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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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北--兰亭-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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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什么胃口。我饱了,你慢慢吃。”
  兰无邪没做声,也跟着放下筷子。
  房里正中一张木榻,已经入春,木塌下却还燃着火盆。木榻后头的窗下一张简单妆台,花重阳想也不想就坐到离开饭桌最远的妆台前,开始发呆。
  窗外映着模糊灯光,她呆呆瞪着外头朦胧光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过下午在画舫上听到看到的情景,不时交缠出叶青花骂过她要她离开兰无邪的那些话。
  兰无邪有过不少女人,她早知道。
  兰无邪心机沉城府深,她也知道。
  她知道,他曾以告知炎昭下落为诱要她入兰影宫,他带亦正亦邪的兰影宫重出江湖彻底站在武林盟的对面,他一出江湖各门派便接二连三死人灭门……
  她还知道,兰无邪一出江湖便要抢天下第一,绝对不是只要做“天下第一“这么简单……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仅仅是知道,还可以当做不知道;看到听到的越多,她却越来越难,将那张绝色的脸同半帘醉里八角凉亭下那张醉意朦胧的脸融合起来。

  花重阳

  夜色沉沉,靠在窗下,手指又一下没一下,沿着妆台一侧精雕细琢的木纹划过去,眼神一片茫茫然然。从凉亭里初见,到黄昏时候在画舫上,每一事每一幕历历若在眼前清晰的像一幅幅画卷,她也该看的明白;可是脑子像被倒进去了一堆浆糊,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十几年前少林寺山下的小镇,她才几岁,在街头道听途说炎昭不要花初雪转而去找别的女人了,她回到家里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问花初雪爹还要不要她们。
  她娘笃定的对她说:要,当然要。你爹做大事去了,很快就回回来找咱们。
  年纪一岁岁长世事一天天看的清楚,人人都说她娘亲傻,她不觉得;她只是认为,娘亲太放不下;当时跟炎昭好了,为了他众叛亲离的跑了,都是可以——可是她错在太执着,拿得起却放不下,为了炎昭竟把一辈子都搭上。颠沛流离混了十几年,分分合合她看得多了——于是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做人就要潇洒些,要拿可以拿起来,要放也要放下下;是非爱恨,哪个一定能长久?
  连初认识祖咸觉察自己喜欢上他,她都想过他们以后可能会怎么分开——无非生死别离,或者日久相忘于江湖。那次醉意朦胧对祖咸说过的话——等老了,我们去个僻静的地方,种兰花安静过日子——她也清楚,那是醉话。
  老了?多远的日子,只怕他们将来,未知人老身先死。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祖咸干净内向对人真心,没想到有一天她想走开,是因为别的女人。
  道理明明白白。
  可失望心疼和一刻不停的煎熬挣扎,她一点也不少受。
  从今以后,她再不会怪娘亲那时候放不下。
  对面烛光摇摇晃晃,蜡泪一道道垂下,将精美的金字刻花红烛烛身雕琢的斑斓。兰无邪似乎觉察出她有些心事,起先是坐在桌前看她,后来悄无声息站起身,看着她起身将窗打开一溜缝隙。夜晚的微风吹进来拂动她的衣衫长发,兰无邪看着,忍不住走近,从后头轻声叫她:
  “重阳。”
  花重阳不答话,微微侧过脸。
  熠熠烛光落在她的侧脸,一一映出秀美的前额微扬的眉梢浅垂的眼睫,和挺直鼻梁滟红嘴唇。她侧脸的线条清晰干净如石刻,却精美得脆弱,一身青白衣裳融在风里,看上去似近还远。兰无邪怔怔看着,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拥住她:
  “……重阳。”
  花重阳身体微微僵硬,被他握住的手变成跟他一样的冰凉,半天清清嗓子,勉强出声:
  “怎么?”
  兰无邪低头将脸埋进她颈窝,手握着她的,许久长吁一口气,声音拖沓轻缓,像是疲惫之极:
  “没什么。”
  说完,他揽着花重阳往后一起坐在椅上。浅浅兰花香气涌进鼻孔,那是他的体香,往日嗅着明明好闻的很,此刻花重阳却被熏得有些反胃。兰无邪斜倚扶手将她揽进怀里,脸还是贴在她肩头,许久,声音低缓的开口:
  “风也暖了。”
  花重阳不做声,却有些紧张,就怕兰无邪会动手碰她——黄昏时候画舫上薄江半披着衣服跪在他榻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一刻她恨死薄江,更恨死兰无邪。
  此刻他要碰她,她大概会忍不住,一巴掌对着那张绝美的脸抽下去。
  一分一刻,花重阳靠在兰无邪身上,越来越觉得身体渐渐僵硬。可是兰无邪就这么拥着她,呼吸渐渐绵长,等了好久她都以为他睡着了,却听到他带了睡意的声音:
  “那天碰巧遇上那个无赖。”
  一贯的兰无邪式陈述,说什么都是干巴巴。花重阳仍旧不做声,只静静听着。兰无邪顿了好久才又开口,带着睡意的声音又带了笑意:
  “他喝多了,说了些无聊话。”
  花重阳忍不住问:
  “说什么?”
  兰无邪模糊轻笑:
  “临走时他指着我的脸说,你要是跟花重阳生个孩子,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花重阳怔住。
  要是这话他放在昨天跟她说,或许她可能以为他在试探她想不想生孩子——虽然这试探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有些笨拙;甚至她可能还会兴致勃勃很傻很天真的绾起袖子认认真真跟他讨论一下如果他们真的有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这会儿,她却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接话。
  沉默一刻长过一刻,她觉出兰无邪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丝丝收紧,还是漫不经心将话题岔开:
  “那人是什么人?”
  兰无邪默然片刻,轻咳一声:
  “一个旧识。”
  花重阳微微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语调,似笑非笑:
  “旧识?不知道是男是女?”
  兰无邪明显的怔了一下,而后很认真的回答:
  “是男的。”
  顿一顿,他紧紧握住花重阳的手,又咳了两声,声音紧绷别扭:
  “你不要多想。我——只要你一个。”
  花重阳还是似笑非笑:
  “真的?”
  兰无邪迟疑片刻,微微别开脸点头。
  若是往常,她绝对会以为他在尴尬,而非犹豫。平时闷的话都说不了几句,人前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出这样的表白,尴尬是正常的吧?
  颤颤烛影下,花重阳看他,松开他的手站起身:
  “孩子的事——你不提,我还真没有想过。”
  兰无邪跟着站起身,理理浅金衣袍,眉眼全是迁就的笑:
  “我只是说说。以后——还长着。”
  花重阳边说着走到榻边,和衣朝里躺下: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一个小人儿活着……只怕苦多于乐。”
  兰无邪在榻沿坐下,许久,还是认真的语调:
  “不会,我会护着你们。”
  花重阳默然,心头酸涩。
  当年她娘要生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到过炎昭这样的保证?可是算到今天,从小到大她吃了多少苦,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楚——谁曾来护着她一天?
  想到这里,她合上眼,假意打个哈欠:
  “不说了。今天困的厉害,早点歇下吧。”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兰无邪还在睡梦中,花重阳已经坐起身。兰无邪紧贴在她身后,不知何时手臂搁在了她要腰上。盯着兰无邪的脸看了许久,将他搁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她小心起身,在妆台前换下身上青白色衣裳。
  妆台上背光的镜子里,模模糊糊映出榻上兰无邪的身影。
  花重阳手指缓缓拂过镜面,指尖留下一片冰凉,放下手垂眸苦笑。
  戏中唱的水中月镜中花,原来是这个意思。
  推门出去,东方泛白,长廊下艳红灯笼却还亮着,像一团一团的红雾。清晨微寒的风里,她散着脚步走上去,无聊至极的一盏一盏把灯灭掉,走到长廊尽头,正好遇见捂嘴打着哈欠的兰草睡眼惺忪迎面走来:
  “啊,你啊。怎么起这么早?”
  花重阳笑笑,一把拉住她:
  “兰草,帮我个忙。”
  兰草揉揉眼,又打个哈欠,眉眼带着坏笑:
  “这么早就跟我要早饭,昨晚被阁主折腾坏了?没空,我还要上茅——”
  “不是。”花重阳打断她,“你出去帮我去买点东西。”
  兰草一怔:
  “这么早?半帘醉里什么没有?还要特地出去买?”
  花重阳扯过她耳朵轻轻吐出一句话,兰草被惊呆,石化半天低头瞄她几眼,结结巴巴反问:
  “你你你……阁主知不知道?”
  “只是防备。”
  “阁主……他吩咐的?”
  “不然我要你去买?”
  “可是——”
  “这种事情,总不能要你家阁主亲自开口吩咐吧?”
  兰草一脸惊诧,愣怔许久,才支吾成一句话:
  “他以前……对别人……倒也不是没有吩咐过这种事,可是那是别人,我以为,我还以为他对你……”
  花重阳笑着摇头,拍拍她肩膀:
  “哪有那么多不一样。你不用想那么多,他跟我自有计较。快去快回,别让我久等。”
  打发兰草出去,花重阳回房,刚好看到安平在服侍兰无邪穿衣。还是昨日的浅金袍子,映着晨光熠熠生辉;兰无邪脸色彷佛比往日好了许多,雪白如光唇角带笑,正半抬着手让安平给他系上银白玉带,看到花重阳进来眉眼带笑就要开口,可是见她身上穿着以前的旧衣裳又一怔,放下手,转眼看看妆台前叠的整整齐齐的青白云龙纹缎袍,上头还摆着那枚玉佩。
  花重阳径自在桌前坐下,倒了碗茶水仰头喝尽。
  兰无邪穿好了衣裳,等安平出去,才走到花重阳身后抚着她肩膀:
  “不喜欢那衣裳?那我叫兰草去裁几件——”
  “不用,”花重阳笑笑,又倒碗茶水,“还是觉得旧衣服舒服。”
  她的态度和举止的不对劲,明显到兰无邪想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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