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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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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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在即,这下他们的乐子可大了。与赵氏多年忍辱负重,苦心经营相比,元氏皇族却父子兄弟自相残杀,受此连累,当年的社稷柱石,如今老的老,死的死,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元瑾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信王,不远万里来求他三哥出面斡旋,能为朝廷多争得些时日喘息也是好的。

    元璎起身离座,慢慢走到栏杆前,望向远处。世事真是如同这山间白云一般,去来无迹,卷舒无定。他略带讽刺地说:“皇帝自有神膺天命,你急什么。”

    元瑾被他气得不轻,几乎当场发作,可一想到赵长歌的凌厉手段,顿时又失了锐气。自己实在不愿与他放对抗衡,只好强忍怒火,委屈着又求道:“长歌待你不同于我们,若你去说服他,也许尚有还转的余地。只要他肯回头,我去求父皇既往不咎,再大加封赏他赵氏满门。父皇以前纵然有些过错,但为人臣子,到底还是应该谨守本份的。”

    “过错?本份?”元璎双眉一挑说,“好轻巧的一句话。一身血债,你以为长歌会答应吗?刚毅戾深,刻削少恩,君不君,故臣不臣!昨日之因,今日方得此恶果,又能怪谁!”

    “你!你好大的胆子!”元瑾气急败坏,怒喝道,“你这般维护他,就不怕父皇降罪,世人耻笑嘛?”

    “尽其在我,不求谅解,是非自有人心!”元璎一笑作答,脸上神采奕奕,两道漆黑长眉仿佛能振翅而飞一般。

    元瑾自知无望,带着满腔恼怒拂袖而去。元璎也不介意,坐下继续看谱抚琴,“乐莫乐兮心相知,喜莫喜兮旧相识~~”这支古曲真好,长歌最钟爱七弦素琴,若是见到了,一定也会心喜不已吧。他信手拨弄琴弦,将自家一番心思都托付给了山间白云和路过此处的飞鸿野雀。

    赵长歌此刻正在雁门关与周游杨飞二人商议大事。虽说绍帝不仁,杀害忠良,但一顶“君要臣死”的大帽扣下来,赵家很难名正言顺,要聚众起事,除了兵马粮草,还须一个翻天的理由作为号召。此事甚难,大家议了良久都没能拿出像样的说法,长歌索性散会早早安歇。第二天一大早,跟段子堇两个出关去与萧拓见面。子堇身体恢复后,就照赵长歌吩咐,跑到边关来找周杨二将。他一直内疚自己刺伤长歌,近来整个人变得沉默少言,不再与人赌博嬉闹,经常独自躲起来喝闷酒。赵长歌劝解了他几次,这心病一时确实难医,也就只好作罢。他这次秘密潜入南魏,只是为起事做些准备,又与重峰约期半年,这才说服了对方安心留在西越做皇帝。

    此时,节令刚过酷夏,关外天凉气爽,红叶满山,碧草尤青,说不尽的初秋好风光。有牧人在旷野中高唱,“雁歌未断草连天哎~~~秋风好似一条鞭,抽得牛羊归家去,月下有女俏无边诶~~~”四周草长鹰飞,但闻其声不见其人。两人顿感抒怀,又放马疾驰了半日,眼前正是一片丰茂的大好草场。猛听得身旁猎角声大作,十几匹北戎战马从高处向他们跑来,紧接着远处密草丛中跃出两只斑纹巨虎,想是被追猎得急了,咆哮几声,居然冲着赵段二人直扑过来。

    段子堇连忙抽箭搭弓,长歌却笑着拦住了,“别扫了人家的兴致。”话音未落,北戎人群里突出一骑,马上之人身高臂长,张手一箭,那凌厉白羽正中虎额,巨虎负痛大吼,踉跄倒地。另一只见势不好,掉头又向西面逃窜。北戎众人呼喝着,拍马就追,先前射虎之人倒停下不动了,回头向赵长歌招手,正是北戎皇帝萧拓。

    长歌下马,朝他走去。萧拓凝神看他,阳光照耀在来人如玉般光洁的面庞上,略显得有些苍白,眉目间却自有一股清绝傲岸之意,唇角微挑,似看透凡人世情,衣袂飘飘,站在风中直如天外飞仙。赵长歌从前虽然习武,到底缺少生死磨砺,如今一番悍勇锐气,俱化作了雄浑内蕴,自周身散发出来,气韵越看越像那人。萧拓隐隐觉得自己不对劲,老是忍不住拿两人来比较,其实逝者已矣,任谁也无能为力。他一味胡思乱想,不觉赵长歌已走到了近前,于是也跳下马来。萧拓一身劲装,未着大氅,手里持弓如山岳般屹立,又有一只死虎倒伏脚下,气势实在是威风八面,扛鼎拔山。他抢先开口说道:“长歌好计谋,这样就把西越掌握在手心里了。”

    赵长歌哑然失笑,他与越重峰之间原非利益交换,只是其中缘由说出来外人也未必会信,故懒得辩解。萧拓不喜虚套,把手上的大弓在马鞍上挂好,就直奔主题而去,“你要我出力夹击南魏,许给我什么好处?”

    长歌假意叹气,拱手说:“好处没有,麻烦一堆,陛下可会因此退缩?”

    萧拓瞪眼道:“又来这一招,我可不会中你奸计!”

    “唉~~~”赵长歌貌似忧心,“南魏兵多将广,当权者只要善用一、两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即便西越北戎联手,以倾国之力来攻,也未必能成事。”

    虽明知道这家伙在激将,萧拓还是忍不住接口道:“南人软弱,哪里及得上我北戎勇士以一当十!况南魏地势平坦,除了雁门关依仗天险,易守难攻之外,其余都是平原,最适合北戎骑兵进袭。哼!入关后只要有精兵二十万,不!十万人足矣!我只要十万精兵,七年内定可扫荡中原。”这倒不是吹牛,他手下铁甲军乃是各国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虎狼之师。这些人嗜杀成性,一旦上阵,常常是左擒生虏右挟人头,真可谓当者披靡。

    赵长歌轻撇嘴角,笑而不语。萧拓见状十分不满,怒道:“你不信!?”

    “岂敢!”赵长歌傲然回答,“不过嘛,我想跟陛下打个赌。如有北戎五万铁甲军相助,只要三年,便可扳倒南魏皇帝!如何?”

    “竖子可恶!”萧拓自觉被他小觑,顿时满腔怒火,“你好大的口气!好!我便借你精兵五万,看你有何手段偷天换日!”

    赵长歌振衣长笑,竖起手掌,萧拓毫不犹豫地与之三击为誓。一旁的段子堇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北戎皇帝面色一变,终于明白自己中计了。这个狡猾少年要的就是借兵,可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黑着脸问:“要是你做不到呢?”

    赵长歌浅笑盈盈,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常见的痞气,“但凭陛下处置。”等于没说。故人之子,萧拓怎忍心伤他!这个暗亏吃得大发了,北戎皇帝鼻子里哼哼有声,好半响才平复下怒火来,说:“你需要兵马,却又怕我染指南魏,嘿嘿!这个算盘打得好精怪!”

    “陛下此言可是有心要长歌报答?”赵长歌略微沉吟道,“陛下富有四海,世间俗物想必不入法眼,我等何不效法古人。赵氏日后如与北戎有利害冲突,定当先行退避三舍,再图周旋。”

    萧拓锐利双目眯成了一条线。敢在他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当世再无第二个人,此人日后必能傲视寰宇,称霸天下。想归想,心里却无一点杀机升起,反而有些莫名的骄傲。这情形让萧拓觉得古怪,忍不住在心底对自己大力地摇头。他当年曾有过邀赵清华一同草原纵马的念头,只可惜后来命运蹉跎,终未能如愿。此时瞧了瞧赵长歌的坐骑。嗯!好一匹青花玉龙,龙背象颈,骨竦筋高,同自己□的乌锥踏雪相比毫不逊色。于是一指远处小山,问道:“敢与我比试吗?”

    赵长歌一笑应战。两匹神驹好胜心强,不待主人鞭策,已四蹄翻飞,冲了出去。青花玉龙四体修长,胜在身体轻快步子大,乌锥踏雪却是耐力更佳。于是各自如离弦之箭,越跑越快,马尾在风中骄傲地扬起,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第四十七章
    从雁门关出来,赵长歌带着段子堇赶去淮扬。赵月比他们俩先走了有一个半月,已在平阳县内等候。平阳县地处浙南,界山濒海,一条不大不小的鳌江横贯全境。这里水陆通途,自古就有两浙咽喉、八闽唇齿之称。世人都知道,一条运河连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水利最富。沿河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为求温饱,不受官府暴徒欺凌,渐渐聚众成帮,大大小小共有一百三十六家,而统领这些帮派的老大被人尊称为河运总瓢把子。但凡是水上人家,别说是官了,就是皇帝下旨也未必算数,一切都得听总瓢把子的号令,而河运总舵就设在离平阳不远的十二连环坞。

    原来的河运总瓢把子失踪多年,水上豪杰群龙无首,相互火并斗殴之事也时有发生。三江帮帮主龙五洋和几位同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就提议召开河运大会,推举新首领。赵长歌此行就是为了这个事关重大,能控制天下水运的总舵之位。他们到达平阳县城时,离会期尚有三天,城内已到处是跨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幸好天通楼在此地也有秘密据点,否则二人连食宿都成问题。

    旁晚,夕阳正将余晖一缕一缕地收尽,远处的楼阁近处的花树也渐次朦胧起来。幽静小院里,赵长歌看完赵月呈上来的密报,一边踱步一边暗暗摇头。元瑾到底还是忍不住亲自入蜀去找了信王,这令他忧心不安。元璎的性子他很清楚,五皇子此行必定受挫,一旦他回京向皇帝禀明,依绍帝的脾气决不肯就此罢手,只怕信王会有些麻烦。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取出元璎托人传给他的那封短信来看,这信笺大半年来不知被他反反复复看过了多少遍,叠痕已深。“昨夜东风响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其中惆怅无言可表,每看一次便又多了一分。

    俗话说北地胭脂,江南金粉,平阳虽小亦是处处繁花似锦。县城里排第一的酒楼当数“得意楼”,粉墙绿瓦,雕栏画槛,自带着一股子才子雅士们钟爱无比的旖旎味道。天见黑了,楼中点起十八盏亮丽大宫灯,映得人人满面红光。赵长歌早就想尝尝这里最著名的荷花鲈鱼羹,于是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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