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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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北--兰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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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重阳就是靠这一招,在青楼骗吃骗喝。
  渐渐夜深,青楼前面只剩门前大红灯笼下的昏黄灯光。人影稀疏,远处安阳街上却走来两个人,前面一个在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白裘,白色毛领半竖着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丝毫不引人注目。后面一个身上也披着浅色披风,更加不引人注目。两个人慢慢走着,披风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而他们的脚步,悠闲的不能再休闲,要不因为是半夜时分,大概会让人误以为,他们二人其实是在春游。
  信步走过青楼门口,穿白裘的男子停下了脚步,露在衣领外头的脸往后半转过去:
  “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过三更了。”
  “……三更?”男子听完转过头,自语道,“要不再逛一会儿,也好。”
  “……主子,”跟从在后头轻声试探,“不如早点回去吧?你的头发刚洗过,要是受了凉,又该头疼了。”
  正走到一条巷子口,男子听到侍从的话,顿住脚步。
  从背后看去,他的头发从头顶垂下直到腰际,中间只用了丝缎松松的束着,发梢还打着绺,正像是刚洗了没干的样子。
  男子站着不动。披着浅色披风的侍从不再开口,在他身后三步处站定,安静站着。
  过了不多久,就见一个人披着深灰披风从青楼门里走出来。灯光昏黄,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却只能看到深灰披风领口处透出的大红衣领,和略显凌乱的长发。
  那个身影向着对街,渐渐走远。
  而身着白裘的男子,脚步仍然闲晃似的松松紧紧,沿着花前头人影过去的方向往前。杭州的正月初大抵已经冷极,然而夜晚无风,透着宁寂,只有地上透出的寒气砭骨。白裘男子的长发披在外头,一路走过安阳街,垂在腰际的发梢竟然结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霜,随着他漫不经心的脚步微微闪烁。脚步在安阳街头停住,他又站了片刻,才慢慢转身,声音带着苦笑:
  “果然有些头疼了,咳。”
  披着披风的侍从默默无语的上前,递上一个小木匣子,打开。
  男子从里头拣了颗丸药,仰头吞进嘴里,咳了几声,复又抬步:
  “不早了。咳,咱们回吧。”
  次日,也是武林大会的第二天,花重阳独自一人到了西湖湖畔。
  比武台十丈开外人山人海,她费尽挤到人群边缘,看到比武台下清静肃穆的两排太师椅,匆匆一眼扫过去未见纪崇身影,却注意到最东侧空着的座位后头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浅蓝一个粉红,分外惹眼。
  花重阳微微眯眼细看,认出那个穿着浅蓝缎衫正微微笑着说话的人是容辰飞,不由得一怔。向来她只见过容辰飞穿着白衫的模样,以为他只适合白衣服,没想到他穿上这身精致的浅蓝缎衫腰上悬着宝剑的模样竟然更好看。
  至于那个粉红衣裳的……应该是昨天未见到面的纪妃湘吧?
  一想到纪妃湘,花重阳便收回目光轻轻叹口气,然后拂拂身上衣裳扯起嘴角硬着头皮往那两个身影走过去。
  果然……
  “花重阳,是你?”
  站在容辰飞身边的粉红身影右手握着宝剑双手横胸前,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花重阳一遍。花重阳心里叹口气,只能转脸对着一边的容辰飞微微点头:
  “容师兄。怎么不见纪叔叔?”
  “十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碍人眼。”纪妃湘往前一步挡在容辰飞前头,轻哼一声,“花重阳,十年前你一个人偷偷从武当溜走,让人误解是我爹娘心眼小将你赶走;如今我爹爹好心让你回来,你又穿成这样一身破破烂烂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存心给咱们武当丢脸么!?明摆着,是想要别人说三道四——”
  “妃湘!”
  容辰飞一手搭上纪妃湘的肩低声制止。
  花重阳在心里冷笑。
  十年不见,纪妃湘还是一样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十年前花重阳或许会把她放在眼里,但十年后再听到她的言辞尖锐竟只觉得幼稚好笑:果然,安稳待在父母身后的小姐,只懂得直来直去用言语伤人,连装个相安无事都不懂。
  她这才慢慢转眼,目光看向纪妃湘。
  细细的眉清亮的眼脸上张扬着凌人的骄气,头顶上簪着两朵雪白绒花垂着两条粉红绣带直到肩头,一袭粉红裙衫下露出两只秀气干净的雪白靴子,一看便知是从小养尊处优被搁在手心里宠着养大的大小姐,看得花重阳有种冲动,想抬手给她两巴掌捏住她下巴抬起来问问她,知不知道如今市价几个钱一斗米多少银子一尺布……
  可是心里想着,她还是抑下刚刚冒出头的暴力冲动,
  倘若十年来她花重阳落拓江湖,要是还在乎这点小小恶毒,这十年的罪岂不是白受?
  “别人说三道四,关我何事?”她对着纪妃湘从容微笑,“妃湘,我要是真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人,这会儿早被流言飞语淹死了,哪还用得着你今日来指手划脚?”
  黑白分明的眸子犀利清冷的目光未达眼底的笑意,花重阳一句话就把纪妃湘堵的死死。两人分明隔了五步远,但迎着花重阳的目光,纪妃湘竟有种想要退缩的感觉,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话。
  花重阳不以为意的笑笑,干脆绕到前座背对着纪妃湘。
  惹不起的难道还躲不起?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一溜座位上,东侧最尊贵的座位上坐的是纪崇,旁边个头魁梧鬓边一缕白发的中年人是青峰派掌门岳飞龙,还有崆峒派掌门苗云山,灵门门主谢红灵——花重阳也就能认出这几个人,其余的便不知道了;而座位上这几个人想必都已经把她跟纪妃湘刚才的话听到了,此刻,目光都有意无意瞥向她。
  花重阳微扬着头,抱着手臂,望向对面比武台,开始若无其事心无旁骛的走神——笑话,若是怕人看,她也便不是今日的花重阳了。
  也不过站了片刻,就听到纪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阳!你来了!”
  花重阳回过神,转身正看到纪崇跨着大步走近,脸上温厚慈祥的笑意不是对着纪妃湘也不是对着容辰飞,而是对着她花重阳;有那么一瞬,因为纪崇脸上的笑容,花重阳几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该那样对纪妃湘说话……叶青花说的果然对,欠了人情,便是一辈子还不了的事了;她欠了纪崇,便是欠了纪妃湘。
  花重阳无声轻叹,转身迎向纪崇,换上满脸笑容抱拳:
  “纪叔叔。”
  几个大步跨过来,纪崇便拉着花重阳向旁边门派的掌门引见:
  “来,诸位,这是我师侄女花重阳。重阳,这都是当今的武林名宿,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前辈对你多加关照了。”
  顿一顿,他对着一排座位上的人又加一句:
  “重阳也算是武当的弟子,往后还请各位——”
  “纪叔叔。”纪崇话音未落花重阳便打断他,恭敬向几个掌门行了礼,笑道,“纪叔叔,我已经不是武当派弟子了。”
  一语出,四座惊。
  纪崇脸色肃穆,眉眼间已经现出不快:
  “花间派?重阳,你当真要重振花间派?在武当跟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
  “纪叔叔,”花重阳笑着,“六年前我违背门规离开武当,从那时起便已经算不得武当弟子了,不然岂不玷污了武当的名声?花间派第七代掌门花重阳,请各位前辈指教。”
  纪崇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尽;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容辰飞也走过来,低声对花重阳说道:
  “重阳,师父如此看重你,你要三思——”
  “纪叔叔,容师兄,”花重阳微微挑眉,看着面前诸位武林名宿,“重阳六岁丧母,其后蒙少林德蕴大师与纪师叔相继收留,但从离开武当起便与武当少林再无干系,所以,从今以后重阳练得是花间派武功,做的是花间派掌门,与其他门派毫无瓜葛。”
  略嫌低沉的声音落下,比武台下一片鸦雀无声;纪崇脸色渐渐铁青,收回一直扶着花重阳的那只手,自顾自转了身:
  “看来是我老了,你要怎样便怎样吧。”
  花重阳脸色如常的再笑笑,躬身行礼,缓缓转回纪崇身后。
  说出这番话,她也算是……跟纪崇完全撇清关系了吧?
  照理说,花重阳是不应该有座位的。
  在座的都是当今武林中老大级别的人物,就算她娘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但并不意味着她能有什么特权,更何况她老娘早就已经挂了很多年,早已经不需要别人给她面子了。可是花重阳刚跟着纪崇同几个掌门寒暄完毕,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衣的青年将一把椅子摆在纪崇一侧,恭敬的向纪崇行礼:
  “纪掌门,世子殿下吩咐,请重阳姑娘落座。”
  纪崇一愣,看了花重阳一眼。
  花重阳微微挑眉。
  蓝衣青年说完便拱手抱拳转身离开。而纪崇眼神迟疑的回头看看那张椅子——椅子上还垫了毛皮垫子,然后清咳了一声,看向花重阳:
  “既然世子吩咐了,那你就坐吧,不必推辞了。”
  直到坐下,花重阳才注意到距离不远处,坐在比武台下西头一排椅子上的人。
  确切的说,是坐在西头一整排椅子上的一个人。
  一排六七张椅子,中间两张椅子中间排了张小桌,桌上莹蓝色茶碗,上头覆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的主人正侧脸看着台上,发髻整齐露出白皙平坦的宽额,身上白衫白袍只在袍子襟前领口滚了莹蓝色刺绣纹边。远处人山人海,近处低声嘈杂环绕,可是白袍的主人静静坐在桌旁一手抚着茶碗,目光淡淡落在比武台上,仿佛眼中看到的是一片宁静的世外桃源。
  这是花重阳头一次见一个人,穿起白衣服比容辰飞还要好看,不止是出色的容貌,还有那种从容不迫淡薄无尘的气度,好像不论什么,都不能看到他的眼里。
  蓝衣侍卫提到他时,称他为“世子殿下”,那么这个人——
  花重阳忍不住眼梢轻扬。
  宁静王司徒夜白与国乐公主的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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