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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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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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绍帝固执,哪里肯与赵氏讲和,这件事千难万难。何况那赵长歌也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龙腾四海的那一天。简佑见他这般模样,心情立时跌到谷底,心想,看来咱也该回乡种田去了。议了半日,众人难以拿出个妥善的法子。元瑾无奈,只好说:“要不,请海老将军领军十万救援如何?”

    元瑾的正室几年前就病故了,他当太子后为了笼络这位老将军,便迎娶了他的幼女海明珠为太子妃。海奇山为人忠心耿耿,也颇为善战,当此重任勉强还算合适,于是众人皆无异议。其实除了赵家旧部,南魏朝中立过军功的大将也就只剩他一个了。

    可奇怪的是,不等海奇山到达边境,西越大军略略骚扰了一下西线数镇便收兵回去了。他们哪里知道赵长歌根本无意在冬季举事,此次不过是装个样子,好让南魏调动天下兵马,分散实力。他得到海奇山挂帅出征的消息后,立刻就叫重峰召回西越大军。只是元瑾被他吓怕了,不敢因此大意,便命海奇山不必返京,领兵抚镇西线。可这样一来,朝廷就不得不多供养十万大军了。每日光是支米,便要耗费两千石。户部难以为继,上奏绍帝。皇帝朱笔一挥,按人头强纳“西税”。南魏这两年连连加赋,百姓早已是不堪重负,如今再多了个“西税”,哪里还活得下去,只得卖儿卖女,流离失所。

    这天长歌正在帮重峰处理政务,案几上的折子堆得如小山一般。两人忙个不停,偶尔抬头对视时,便会不由露出微微笑意。赵月领着伯尧仲曦进来,他们俩送来了萧拓的密信。大失颜面的南庭王酒醒后都没敢和他照面,立刻启程回北戎去了。这双生子则奉萧拓之命,留下替他们传递消息。重峰见北戎皇帝来信催他们举事,便问道:“咱们这些年来像蚂蚁似的屯粮屯兵,早都准备妥当了,何不趁南魏皇帝病重,政令混乱之际举旗出兵?”

    “再等一等,”赵长歌胸有成竹,微微笑道,“你别心急啊!”

    “还等?等什么?”重峰追问。不自觉时,人已和长歌贴得十分近,呼吸可闻。等他想起此间还要外人,连忙羞愧得倒退。

    长歌最爱他腼腆,忍不住偷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又转头笑盈盈地望着伯尧仲曦两兄弟。仲曦耐不住他犀利眼神,只好说实话了,“陛下也不是真的要催小王爷您动手,他只是~~”后面的话有些大不敬,说到这里便踌躇了。

    “他故意给我找不自在呢,对吧?”赵长歌大笑起来。萧拓与他相斗,每每落在下风,一想起来难免有些个不忿,便特意为难一下赵长歌,权当是出气。仲曦抿嘴乐了,算是默认。一直冷冷看他们嬉笑的伯尧此事却突然插话说:“我记得以前有个漂亮到不像人的信王,不知他现在何处?”

    一语毕,满屋子愉悦的气氛立时就没了。赵长歌背着双手,抢在众人之前独自走了。重峰也不知该如何接口,讪讪离去。仲曦瞪了

    他哥哥一眼,气呼呼地问:“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嘛往人家心口上撒盐!”

    伯尧咬住下唇不答,可满脸幽愤表情已实实在在出卖了他。仲曦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长叹道:“他是什么身份,咱们这样的人能与他相遇相识一场已是三生有幸了。这人看着多情,其实最是心冷。西越皇帝待他是这样的,连咱们陛下都不能不对他在意,又岂是常人可以攀附的。哥哥,千万不要为他做出傻事来。”

    “我~~”伯尧的心很乱,未语泪先流了。他方才看见赵长歌与重峰亲密的样子,便像是有人在揪他的心肝肠肺一般难受。又想到长歌往日待他兄弟二人的种种恩爱体贴,便忍不住出言讥讽。仲曦搂住他,低声劝慰道:“你故意冷淡撩拨他也是没用的,咱们知足吧!”
第五十七章
    两线用兵,军耗极大,况绍帝为求长生,近年来在炼丹修道上靡费金钱无数,南魏上两代君主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当如今都已败尽了。户部虽然明知一再加赋无疑饮鸩止渴,却也是无可奈何。绍帝下旨要各地追捕赵氏合族,可武威王早就带着族人消失无踪了,各州各县为了虚应上峰便胡乱抓了些赵姓的男男女女,把他们诬攀做赵家亲戚,统统送到京城请皇帝治罪。赵氏本就是中原大姓,如此一来牵连甚广。有些个歹毒贪财的官员更趁火打劫,连其他姓氏的大户也遭了难,不送个千把万的银子给办差的官员们就休想囫囵脱身。于是民怨如沸,矛头都指向了寡义薄情的皇帝。

    这一天兵部尚书郑慧背着一个大麻袋,颤颤巍巍来到元瑾面前,叫了声“太子”便拜伏在地嚎啕大哭,竟至不能言语。元瑾大惊,忙令左右搀扶,亲自奉茶后再追问原由。郑慧激动得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扯开麻袋,掏出一大团灰糊糊的事物来。元瑾接过仔细看了半饷才分辨出这团事物乃是三分粗糠、三分砂土,拌着三分草皮树根,还有一分是黄河粟。他不明就里,问道:“慧公,这是什么?”

    “这是海老将军命人退还回来的军粮啊!”郑慧悲呼一声,已是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户部签发调拔粮食时,老臣亲自查看过,那都是好的。虽说沿路运送,千里迢迢,穿州过县时少不得被盘剥调换一些,但老臣心想他们总还不至于黑心至此吧!哪里想到~~他们!苍天呐!”

    元瑾听得浑身泛寒,原来朝廷纲纪已败坏到了如此程度,连未来国丈的军粮都有人敢以次换好,大肆吞没。他正要派人去请刑部与大理寺的刑官们过来商议如何彻查此事,骤然想起如今西线缺粮,海奇山如何能约束士卒。连忙又问:“那西线现在局势如何?”

    “士兵们已闹过事了,海老将军不得已连斩数人才勉强镇压下去。他派人送回来紧急公文,说是五日内朝廷不重发粮饷,军士必定哗变,他列籍朝班多年,临危不敢脱逃,唯有以死尽忠罢了!”

    “五日!”元瑾几乎晕厥过去了,“如今隆冬深寒,这一批军粮还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叫我到哪里再去筹粮。这些贪赃的官员实在可恶至极!”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绍帝的传旨太监已是一只脚跨过了门槛。这太监对他说道:“太子殿下,皇上让奴才前来传旨,说南疆修建万寿神宫的银子还缺六十万,命殿下尽快筹措,不要误了工期。”这太监干巴巴说完这几句话,便转身走了,正好一头撞在闻讯赶过来的户部尚书怀里。包南叶听得皇上催要六十万白银,腿肚子已是一软,又被那太监一撞,立时骨碌碌滚下高高台阶,摔得头破血流。事也不能议了,赶紧命人去请太医吧!

    等元瑾七手八脚地料理完一切,一抬头才知道外边已经全黑了。雪是从傍晚便开始下了,此时鹅毛大的雪片不住飘舞翻飞,将大地渐渐包裹起来。空寂的宫院早已是一片琉璃世界,玉砌乾坤,可他很清楚,在这洁白纯净之下的血腥污垢只怕比世上任何一处都要多得多。泱泱大国,堂堂一个户部,如今却连十万石军粮都无力筹措,更别提绍帝要的那六十万两白银了。最后竟逼得他去找太监总管吴城商议,打算偷运宫中闲置的金银器具拿出去换现钱。大厦将倾,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救南魏了吗?元瑾独自在寒夜风雪中苦思冥想,不时望向身后的巍巍宫阙,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捱,真是咫尺之间,如隔天河了。

    几天后,西越神都也落下了今年头一场大雪,小半日已是满城红妆素裹,琼玉铺地。赵长歌披了身黑色貂皮大氅,正打算去看看命人新铸的火炮和排弩,忽见赵月施展轻功,飞奔着进来禀报:“信王来了!”

    长歌连帽急来到正厅,只见眼前之人一袭青衣,素袖如云,站在廊下,听到他的脚步声,便慢慢转过身来。那人笔挺乌黑的眉下那双清透凤目依旧纤尘不染,顾盼间横波流转,不知天上人间,世上最珍贵的碧玉明珠都不足以与他双眸争辉,正是边关一别后再也无从相见的元璎。

    元璎的心情奇好,与赵长歌携手进了内室,未待坐定便亟不可待地说:“长歌,五弟来找过我了。如今社稷危难,他联合了京中数位大臣,打算逼父皇退位。他叫我来告诉你,皇上的身体早就垮了,已无多少时日,求你看在太后的情分上容他得享天年吧。待五弟登基后便会亲自为赵家昭雪冤情,并将整个西北都送给你,许你赵家裂土封疆永为西北之王。你可愿意与朝廷和解?”

    元瑾苦思数日,终于想明白了。要挽救南魏于即倒,首先便得摆平那高高在上,不顾国家百姓安危,一心一意要与赵家死缠烂打的皇帝。只要绍帝还在位一日,即便他无力纠缠,人家赵长歌也一定不肯罢手的,于是狠下了决心。那日,他派人请朝中几位素来敢想敢为、又忠于国事的大臣们,在供奉着先皇神主的奉先殿内秘密会面。众人一到,他便抢先下跪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大臣们心惊肉跳,滚葫芦般跪倒在地,由兵部尚书郑慧起头,颤声问:“殿下为何行如此大礼,臣等不敢当!”

    元瑾把一份密报双手呈上,那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北戎西越已结成联盟,开春雪融之后便会同时发兵攻打南魏。而南魏军中大多数将领因不满绍帝苛待赵家,竟有了拥戴赵长歌,造反起事的念头,其中就包括手握十万雄兵,掌管北线门户的周游周大将军。看完密报,在场所有之人,脸色齐刷刷地白了。国库空虚,缺兵少将,南魏拿什么去抵挡列强?何况绍帝一心只想求长生,将大把大把的银子丢在南疆。元瑾伏地泣告道:“大难将至,元瑾有一计或可救之,求各位鼎力助我!元瑾代社稷祖宗与万千黎民叩谢了!”

    众人抬头望向神台。层层帷幕之下,横放了好几排祭台,靠里头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檀香。两代南魏君主温和含蓄,与烟雾氤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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