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礼不合_派派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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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礼不合_派派小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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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话说来,比之前还叫人无措,倒还不愧谢铭当年风光名号。话中明明暗有玄机,可他既已说到这种地步,云展只知所求之事已被谢铭洞悉,如此境地,也实在不好再强求人家应允,只好笑笑,只道自己之前多想过虑,反而是他对不住谢铭。彼此寒暄问候,再不提其他。两人心性略有相似,又有故交,半盏茶工夫,倒也聊得谈笑风生,和乐融融。
  
  谢铭的确是个英雄。
  
  可英雄,到底也还是有老的一天。
  
  难怪人们自古就传唱,从来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云展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纵使身材魁梧健壮一如当年,却一头银发鬓满白霜的老者,嘴唇动了动,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爹跟谢铭的交好,也曾经在他的指导下打过拳,练过剑,也曾因为跟他的小儿子谢子祺打架而被提到大人面前认错受罚,还在爹猝然离开的时候,给与他一些看来实在不起眼,却是那时的他最最需要的关心和照顾,有些莫名的话,好似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却也知道,如今物是人非,不说此时此刻提这些恰不恰当,他跟面前这位曾经当做神一般憧憬仰慕的老人,早已不是能够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年纪和阅历了。
  
  时过境迁实在可怕。
  
  云展踌躇却也坚定。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在告辞的时候,向着那位顶天立地,肩膀永远宽厚,肩背永远笔直不屈的男子汉深深地,深深地一拜到底。云展多谢幼时教导,多谢少时教诲,多谢现今保护,多谢这一路,代替早逝的父亲,所给的全部的,像对谢子祺一样慈霭却又严厉的父亲般的关爱,一直到他出走为止,从八岁到十三岁,弥足珍贵的五年,多谢,多谢。
  
  这些恩情恩义他无论如何都偿还不清,前路未卜,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到底会是何种结局,为了不拖累不连累,恐怕以后相见之日实在不会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只敢深深一拜,虔诚祝福:“谢老爷子身体安康,云展只愿……后会有期。”
  
  再见之时倘若还能如今时今日,彼此都健康平安,他便别无所求。
  
  “好,后会有期!”
  
  谢铭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把,以两个成年男子对话的方式,继而仰面爽朗大笑,言语中豪气十足,丝毫不逊当年,“到时再叫上你那滑头的七哥,我们一起喝酒!你们可都不要小看我,我虽老了,酒还是喝得的!你看你那七哥,扔下我这么个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自个儿带着美娇娘到处游山玩水,连孙子都要我来给他带着!以为我人老是吧?哼!有了老婆就忘了爹!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治他!凌封,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啊,这么大的人了你也不好意思跟我爽约了吧,我这可就把酒备下了,等你下次也带着个漂亮媳妇大胖儿子回来,咱们仨一起喝个痛快!”
  
  话音未落,云展连犹豫都不曾,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应下,男儿义气豪气十足,眼中却不由酸涩,连忙拱手道别,怕被谢老爷子看去,又开了玩笑:“是,凌封绝不爽约!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云展几乎已经忘掉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名,凌封,凌封,别无他意,只是爹娘最初是想给他取名为“凌”,后来发觉“云凌”看来太露,添做“凌封”,娘亲又觉得兆头不好,便更为“展”,凌封就做小名,只有一家人私底下的时候唤来听听,从未外传,知道的人也不多,谢老爷子却正是一个。
  
  空中隐隐好似还盘旋着谢铭久违的大笑,爽朗利落。云展听着那已经几不可察的声息走出谢府,回身望去,冬日漫长严寒,行人惫懒匆忙,谢府门上的匾额已经挂了很久很久,跟随府中那个男人一路变迁,不管春夏秋冬阴晴风雨,不管风光正盛或人走茶凉,它都在那里,宠辱不惊,不悲不喜。
  
  一瞬间,心口忽然就烫得好像烧着了一样。
  
  那里面,充斥着在还被称为“凌封”的时候的呼唤,那时的年少,那时的爹娘,那时的谢铭谢子祺还有自己,一切都追随着冬日寒冽的风刮向高空,渺无踪迹,可偏哪里又飘来烧黑的纸灰飞扬散漫,一如当年大火之前,双目赤红眦目欲裂握紧双拳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一时气血上涌翻滚澎湃难以抑制,他几乎一口呕出,却生生压下——到底已经不是少年,也再不可能一热血沸腾,就喊打喊杀直到要被人打晕才能控制的地步。
  
  可是这样的变化,这一刻想来,真叫人难过。
  
  云展不再留恋,跃上马车。车夫一声鞭响,马车开始行进。他在车里,摸着胸口,那里很烫很难过,可他却在想当年那个树底下一笑山花烂漫的小女孩,很认真,很用力,仔仔细细,小心翼翼,虔诚,恳切,似乎这样,就能治愈这一身的痛,还有心口那鲜血斑驳了十余年的伤。
  
  可是马车外,昏沉了那么久的天,到底还是下起雪来了。
  
  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洁白,干净,像是要淹没这个王朝,这个世界。
  
  不知道有多少人该看着这场大雪叹息。
  
  他也再没有再犹豫不前优柔寡断的时间了。
  
  可是……那个傻孩子,应该也不会被哥哥逼着赶路,这样大的雪,她也……也还是会有地方,避避的吧?
  
  *
  
  下雪了。
  
  终于下雪了。
  
  徐怀安本是奉了旨,跟一众朝廷命官坐在书房讨论边境退敌之计的,炭盆烧得烫手,他却从满屋的热气中感受到一丝沁骨的冰寒,谈论间隙的时候,忍不住站去窗边推窗,一股寒风即刻迎面而来,窗外鹅毛大雪漫天飞扬,他听到身后许多官员生生抽口气打了个寒噤,却舍不得就此收手,索性回身指着这满天大雪向众官员问:“这雪来得这样凶猛,诸位可都已经做好御寒准备?”
  
  众人纷纷称是,外间早有会看眼色的小厮送了各式贵重毛皮大衣上来,众人穿衣空隙,竟还交头接耳,各自交流起买衣经验来,徐怀安当即沉了脸皱眉,谈论愈入佳境气氛愈热烈,他的眉头就愈紧,好半天没有出声。
  
  好容易有几个有眼色的看出这位位高权重,却素来清正廉明右相的脸色非常不好,连连示意噤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在他面前做了什么,一个个连连道罪犹如惊弓之鸟。四九寒天,一些权位低的官员额上都禁不住渗出冷汗。
  
  徐怀安面色不虞,心内也是不快,当下冷了脸色正欲发作,恰此时外头却来了更有脸色且镇得住场子的人——江楚蓉一身秋香色皮袄,亲手提着个木漆食盒,头上簪一支成色一流却很是素净的珠钗,面若桃花,身形窈窕动人,进来便像受惊似的“哟”了一声,面上却一点没有娇羞,只管提着食盒小心翼翼走到徐怀安身侧,小鸟依人般偎在他身边,这才掩唇微微一笑,道:“这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只想着这天寒了,夫君该喝些热汤暖胃,倒忘了招呼各位大人,实在该向各位赔礼,对不住各位了。膳房里已经备下了足额的点心和热汤,各位不如也去前堂歇歇气,这样大的雪,事情又这样多,一时也谈不完,还是先去暖暖身子再来,夫君,你看妾身说得对不对?”
  
  到底是左相府自小养出来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再兼她眼羽微颤,面色酡红,唇上一点朱砂有如芙蓉,如此美景,众官员里几个年岁不足或定力不够已然直了眼睛,被徐怀安一眼扫去打了个哆嗦遍体生凉,等不及他允许便打了揖各自呼朋引伴往前堂去了,走时还不忘偷偷再瞄几眼江楚蓉。
  
  局势已定,徐怀安也不再多说,只向还留在房里琢磨他意思,唯恐踏错一步的几位轻轻点了头,等他们都出去,门也合上了,这才好似不经意把从江楚蓉的手里抽身开来,站在窗边继续看雪。
  
  他也不说话,江楚蓉说什么都穿耳而过,半响,等她都静下来不再言语了,方道:“你回房吧,以后别这样了。”
  
  声音平淡平静,两眼只注视着外头不停飘落的雪花,一心一意,心无杂念,随江楚蓉说什么,皆数不理不管不顾,只等她说完,回头淡淡望她一眼,口气凉薄疏远:“别闹,回去吧。”
  
  ……
  
  那女子终是捂着脸踉踉跄跄跑出了书房。
  
  徐怀安依旧看着雪花飘落,即使满身寒凉,即使房中炭盆已被冷风吹得奄奄一息几欲熄灭,他也毫不在意。
  
  目光瞄到江楚蓉被丫鬟照顾着回房的时候,才稍稍暗了一下。
  
  ——其实没有什么,不是她不好,也不是她有哪里比不上谁,只是他们两个不对而已。
  
  因为不是她,所以一切都有了理由。因为是她,所以一切都不需要理由。
  
  就是这样而已。
  
  就比如他站在这里看这场雪,原本是件并不会让人生出多大兴趣的事,可是——这已经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可以跟那个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同样的情景,感受同样的天气,做同样的事。
  
  所以弥足珍贵。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挪开目光。
  
  她再也不会接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得太晚了。
  
  徐怀安目光沉沉,望着远方昏沉得跟要掉下来一样的天空,抿着唇,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钢琴考试回家小宇宙爆发码了四千二的某只内牛满面了……本周又出现榜单了……

——【本周任务完成,更完这章之后就要老老实实爬去复习,十号十二号十三号都有考试,十四号就开始寒假可以老老实实更新了……请不要大意地鞭打圈养压倒调戏收藏俺吧嗷嗷嗷嗷!!!!请祝俺考试顺利没有挂科争取寒假以及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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