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九重(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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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九重(出书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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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没有人夹手夹脚地缠在他身上睡觉。

  再没有人枕在他颈窝。用暖热轻微的呼吸撩动他的心。

  再没有人半夜在他身上流口水磨牙咬他的发丝闻他脖子的味道。

  再没有人在梦中傻笑冷不防说梦话轻轻叫著师傅。

  再没有……

  所以,他也不用烦恼,不耐,半夜被撩拨得起身练武,更不用小心翼翼,防范发生不该有的事情……

  多麽好,可为什麽就失眠了?

  十分焦躁不安,只好起身练武。

  忽然听到远处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似乎雪地里有甚麽小兽在小心翼翼地奔跑。

  聂震心里泛过莫明的波动,忍不住打开门。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偷偷摸摸地溜过来,冷不防看到他,顿时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整个人呼地一下扑了上来。

  “师傅!”小聂琰一边打喷嚏笑著说,他身子很冷,哆哆嗦嗦的,神情却很快活,澹澹月光下,他的笑容像皎洁明亮的雪意,霍然让聂震的心也璀璨明亮了。

  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抱起笑得梨涡深深的小皇子。

  半天,柔声问:“怎麽半夜不睡觉跑过来了?”

  聂琰笑盈盈从袖子里取出一枝小梅,红得深豔,那是经过霜雪之後的浓丽之色:“我想睡觉啊,可闻到梅花好香,心里喜欢,想折给师傅也闻闻。”

  好烂的借口。

  聂震哑然,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笑意,默默抱起小皇子,转身进屋。聂琰老实不客气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凑在他颈窝,闻著熟悉的檀香味道,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几乎是立刻就睡著了。

  聂震把他放到床上,最熟悉的位置,看著眼皮打架的小皇子,忍不住低声说:“为什麽……”

  回答他的是一声小小的呼噜。

  聂震失笑,就这麽和衣抱著他,朦胧睡去。

  迷迷糊糊听到他说:“因为最喜欢师傅……”霍然惊醒。

  心惊肉跳,又问:“小琰,你……你说甚麽?”

  聂琰闭著眼睛,也不知道醒了没有,嘀嘀咕咕地说:“最喜欢师傅了。”身子一翻,老实不客气巴紧了聂震,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使劲贴著他,睡得更香。

  “你……”聂震瞪著梦中还在微笑的小皇子,这一夜再不能平静。

  迷迷糊糊,心里梦里都是淡淡花香,还有那句话。

  最喜欢师傅,是麽?

  总想到不该想的方面,可又忍不住欢喜,不想睡觉,眼睁睁看著那个人。

  明明是个小魔头,可为什麽让人看著心里温柔暖和,甚麽雄图大业都柔软温存得不想振作,甚麽江山如画都当不得他傻乎乎一个笑容……

  第二天,他递给小皇子一张红叶,用最不在意的神态,教他写字,写的却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聂琰笑嘻嘻跟著写,也不知道看懂了意思没有,走的时候却顺手把聂震写了字的红叶也收去了。

  这些年,他一直收著这红叶吗?

  聂震恶狠狠瞪著有些黯淡焦枯的叶面,咬牙切齿地低语:“甚麽也没有,是你自己说的……你……”

  是你要夺我性命。是你不要我。是你说,我们甚麽之间也没有。

  所以……所以……

  他发抖的手居然握不住薄薄的树叶,看著红叶悠悠飘落,聂震忽然一挥手,狠狠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听著清脆凌厉的碎裂声,他沸腾的心事似乎平静了一些。

  聂琰病势十分凶险,御医换了一拨又一拨,皇帝还是气若游丝地昏迷著,谢太後过来看了两次,被聂震赶了回去,不免哭得死去活来,只是在聂震面前不敢太发作,拼命忍泪吞声。聂震面上倒还沈稳冷静,其实心里烦乱不堪。最後还是曹瑞出主意,飞马四百里请来惯治内外损伤的一个老太医。

  这次聂震忽然发作,对付小皇帝一党,几乎一网打尽,不知道怎麽的却丝毫没动到曹瑞。曹瑞最初也十分奇怪,後来料是消息渠道不同,聂震未必知道皇帝到妓院会见大臣之事,只怕别的路子出了麻烦,以至暴露众多心腹大臣。他侥幸留下来,越发小心,什麽事都按兵不动。

  那太医见皇帝身上伤痕累累,下体虽然早就清洗过了,撕裂之处伤势刺目,不禁骇然。他年老稳重,也不说甚麽,只管闷头开方子。如此,给皇帝灌了不少汤药下去,居然稳住了病情。聂琰虽没有醒来,气息毕竟宁定了不少。

  聂震忙著把小皇帝余党清理了一番,为了面子上好看,仍然著最得意的词臣兆文庐罗织了一堆罪名,又让御史弹骇,表面文章做了个十足。群臣早就被他威风惯了,一声也不敢出。如此杀的杀关的关,忙了几天总算收拾干净。他略微有空,忽然想起病在深宫的小皇帝来。

  其实忙碌的时候也未必怎麽样,一旦闲下来,心里就像猫抓似的。有心不看,由得他自生自灭,只是到底撇不下,一面悻悻然,一边忍不住去了皇帝养病的碧甯宫。心里恨恨,脸上倒是勉强平静著。

  碧甯宫中,皇帝病榻前虽然燃著红泥小火炉,还是有种奇怪的清冷。聂震看著皇帝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又是一阵心烦,忽然就大发雷霆,胡乱找个借口把下人都赶了出去。

  仔细端详一下,其实聂琰的样子和以前差得不多,眉目清丽如画,嘴角微微抿著,纵然不笑,脸颊也有浅浅的梨涡。如果作过一千个梦,梦里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聂震盯著这张脸出神一会,忍不住微微弯腰,迟疑著,轻轻吻了一下那张惨白的嘴唇。

  忽然心里悲伤。

  聂震的确在聂瑛生前就开始计划著如何夺国自立,但他也的确没想过要苛待和他最亲近的聂琰。

  他很早就知道,英王府早晚要夺取天下的,这是从聂苍穹、聂炫以来几辈人的雄心壮志,只是历代皇帝都对英王府势力防范严密,难得机会。天幸聂瑛多病,太子年幼,本是他最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为了聂琰迟疑停留。可有时候也忍不住想,纵然夺了天下,愿意厚币柔靡奉养废弃的小皇帝。天下是一回事,叔侄情意……又是一回事。

  可不知不觉,事情就变了模样。

  为什麽要和我作对?为什麽不肯和以前一样?为什麽不要我了……

  聂震不知道,心里沸腾著的情绪,是不是怨恨,或者别的。可他受不了聂琰对别人笑,受不了聂琰和别人好。

  赵太後,乔引桐,梅小姐……有时候看著不免手痒痒的,好想杀了他们。他知道聂琰事母孝顺,可十分痛恨聂琰叫著母亲时候亲密的神态,所以死命折腾赵太後,聂琰越是满不在乎,他越恨……

  憎恨他在意别人,更憎恨他甚麽也不在乎,更不在乎他……难道聂琰心里就没半点牵挂的东西?这麽凉薄无情,果然是他当年自作多情了罢。

  太可笑,太可笑,太可笑!

  为什麽他这麽煎熬,聂琰却可以活得自在快活,没心没肺?

  他的小琰,真的不能和以前一样了麽……

  心里恨极,却还是忍不住辗转亲吻著眼前人苍白冰冷的脸颊。

  聂琰虽然闭著眼睛,似乎感觉到了聂震颤抖破碎的呼吸,忽然低声叹了口气。

  聂震大吃一惊,赶紧竭力作出冷淡无情的样子,冷冷道:“陛下醒了?”

  聂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聂震,有点糊涂地浅浅一笑:“师傅。”还是当年那样甜蜜柔软得像春风醇酒的笑容……

  聂震大惊,几乎哆嗦了一下,不敢回答,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怎麽会这样?

  “我做了恶梦……”皇帝拖著声音懒洋洋地说,很亲密的口气,说到一半,声音低了下去,冷硬了些,眼里迷糊柔软的神情慢慢淡去,近乎自语地说:“原来不是梦?”

  他皱眉出神一会,抬眼盯著聂震,宛尔一笑:“啊,是皇叔。居然不杀我。”

  聂震森然冷笑:“杀了你,一时半会哪里去找这麽无能的人来做皇帝。”

  聂琰失笑:“倒也是。”懒得和聂震再罗嗦,闭目睡下。

  聂震冷冷道:“你倒是不闹了,也不挣扎了?”

  聂琰笑道:“顺天应人,君子处事之道。既然玩不过,我不玩了。皇叔,要杀我请出手,如果不杀,我就要接著睡觉了。你请回罢。”

  聂震被他满不在乎的口气激得微微咬牙,忍不住狠狠抓住他的手臂,切齿道:“谁说我要杀你?”

  “要和我上床?”聂琰轻描淡写地反问。

  聂震倒是这个意思,被他一问,反倒下不来台,冷冷盯著神情淡漠的皇帝。

  “那就快点做完,我头昏得很,完事了好睡觉。”皇帝还是漫不经心地说,白皙的手指放到衣结上,很痛快就解开衣带,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那是当日聂震发狠蹂躏的结果。

  聂震忍不住转开了眼睛,愤怒在刹那间变成了茫然。

  “不做?”皇帝还是懒洋洋地问,见聂震皱眉不说话,於是笑了笑:“不作算了。”

  只管倒回床上,笼上厚厚的被子。聂震发现,他身子实在十分单薄,被子下面几乎没甚麽起伏……

  忽然一阵悲伤,忍不住跪在那人面前,低声说:“小琰,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我不恨你了,你也不要恨我。”

  聂琰懒洋洋地笑,没心没肺地回答:“好啊。”答应得十分痛快,眼中却还是那麽淡薄的神情。那些甜蜜的热烈的眼神,难道真是回不来了?

  聂震十分伤心,抱著他绵绵密密地亲吻,不住说:“小琰。小琰。小琰。”

  聂琰睁大眼睛,嘴角勾起,像是在笑,目光却没甚麽波澜。还是一笑就深深两个梨涡,可聂震觉得,那里面不是甜蜜的酒意,不过无情水而已。

  和聂琰之间搞得十分不堪,聂震处置国事之时,不知不觉比平时严厉一些。

  玄策将军杨弩之前因为贪墨和滥杀同僚,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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