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砂 作者: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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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砂 作者:沧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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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外的官道上,数匹马急奔而来,马蹄在暮色浓重的郊外敲击出空空的回声。 
古城上方,一弯新月静静勾起满天流霜,俯视着大地。 
当先的一人,绯衣长发,却是个女子。她率先在城门外的长亭边上勒住了马,抬头望着城中的阑珊灯火。晚风吹起了她脸上的轻纱,面纱后,她的眼神虽然明澈冷漠,却已经带了微微的疲惫之意。 
四天来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从杭州经雁荡到泉州,沿路还收服荡平了一些小门小派,入暮时分来到泉州城外,大家都已经是有了些微的倦意。 
然而,看着城外官道边,那空无一人的长亭,所有人的眼光都微微一怔——没有人……居然没有人来迎接? 
绯衣女子在城外勒住马,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其中一名中年人会意,一扬手,袖中一支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在极高处才引爆,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蓝色菊花来。 
光芒一闪即逝。 
一行人马也不再说话,一起驻马在城门外静候。 
一柱香以后,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城门也即将关闭,然而,一群等待的人看向城中,那条官道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碧落护法还不来?”终于,随行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出声,大为不满,“明明预先通知了他、靖姑娘会来泉州,如今见了蓝火令也不赶过来,架子大的很啊。” 
绯衣女子沉吟着,并没有回答,只是凌厉的横了那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让他即刻住口。 
“天色不早,我们先进城去吧。”阿靖不易觉察的轻轻叹息了一声,吩咐下属。 
大家默不做声的继续赶路,然而,每个人心中却是震惊而疑虑的——听雪楼的下属,哪怕是四护法,见了蓝火令而不即刻赶来谒见,都是被视为大不敬的行为! 
而且,半年前听雪楼刚平息了二楼主高梦非的叛变,四护法之一的碧落、作为二楼主麾下的直系下属,能在叛乱后继续被萧楼主留用,已经是额外的宽容了,以后所作所为更应该小心才是——而如今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正是取祸之道么? 
然而,一贯为人严厉不容情的靖姑娘,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凌厉的光。 
反而仿佛料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拜见靖姑娘!” 
找到听雪楼在泉州新设立的分楼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马上下来,看守泉州分楼的听雪楼弟子脱口惊讶的唤了一声,立刻俯身行礼,同时略带惊慌的禀告:“靖姑娘少坐,属下…属下立刻去通知碧落护法!” 
这一次,由碧落护法带领,听雪楼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攻下了泉州的幻花宫,为将来对付滇中拜月教建立了前方的据点。 
绯衣女子淡淡看了属下一眼,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你们刚攻下了幻花宫,也够累的了,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率先走入了庭中,留下分楼人马有些无措的面面相觑。 
紧跟其后的洛阳来的人马不做声,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着。看着靖姑娘不动声色的脸,心中抹了一把冷汗。 
——看起来,碧落并没有预先通知任何人、靖姑娘要来泉州的消息。 
——楼中仅次于楼主的女领主,似乎在他眼里根本毫不重要。 
——真是好大的胆子……即使萧楼主,对于靖姑娘也是敬畏有加的啊。 
进入偏室,众人终于知道了碧落护法之所以不来迎接的原因。 
打开紧闭的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看见房内的景象,所有听雪楼子弟内心都是一震,暗道这一回碧落护法是逃不了处罚了。即使一直不动声色的绯衣女子,看着在满桌酒瓶中酩酊大醉的男子,也不禁皱了皱眉。 
桌面上至少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四十只空瓶,酒浆流了一桌,而那个青衣的男子,就这样趴在污秽的桌上沉沉睡去,丝毫没有觉察这一群迫近身边的人。 
“碧落护法!”看着靖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一边,随行人马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大声叫了一句,“靖姑娘来了,还不快醒醒!”新设立的泉州分楼中,也有弟子悄悄上前,推了推沉醉的男子:“护法……快醒醒!靖姑娘来了!” 
然而,烂醉如泥的青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倒在桌上。手臂搭在桌子边缘,手无知觉的垂下,不知为何手指上伤痕累累。 
绯衣女子顺着他滴血的指尖看去,看到了跌落在桌子底下的那张古琴。 
琴是好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可惜已破碎不堪。七根弦更是根根尽断。 
破碎的琴身内,阿靖甚至看见了琴身下显露出来的暗格——暗格中,那一把稀世名剑“鱼肠”苍碧的剑鞘闪着幽幽的光泽。 
居然连琴和剑都砸了么?碧落啊…… 
阿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古琴。 
“你们都先出去罢。”站直了身子,绯衣女子淡淡对周围震惊的下属吩咐。 
众人都退出去以后,阿靖扫开一张椅子上散放的酒瓶,不做声的在桌边坐下来。也不叫醒沉醉的下属,只是自顾自的拿了一瓶半空的酒,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破碎的古琴放在她手边,断裂的琴弦丝丝缕缕,触碰她的手指。 
阿靖慢慢喝下一杯酒,转头看着桌上沉醉的青衣男子。他醉的狠了,那样的武功,居然连有人这样靠近身侧都毫无知觉。束发的玉冠也歪了,墨一样漆黑的长发披散满桌,浸入了漫淌的污浊酒水中。乱发下,他清瘦的脸苍白得出奇,剑眉紧紧的蹙着,毫无平日的风流蕴集。左手无力的搭在桌子边缘,右手却压在身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一个锦囊。 
“小妗,小妗……”仿佛梦见了什么,沉醉的人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名字。 
绯衣女子静静看着,眼睛里忽然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小妗。 
真想见见,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即使是听雪楼的女领主,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号称江湖中琴剑双绝、一生自负才情的倜傥游子,执迷不悔到如今的地步? 
陡然,她听见醉了的男子,嘴里模糊不清的哼着什么曲调。很常见的曲子,阿靖侧耳细听,才听出了几句被世人和戏文里传唱的不能再熟悉的诗——“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 
长恨歌! 
一年多以前,碧落投入听雪楼时,在整个江湖中引起的轰动、仅次于当年舒靖容加盟听雪楼。 
听雪楼刚刚崛起,以不可挡之势开始扫并武林。很多世家被降服,很多门派被剿灭,甚至连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武当,也因没有实力对抗,而选择了淡出不问世事的态度。 
那时,他的名字叫做江楚歌。江南第一剑。 
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种种风流传闻名播武林,不知令多少深闺少女、武林巾帼动心。然而,更闻名的却仍是他那一手回风流雪剑法。那号称江南第一的剑法。 
在听雪楼势如破竹南下,剿灭江南四大世家时,所有人都把唯一能抗拒听雪楼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因为,也只有号称琴剑双绝的江楚歌,才有可能与听雪楼中的萧靖二人一战。 
而江湖中人也知道,以江南第一剑向来的骄傲自赏,也是绝对不会向听雪楼臣服的。 
他与萧靖二人第一战,在金华府的兰溪边上。 
是夜,月光如水,倾遍大地。兰溪的水静静流着,然而溪面上的一轮明月却不曾随流水而去。半夜了,溪边上更是寂静寥落,深秋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空中已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静的能听见。 
如此的寂静中,却有一串马蹄的的,敲破了霜夜的清冷。 
半夜的流霜中,竟有两个人冒着寒气并骑而来。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子白衣如雪,相貌清俊,然而却带着一丝病容,眼睛里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而那个女子一身绯衣,脸上的轻纱在冷风中扬起,面纱后的目光冷漠而锋利。 
“咳咳……不想从临安赶到金华竟快子夜了。”微微咳嗽着,白衣公子开口对身侧并辔而行的女子道,“阿靖,这几日刚平定了扬州花家、又要你剿灭霹雳堂雷家,日夜不停奔波来去……咳咳,辛苦你了。” 
他一开口,就感觉寒气侵入了肺腑,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登时话语都说得零落。 
“还是先顾着自己罢,楼主。”被称作“阿靖”的绯衣女子抬眼看了同行的男子,淡淡道。她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暖意,只是淡漠的一句句扔出,化在夜风里散去。 
此时,按辔而行的两人,正经过兰溪的一个转折浅滩处,那里有一个残破的亭子,亭边一丛丛的竹林分散簇拥着,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绯衣女子忽然跳下了马。 
“走得也累了,风又大,歇歇脚罢。”根本不征求同行之人的意见,阿靖自顾自的将马系在竹上,背对着马上的白衣公子,忽然用同样漠然的语气补了一句,“——大氅在你鞍边的锦兜里。” 
白衣公子没有说什么,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却微微亮了一亮。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笑意,仿佛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 
他不做声的翻身下马,从鞍边取出大氅,披在肩上,咳嗽声稍微缓了缓。 
阿靖在亭子前等他,待得他过来,两人便并肩向亭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交谈几句。 
“江南武林一脉,均已为我所破。接下来的雁荡括苍两派,也无甚么作为了。”绯衣女子脑中过了一遍近日臣服的门派,道。 
“你行事当真绝决凌厉,江南那么多大小门派你在几月间便全数平定,不愧是血魔之女。阿靖。”白衣公子微微笑了起来,然而有些病弱气息的脸上却是凝重的,顿了一顿,缓缓道,“可是——你却漏算了一个人……” 
“楼主指的可是江楚歌?”阿靖神色也是一肃,接口问。 
白衣公子颔首:“所谓的江南第一剑,未必真正名至实归,但是绝不可小觑了‘琴剑双绝’这个称号——他的那一手回风流雪,应比他倾倒全江南的琴诣更高出许多。”他负手看天,看着如水月光和满天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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