里能与娘娘的金簪子相媲美。”
“本宫瞧着姐姐这玉簪子,倒是比本宫这金簪子好,看着素净简单,里外通透,还真真是如姐姐一般。”董鄂云婉自也是一番客套话,但也不乏讥讽一番。
孟古青轻抚着手中的暖炉,笑颜道:“娘娘似乎喜欢这簪子么?若是喜欢,臣妾便赠予娘娘。”
说着,便将玉簪子卸下,这倒让董鄂云婉有些慌乱。若是皇帝不见孟古青戴这玉簪子,问起来,说是她喜欢,便赠予她了,皇帝还不知怎的想。必定觉她是旁人的皆想占有,认为她欺负了静妃,毕竟,静妃如今乃是失忆之人。
急忙推辞:“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喜欢,但本宫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孟古青心中暗笑,继续将玉簪子往董鄂云婉手中塞,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娘娘喜欢,臣妾赠予娘娘便是成人之美,娘娘若是不收,那便是不领臣妾的情了。”
董鄂云婉原是想讥讽孟古青一番,不想孟古青竟这样来对付她,又将簪子往孟古青手中塞去,推辞道:“本宫改日差人打造便是,姐姐不必如此,若是叫皇上瞧了去,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了姐姐,横刀夺爱呢!”
眼见没了法子,董鄂云婉便将皇帝抬了出来。孟古青似有所思一般,点点头道:“臣妾倒是忘了,这是皇上御赐,怎能随意送人不是。若非娘娘提醒,臣妾今日便犯下了大错了。”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无须如此客气。”董鄂云婉俨然是接受了孟古青道谢。
方才见两虎相争,宝音心中自是欢喜的很,但暗衬着皇帝约莫快来了,这厢斗的也差不多了,便做起好人来:“皇贵妃所言极是,咱们都是皇上的人,何须如此客气。玉乃信任之意,皇贵妃若是喜欢,本宫哪里倒是有些。本宫平日里也用不着,待会儿让颖儿姑娘去坤宁宫取罢。”
宝音这话听着和气,却是有意贬低了董鄂云婉,孟古青扫了扫董鄂云婉,其脸色有些难看,然也只得忍着道:“那臣妾便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宝音此举不过是让孟古青觉她是心向着她的,孟古青何尝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可惜,她并非当真失忆,倒是让宝音白费了心机。
孟古青此番复位,原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因着她乃太后的亲侄女,才能得此厚待。上门贺喜的自然是有,但位分低的,皆不会前来。
除去宝音和董鄂云婉,接着便是娜仁,琼羽,清霜。三人陆续而来,恭顺行礼。皇后和皇贵妃自然体面话说着,但嘲讽自也少不得。
“皇上驾到。”外头传来吴良辅一嗓子,拖得长长的。
一会儿,便见福临侃侃而来,还未退去的朝袍衬得益发的英俊不凡,帝王气势尽显。
几名女子赶紧屈膝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福临笑道:“都起来罢!今日倒是热闹,都聚在翊坤宫了。”
“静妃素来不喜欢串门子,臣妾与各位姐妹这便来串她的门儿了,看看能否帮上些什么忙。。”宝音身为皇后,自是先接话茬道。
孟古青笑看了看几名女子,柔声道:“承蒙各位姐妹不弃,臣妾久病卧榻,不曾前去各宫走动,如今又记不得往事,姐妹们前来探望,臣妾不甚欢喜。”
“你喜欢便好,若是缺什么,便与朕说,切莫要与朕客气。”皇帝走至孟古青身前,拉着女子落座。
皇帝的偏爱,委实的让旁人妒忌,怨气最深的莫过于皇贵妃,但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
闲话家常间,忽道:“皇上,您的伤势可好些了。”
福临伤势未曾痊愈,但已能上朝了,对上董鄂云婉的目光,总比旁人稍是柔和些:“已无大碍,皇贵妃无须挂怀。”
在爱情上,人总是自私的,即便只是一个温柔的目光,也刺痛了孟古青的眼。她是妒妇,从来都是妒妇,容不得旁人抢走自己的夫君。
但她亦明白,天子的女人,妒不得,只得默默不言语。董鄂云婉已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皇帝,此刻便同皇帝说起了幼时的趣事。
宝音也不敢示弱,但委实的想不起她有些什么童年趣事,眸光扫过孟古青,眼中阴狠。脸上的笑意渐浓:“说起年少之时那些个事儿,臣妾倒是想起了静妃当年与人偷学剑术一事,剑术学得不好不坏的,人家送了她一瓶白瓷瓶子的药,她便嚷着要同人游走江湖,额布格不允……”
“白瓷瓶子……,你可识得那赠白瓷瓶子的人?从前静妃还与朕提起过,道那人医术精湛。”宝音话还未落,便让福临打断。福临的脸色很是难看,孟古青心中一震,宝音是何从得知的,当下便觉慌乱,然脸上却要故作镇静。
话将落,福临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有些失态,对上孟古青迷茫的眸子。又欲盖弥彰道:“从前听静妃提起过,言那人生的是难看了些,但医术还算是了得。”
难看?孟古青记得,她似乎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况且,子衿那模样原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之人罢。
即便心中很是清楚,然孟古青却故作疑惑道:“臣妾……从前与皇上提起过么?”
福临有些遮掩道:“恩,你初入紫禁城那会儿。”
宝音见福临这样平静,心中不免生惑,看他这模样,似乎知晓那人的存在,却能这样平静。
孟古青有意无意的扫了宝音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福临,福临回以微笑,她这才放下心来。所幸她如今佯装失忆,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来日若是他察觉她欺瞒于他,他会如何……来日的事,来日再说罢,未来总是无法预料的,孟古青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皇帝在此,各宫自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娜仁的性子变得愈发的沉闷,平日里也没几句话,此刻亦是在旁静静听着。
“皇上,静妃姐姐重回后宫,如今妃嫔品级有所改变,后宫姐妹们服侍皇上也有些时日,也该晋封了。”见着皇帝心情大好,董鄂云婉便绥绥开口。
皇帝扫了孟古青一眼,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