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九重(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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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九重(出书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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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折堕不过朝夕之事。

  其实也不怕死,只是面对聂琰这样烈火一般春水一般的情意,只觉生死都成了折磨。梦想了那麽久的感情,最後用这样不堪的方式变成了现实……作为情人,本该欢喜。作为堂堂摄政王,却只有屈辱和痛恨。

  於是夜夜不能成眠。身子虽养好了些,神采却渐渐憔悴消沈。

  慢慢体会到了当初聂琰的心情。当初皇帝缠绵病榻几个月,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水深火热地折磨著呢。

  不管再缠绵,身为王者的雄心不能折损,对昔日属下的情义不能辜负……所以,当柔情变成了居高临下的赏赐,再深的情意也是伤害。

  聂琰看在眼中,加倍恩遇。聂震是男人,皇帝不好赏赐甚麽珠宝绸缎之物,便另想出很多东西。有时候是一幅好画,有时候是一坛美酒,有时候是上好的笔墨,也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张金黄树叶,上面虽然甚麽也不写,聂震却明白藏著的浓浓蜜意。

  多年以前,聂琰写天高海阔,他则写了江山如画……

  那麽高远那麽深厚的情思,可是,相逢的第一天开始,大概已经很难做到了吧。

  依然是日日纠缠,夜夜纠缠,只不过当初的角色彻底换了人来上演。可为什麽那麽痛苦?答应的一个月,如此温柔如此甜蜜的一个月,怎麽变成了酷刑?

  聂震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只怕要忍得疯狂了。

  又是一夜缠绵,聂震武功即去,重伤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一夜情事过後十分困顿,皇帝何时上朝去了,他也浑然不觉。就这麽一直昏昏沈沈睡到了下午,懒洋洋起来。早有宫监过来侍奉梳洗,聂震瞪著那描金走凤的贵妃盆一会,哑然失笑,忽然疯狂似的一横臂,奋力扫下所有的梳洗之物。

  丁零当啷一阵乱响,满地都是水渍。侍奉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连忙不住磕头求饶。

  聂震浑若不觉,就这麽对著满地积水出神。水面清清楚楚倒映出了他的影子,清瘦如孤鹤,眼神迷惘空洞,再不是当初雄姿英发的模样。

  “啊──”他忽然失声长号。

  惊痛的嚎叫犹如悬崖边的猛虎长啸,久久不绝。众宫奴吓得战战兢兢,纷纷跪地哀求。便有胆大的太监过来,想扶他歇息,却被聂震一把扫开。他武功虽失,格斗之术早已熟练无比,那太监被他摔了一个跟头,鼻青脸肿,不敢说甚麽,颤抖著退到一边。

  忽然,一双手臂坚定地抱紧了他。

  “震……震……”那个人不住地说,绵绵密密用嘴唇和双手给他最亲密的抚慰。聂震发呆一阵,僵硬地回应他的亲昵爱抚。再过一会,那人轻轻抱起了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把聂震放倒在软榻上,示意众人都退下。

  “不要难过,日後我会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现在,先快活了再说?”皇帝柔声说。

  聂震一惊,失神的眼睛陡然闪过锐气,盯著皇帝:“你又在想甚麽?”

  皇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觉得我暗算了你,心里其实不服气的。所以……过一个月,等你伤好得彻底了,我会让薛太医恢复你的武功,咱们公平斗一场。你若能取胜,我便放你出宫又如何?你若败了,随我处置。”

  聂震眼中寒芒一动,缓缓道:“你不怕我出宫後兴兵作乱?”

  皇帝哈哈一笑:“那也要你赢得了我再说!我要连你也胜不过,凭甚麽作这江山之主?”

  聂震出神一会,忽然也笑了:“你不是已经赢了麽,还要怎麽赢?到底你打算怎麽处置我?”

  皇帝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只想你抛下心事,陪我过足一个月快活日子。然後……然後……”

  他沈吟不语,聂震心里却犹如被纠紧了一般,忍不住道:“然後如何?”

  “然後杀了你。”皇帝眼中寒星流转,沈沈微笑:“震,我改了主意,不想折磨你一辈子了,否则只怕也要折磨我自己一辈子。”

  聂震一凛,定定看著眼前秀丽优雅如月光的男子,一时似已痴了。

  皇帝缓缓揽紧了他:“所以……我们只要一个月罢,好好的,快快活活的一个月。”

  聂震茫然出神,低声说:“快快活活的一个月……快活……是啊,我该快活才对,呵呵。”

  聂琰似笑非笑看著他,低声说:“不要答应了我,却还是这麽不高兴。你不妨想,或者你能杀死我,你就痛快了……”

  这句话,皇帝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著,眼神却有些虚散缥缈。

  聂震心里一绞,暗想:我若杀了你,又有甚麽痛快呢。

  但他毕竟有些傲气不能折堕,不想再分解甚麽,只是淡淡一笑:“陛下说的很好,之前倒是我看不开了。”

  “好。”皇帝轻快地笑了,一低头,忽然一口咬住聂震脖子上的旧伤口。密密舔吮,似乎要把聂震一生的血液和热情都狠狠吞噬下去。

  他忽然含含糊糊地说:“真想你的伤一辈子不用好了……”

  “陛下。”聂震再难忍耐,咬牙切齿地说,竭力贴紧了他。两人犹如藤树纠缠,压得床榻发出沈闷的吱呀声。一下又一下,犹如即将断裂的碎响。

  一番云雨之後,聂震躺在塌上静静出神。聂琰也不说话,只是枕在他身上,默默看著窗外染了红霞的黄昏。

  这又是一年的梨花时节,清风一过,春色和著片片芳菲溶溶而下,情形十分美丽。只是不知何处有淡淡香气,也分不出是甚麽花香,只觉清新委婉,犹如一夜春雨,淡淡溶入人心。

  “是甚麽香气?很好的气味。”聂震心不在焉地说。

  聂琰黑宝石似的眼睛凝视著他,微微一笑:“原来你喜欢这个──是番邦进贡的异种花树,我亡母生前十分喜欢它,赐名‘雨霖铃’。我帮你折一枝下来罢。”

  聂震一愣,本想说让太监们去就是了,转念一想,皇帝爱怎麽折腾是他自己的事情,倒轮不到自己一个阶下囚多话,於是静静不语。

  聂琰一笑,亲了亲他神色清冷的眼睛,低声说:“等我一会。”忽然大鹰般一纵而起,径自跃到窗外一颗高大的花树上,惊得满树琼花微微颤抖,犹如落下一天的繁华。他倒是满不在意,就这麽徐徐立在树枝上,清风吹动长袍,夕阳暗沈的金辉晕散在他身後,让他看上去越发犹如神仙出尘。

  “喜欢哪一枝?我给你折。”皇帝爽朗地笑著,双目如星,眨也不眨地看著聂震。

  聂震有些受不了他神采逼人的双眸,只好随手一指:“这个罢。”然後微微转开视线。

  为何皇帝这样看著他,这样热情和不羁,犹如把所有的情意都毫无保留地流露著,让人心里难以承受……

  聂琰似乎没有看出他明显的疏远,笑盈盈地说:“嗯,这枝是不错……正好天色晚了,还结了点露珠──”伸长了手,轻快地折下丰盈美丽的花枝。

  曹瑞正好进来,才跨进和芳斋的门,就看到皇帝颤巍巍站在数丈高的花树上,吓得魂飞魄散,惊道:“陛下!小心!”

  聂琰不防忽然有人大叫,内力一浊,脚下用力略重,顿时树枝折断,整个人凌空飞坠而下。

  聂震大惊,想也不想一跃而起,本想护住他,只是身子一软,才起身就跌在地上。心惊肉跳之下,只见聂琰半空中鹰隼般翻转身子,把花枝咬在嘴里,双臂急速张开,轮流急扣树干,就这麽一口气滑下丈余,总算抓牢实了树身,慢慢滑了下来。

  曹瑞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跪地磕头:“是老奴不该惊动皇上,死罪,死罪!”

  聂琰一笑,挥手示意没事,小心取下嘴里衔著的花枝,拿在手上,这才说:“手指皮肉伤而已,让太医来帮我包裹一下就好。”他对下人原本宽宏,并不计较,曹瑞却十分不安,还是不住磕头。

  聂琰笑骂一声:“好了,老曹,你再唠叨,罚你一个月不许说话。”笑著把满头大汗的曹瑞撵了出去,却过来轻轻扶起聂震:“震,没吓到你吧?”

  聂震看著他不住流血的双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琰以为他看著花枝,便喜滋滋地将雪白的花枝放到聂震手上,微笑著问:“是不是很香啊?这麽折下来,又和树上远远的不一样了。”

  聂震呆呆不言,心里大悔,为什麽刚才不肯阻拦聂琰呢。

  聂琰总是喜欢送他一些古怪的东西,还记得当年老是在他书里夹一些写了字的树叶,更在大雪天冒著严寒给他带来一枝小梅,如今,又为了折这雨霖铃弄得双手受伤……

  也许,在皇帝看来,金银太轻,珠宝太俗,只有这些出自亲手的花花草草才是最真实的心意罢。

  聂震慢慢接过花枝,低声说:“小琰。小琰。”

  为什麽眼前有些雾气,让他看不清花瓣的样子……只觉得丰盈冰白,犹如灿烂明洁的雪意,极盛极凛冽地刺入他的心。

  人在九重 16

   

  聂琰又恢复了睡觉时候粘手粘脚的习惯。

  总是紧紧搂著聂震,紧紧压在他身上,脑袋埋在聂震的颈窝,恨不能贴身贴肉似的,似乎打算让两个人嵌合在一起。

  他从小睡觉就是这麽蛮横和亲热,一点不肯分开。想不到事隔多年,竟然还有这样相处的时候。

  聂震忍不住觉得奇怪,小皇帝为什麽胆子这麽大,俨然一点防范也没有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料定自己不会在这个月动手杀他?或者他另有特别的把握?

  可不知道为什麽,聂震的确没有动手。

  於是只好夜夜发呆,眼睁睁看著小皇帝肆无忌惮地抱牢了自己的腰身,呼呼大睡。

  其实聂琰睡著的样子很好看,没有平时的犀利和锐气,眼帘安祥地微垂著,嘴角梨涡微现,好像随时会泛出甜蜜调侃的笑意。过去那些残忍的事情,并没有改变他的风采。

  有时候被勒得太紧,只好推醒小皇帝:“小琰,醒醒,我要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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