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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向王太后请了安，令其他人都下去，道：“母后，你有什么事直接对朕说，不用拿那些下人出气。”
王太后缓缓地坐下来，去了方才的怒气，换了一种慈母的神态，道：“景儿。——我有很多年没有喊你景儿了。你如今是皇上，是天子，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始终都是我的儿子。”
李景：“朕知道。朕对母后从不敢忤逆。”
王太后：“今日并无外人，我叫你景儿便是想与你说几句贴心话。你且跟我说，那文素绢是何来历？为何如此狐媚，竟让你方寸大乱将她一个哑子封为贤妃！景儿，你知道‘贤妃’这个称号的重要，当初我就是入宫先被你父皇封为贤妃，后诞下你晋升为了皇后。你对她的喜爱已经让你不顾及娘的感受了吗？！”
李景：“母后一直劝我充盈后宫，如今我封了皇后，纳了贤妃，这还不够吗？！”
王太后见他执意不听，怒曰：“不够！在我天朝，哪个有品级的官员不是妻妾成群？就连你弟弟谙王今年才22岁，就已经娶了一个王妃，两个侧妃。你身为皇上，这天下都是你的，如今马上而立之年，膝下仍无一子，你让世人怎么说！贤妃残疾，生下皇子又怎样？皇后的凤仪宫你又从来不去，你还要将这种情况继续到几时？你非要全天下人都耻笑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有龙阳之癖吗！！”
太后的语调突然上升，帐幔后的易轻陌也终于确信太后是知道李景好男宠之事。此刻他躲在这龙榻上是何其凶险，如果被气头上的太后发现，恐怕性命当场便被断送。
李景好似被击中了要害，痛苦万分。他拿出最后一支挡箭牌：“郭贵妃不是已经为孩儿怀下了龙裔吗？”
太后冷哼一声：“皇上，郭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哀家只是碍于皇族体面将这件事生生瞒下，否则我定然要将那不知礼义廉耻的下流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粉身碎骨！”
易轻陌听得心惊。到底是如何的情形让王太后放此极致冷酷之言？难道郭水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李景留下她和孩子无非是想保存体面，而王太后不承办此事一来是因为皇族尊严不假，恐怕还因为畏惧郭通一党的势力。
听文鸾所说，李景与郭淑妃共享青龙帮所训练出的娈童，李景对郭太师一党也是无意间进行了纵容。——关系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太后道：“景儿，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母后，那么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继续留着郭水仙和文素绢，但是，你必须在大婚之日与皇后圆房，何时皇后怀上了你的骨肉，我何时才会真正地放了她们两个。”
李景：“母后在威胁朕？！”
王太后：“我是在保全皇族龙脉的正统！”
……
易轻陌不是胆小之人，却被这场争论的结局所震撼住！
随着一阵环佩之声愈来愈远，王太后出了李景的寝宫。易轻陌挣扎着下了龙床，跪倒于地：“皇上，轻陌愿意就死。”
李景：“为何要就死？朕何时说过要取你的性命？莫不是你认为知道了这么多皇家秘密就要去死吗？朕再昏庸也不会让你无辜搭上性命。平身吧。”回头又问他：“你倒是跟朕说说为何会伤得这么重？在这皇宫里是谁伤的你？幸亏被凝春公主救起，否则真不敢想象。”
这凝春公主就是李景唯一的嫡亲妹妹李沁。到底小心儿在自己昏迷之后将他放到了哪里？竟让凝春公主看到？
易轻陌：“回皇上，没有人伤轻陌，是轻陌自己不小心。今日为贵妃娘娘宣完恩旨，我偷懒在御花园的后山闲逛，发现一种极罕见的植物，轻陌以为是药材，谁知有毒！我轻率试用竟晕厥过去。”
李景：“后宫竟然有植物有毒，待你好了去让内侍全数铲掉就好。”
易轻陌口上答应着是，心中想这一关是过了，知道李景秘密的事且等伤愈后再说。
二十三 芙蓉帐暖
龙榻岂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易轻陌不管身负重伤执意要走，李景无奈，不悦道：“轻陌对朕似乎处处提防。”
易轻陌忙：“轻陌不敢，只是轻陌并非……并非……”这话让他如何出口？他既不能让李景知道自己已了解文鸾之事，又想让李景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愿“委身”于他。——后宫的混乱，特别是与李景关系的复杂，让易轻陌已慢慢失去对皇宫的好奇感。他十八岁的生命第一次感觉局面如此难以应付。
李景：“好了，出宫去吧。在家好生养着，这几日不必入宫伴驾了。”
“谢皇上！”
“今日事莫对他人言，太后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能传到外头，否则朕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易轻陌回家将宫内发生的事对父亲说了，易庄：“轻陌，你为何要将文鸾留下？！你难道不知道此事一旦泄露将对皇上大大地不利吗！此妖孽不除，社稷难安！”
易轻陌：“爹爹，文鸾已答应我不再为非作歹，你又为何非除掉他？”他知道自己如此说一定不会让易庄放掉文鸾，于是转念道：“如今后宫郭贵妃和王皇后势均力敌，其他力量的介入不光是对后宫局面的改善，对政局也是大大的有力啊。”
果然易庄道：“恩，你说的也对。当今之计是想办法改变皇上的观念，为皇家开枝散叶。——你师父顾今乃当今第一神医，你可将皇上之疾秘密告诉他，让他觅良方医治。”
易轻陌答应着，一面飞鸽传书给顾今，一面在家里安心养病，看书品茶，喂鱼弄花，好不清闲。
易轻陌见张平几个在外面嘀咕，道：“背着爷说什么？”
张平笑得诡异，恭敬上前，打了个千儿，道：“爷，我们是觉得爷这几天有点奇怪。”
易轻陌手中拿的是一本竹简，上古兵书真迹，他做出重重的架势敲到张平的头上，脸上却是和煦如风。
张平嘿嘿一笑：“爷，其实一点也不疼。”
易轻陌：“敢说爷奇怪，不疼也让你中内伤。”
张平：“嘿嘿，爷不会的。”
张安也上前道：“我们说爷奇怪是有根据的，青鸾你说对不对？”
青鸾仍然是冷冷清清的性子，一边帮易轻陌整理书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恩，公子自从宫里受伤回来这几日安静不少，一沉思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人坐着，莫名的就会发笑；平日公子看书的速度极快，如今半晌也不见翻一页，可见看书只是个幌子……”说话的语气俨然一个小大人，让人哭笑不得。
“谁说爷看书是幌子？”说着竟手中书卷一合，递给身旁的张平道：“且提问一下爷，看有什么背不会的。”
张平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断然难不倒自己这位绝顶聪明的小主子，于是为难地看着青鸾，意思是，你惹的祸得罪了爷，该你想办法才对。
青鸾仍旧低头整理书案，也不接递过来的书卷，朗声道：“公子手中拿的是本上古兵书，曰《握奇经》，乃何人所著，何人引申，何人注解？”
易轻陌轻笑：“此书乃皇帝之臣风后所著，姜尚引申，汉朝公孙弘做解。”
易轻陌说完，张平张安都殷切地看着青鸾。
青鸾道：“公子答对了。”引来张平张安两人大失所望的表情。青鸾狡黠一笑，又道：“书中有多少字，公子且背诵一遍。”
易轻陌胸有成竹地说：“三百八十字。——经曰：八阵，四为正，四为奇，馀奇为握……”
“谁让公子正着背了？倒着背！”
易轻陌哑然。半晌气急曰：“青鸾，你……”
张平张安一看青鸾得志，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一番肆无忌惮的大笑。青鸾只憋着笑，挑着眉毛看这易轻陌一脸窘相。如此张平张安两人笑得更凶了，他们还从未见过易轻陌无话可说，真真好厉害的青鸾！
“青鸾，爷为何出去啊？爷是不是生气了？”张平张安一面止住笑，一面指着易轻陌的背影问。
“不会，公子岂是那等小气之人。”
易轻陌反复思索着，青鸾口中的真是自己吗？自己真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那小心儿？想起心儿，他不觉间唇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这丫头武功虽也不差，但跑到宫廷里去行窃却也离谱，她必然是宫中人物，杂役？宫女？……保不准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嫔妃！
想到这易轻陌坐不住了，疾步返回“轻陌居”。
“青鸾，”
青鸾忙上前伺候：“公子。”
易轻陌若有所思道：“你可见过后宫宫女妃嫔的名册？”
青鸾未想公子突然问起这个，甚感诧异“回公子，青鸾确实见过，是在青龙帮接受训练之时。——这些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易轻陌点头曰：“青龙帮训练你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进宫，你的年龄不出意外一年之内必然被郭贵妃带进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缘故阴差阳错去了郭府。青龙帮既然之前是想让你进宫，必然教习你宫廷礼仪和宫内形势，那么后宫有些资历的宫女嬷嬷女官，特别是妃嫔的名单你必然见过。——青鸾，你将你知道的那份后宫人员名单及其背景全数描述出来，”说着目光突然变得悠远。“我要从中找一个人。”
青鸾领命行事，易轻陌却仍然出门而去。如今伤势将愈，半月不见如烟，上次不知为何得罪她，如今该去赔个不是了。
易轻陌对张平张安道：“陪爷出去，将前年爷收的那坛梅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