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殿前,四人比邻而坐,旁人便依着位分坐下,位分最低的格格便落于尾座。
绿染端着茶水一一奉上,这才又落于宝音身旁,正襟站着。
宝音目光柔和,却也不失皇后气势,一一从众妃嫔身上滑过,落在董鄂云婉身上,温言道:“皇贵妃,你怀着身子,怎的还来请安了,可要好生养着才是。”
董鄂云婉原就宠冠后宫,如今又怀了身子,纵然是在自己宫中待着,也是时时有人在徒惹是非。今儿个前来请安,旁人找茬她原也是早便料到的。
但于皇后的关怀,她亦无多心,只垂眸温婉道:“身为皇上的妃嫔,臣妾原是应该日日前来请安的,怎的能因着怀了身子便坏了规矩。”
宝音眸光柔和的看着董鄂云婉,温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贵妃可要好生保重身子,早日为皇上诞下小阿哥才是。”
既皇后都如此说了,董鄂云婉也不能再多言了,只温和含笑道:“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娘娘,妾身有一事……”董鄂云婉话将将落,便闻女子怯怯之声。
宝音神色疑惑,将目光落在女子身上道:“杨福晋,有什么便说,身为后宫妃嫔,畏畏缩缩的成何体统。”
杨绾离抬眼望了陈慕歌一眼,眸中泛起泪光,颤声道:“妾身,妾身不想居储秀宫。”
温言,宝音脸一沉,肃色看着杨绾离道:“身为皇上的妃嫔,所居宫殿乃是皇上亲自所赐,怎的能说变就变。若是由得你如此,这后宫中还有规矩么?”
“就是,不过是个贱人,还真真是拿自己当回事了。”出言的是陈慕歌,艳红的衣袍,衬得其益发的姿容出众,足足讽刺道。
“陈福晋!放肆!”陈慕歌话还未落,宝音便怒斥道。
在皇后面前,到底还是要有所收敛,立即闭了嘴,只恶狠狠的瞪着杨绾离。
宝音脸色铁青,一向胆小懦弱的杨福晋为何为如此大胆,宝音心中亦是明了的,陈福晋仗着皇帝对她宠爱,庶妃为一宫之主,便时时欺压着杨福晋。
想来,杨福晋是受不了陈福晋的折磨了。宝音目光锐利的瞥了陈慕歌一眼,转而又落在杨绾离身上,沉沉道:“杨福晋,你要明白,妃嫔迁居可不是饮茶用膳那样简单,你若是觉身边的人伺候不好,本宫便再派些人去伺候着,迁居别宫,是万万不可的。”
杨绾离眼中泪珠打转,屈膝叩谢:“妾身谢皇后娘娘。”
宝音悠悠扫了众妃嫔一眼,淡淡道:“若是无事,便跪安罢。”
皇后这样说了,旁人自不敢再多言,便跪安各自回宫。
踏进翊坤宫,孟古青小坐片刻,备了些膳食,便朝着景仁宫去。因着昨日在皇后那里停留,而未曾前去景仁宫的琼羽亦是慌忙朝着景仁宫去。
然今日前来景仁宫却也不止她们二人,贵为皇贵妃的董鄂云婉竟也在,说是前来讨手艺,因着自己怀着身子,想为腹中的孩子做个肚兜,想清霜从前为玄烨做过,便前来请教。
见着孟古青和琼羽亦是亲亲热热的拉其坐下,董鄂云婉在此,琼羽原想开口的话也只得生生收了回去。
清霜心中虽还是有气,但到底有个外人在,就装个面子,也万万不会让旁人起了疑心,便一脸笑意道:“静儿姐姐和琼姐姐今日真是巧了,赶上一起来了。”
孟古青见状,自然也明白清霜的用意,忙命雁歌将备好的膳食端了来,柔声道:“翊坤宫的小厨房里备了些糟鹅掌,你素来喜欢这些个膳食,我想着啊,便带了来。”
清霜玲珑精致的鼻子微微嗅了嗅,喜笑颜开:“姐姐真是有心了,我也好想时日不曾吃到这糟鹅掌了。”
琼羽心中一笑,瞧着清霜这模样,想来心中的气必定是消了大半了,也就是这些膳食能将她哄住。忍不住笑道:“你慢些,没人与你抢。”
清霜正吃着,忽想起什么一般,甚有些歉意的看着董鄂云婉道:“皇贵妃娘娘,真真是抱歉了,臣妾这一吃,险些便忘了正事。”
闻言,董鄂云婉温婉含笑道:“无碍,正好本宫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踏出景仁宫,几名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其抬着,辗转便到了承乾宫。将将入殿,便见淡紫衣袍的女子含笑而来,拉着董鄂云婉道:“婉儿,姐姐说得没错罢!如今皇上的一颗心都在静妃身上,你可要好好把握着。”
承乾宫的金碧辉煌旁人皆是羡煞不已,然其中的辛酸却是旁人所不知的。在董鄂云婉眼中,许这些个荣华富贵皆比不上皇帝的真心相待。
然如今皇帝却是夜夜宿在静妃宫中,若说是不妒忌,不难受,那必定是假的。如今恰逢有了机会,她怎的能放过。
迟疑片刻,凝眉看着董鄂若宁道:“方才前去景仁宫,正如姐姐所料,静妃自坤宁宫离开不一会儿,急急到了景仁宫,还备了膳食。”
董鄂若宁朱唇微勾:“妹妹,心中是如何想的。”
董鄂云婉玉手紧捏,犹豫不决,低眸看了看腹部,眸中少见的冰冷道:“一切皆听姐姐的。”
听其这般说,董鄂若宁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如今宫中有个玄烨同她的福全相争便罢了,若是董鄂云婉的孩子出生了,必是大患。
抬手轻拍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法子倒不是没有,只是冒险了些。”
“冒险?”董鄂云婉神色疑惑的看着董鄂若宁道。
眼见族妹步步陷入,董鄂若宁故蹙眉,附于其耳边私语。
蟒缎加身的女子眸中一惊,连连后退,使劲摇着头道:“姐姐,这法子万万不可行,万万不可。”
董鄂若宁轻拉住其,温和道:“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况且,姐姐已有万全之策,必定不会当真伤害了你的孩子的。到底,这孩子还是得唤我一声姨娘,我又怎会置这孩子的命于不顾呢。”
闻言,董鄂云婉娥眉紧蹙,犹豫不决。眼见阴谋快要得逞,董鄂若宁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又蹙眉看女子道:“婉儿,难道还不相信姐姐么?”
“姐姐我不是,只是,有些事难免会有纰漏,我担心……”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为陷害旁人,如此害自己的孩子,董鄂云婉实是于心不忍。
“婉儿,皇上如今一颗心都在静妃身上,你想想,他有多久没来过承乾宫了。姐姐原就不得皇上喜爱,也就是求个生存罢了。然婉儿你同皇上是有海誓山盟的,如今皇上……”董鄂云婉话还未落,董鄂若宁便继续道。
董鄂若宁如此一说,董鄂云婉便愈发的动摇,蹙眉思衬片刻之后,抬眸看着董鄂若宁道:“一切皆听姐姐的。”
董鄂若宁心中一笑,轻拉着董鄂云婉坐下,缓缓絮叨:“想必,此刻静妃正在景仁宫与佟妃解释呢,这兰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莫不然,也不会平安度日这么些年。”
景仁宫中,清霜脸色极其难看,将一起子奴才皆遣了下去,冷色看着孟古青道:“姐姐今日怎的有空来臣妾这里,兰妃那里可是时时望着姐姐串门子的。”
方才那般的喜色,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到底皇贵妃和宁福晋是姐妹,清霜自然不会让她们看了笑话。许她自己也未曾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经变得同旁的妃嫔一般,那样如戏子一般了。
“霜儿,我要如何说你才是,静儿昨日那般,原也是为了你好。”见着清霜这般冷言讽刺的,琼羽委实的有些看不过眼。
清霜心中还有些气,杏眼怒色:“你们如今就合着来欺负我了,我原也是为了静儿姐姐才同兰妃有所争执的,然姐姐却帮着她。”
孟古青知清霜所怨,见琼羽正欲开口,抬袖阻止,眸光落在清霜身上,柔声道:“昨日之事,是姐姐不对。但兰妃素来城府颇深,你那般得罪她,她明着不敢,但指不定暗着便会害你。”
清霜眼中稍稍有变,似是略有些尴尬:“可她去姐姐那里,必定是不安好心。”
“你瞧瞧你,就是这脾性,兰妃诚是不安好心,你也不该如此,况且,昨日她亦是前来通风报信罢了。”琼羽言语间故作责备道。
“通风报信?”闻言,清霜一脸惊异道。
孟古青点了点头,淡淡道:“依她所言,只怕淑惠妃是想借着皇贵妃腹中的孩子陷害于我。”
清霜蹙眉道:“兰妃原就是淑惠妃身边的人,她说的话怎的相信。”
孟古青动了动身子,端起案上的茶盏轻抿了口,悠悠道:“兰妃虽是淑惠妃身边的人,但淑惠妃却不曾真心待她,更不会当她是自家姐妹,她如今左右逢源,也就是求个生存罢了。再而,若是她有心害我,原也是躲不过的。”
“静儿说的甚是,若是她当真存了心思来害人,躲也是躲不过的。呃,对了,皇贵妃来你宫中,是……”孟古青话将将落,琼羽便朝着清霜道。
若是琼羽不说,清霜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了,闻言琼羽此番,才似是将将想起似的道:“皇贵妃说是要为她那腹中的孩子做个肚兜,来我这里请教。”
琼羽眸色一变,疑惑道:“请教?若是要请教,她理当向宁福晋请教,怎的来你这里了。”
孟古青原也未曾多想,琼羽这般一说,她心中也起了疑:“琼姐姐所言甚是,皇贵妃素来少在后宫走动,今日却前来请教?”
二人如此一言,清霜亦是恍然大悟:“你们这般一说,我倒也觉奇怪了,素日里我同皇贵妃并未有所交集,她今日却来此请教,实在是奇怪了些。”
“罢了,也莫要多想了,咱们防着便是,这宫中何时安宁过,原也该习惯了不是。”琼羽见二人那般忧忧,心觉不该说了那般的话,便忙宽慰道。
离开景仁宫之时,天色已见晚,因着永寿宫和翊坤宫离得近,琼羽和孟古青便一道儿离去,穿过了景和门之时,见一行人迎面而来,定睛一看,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大清的帝王福临。身旁的温婉柔和,跟在其身旁的女子便是董鄂云婉。
二人赶紧下了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