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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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骧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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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便又为他斟满了一杯。他站起身道:“我初还南天,尽管所知不多,却足以明确一件事情。”他的声音霎时变得沉肃峻厉,“参王无道当废,上合天意,下应民心。只是这件事,南方天帝不便出面,因此全权交付于我,命我顺势而动。众位若不鄙弃,我当以南天五万兵卒全力襄助义军,不知众位将军以为可否?”苗疆各部族人自古血性绝烈、性情淳朴,听得蚩尤如此一说,不由群情激昂。只听座中一个声音道:“蚩尤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将军站在我们这边,就算不出一兵一卒,也是我们苗人的荣耀,更何况将军愿意出兵相助,怎么说得上鄙弃二字?”此言一出,座中诸人纷纷颔首附和。蚩尤微微一笑,拈起面前的酒爵,站起身道:“如此更好。蚩尤先敬诸位将军一杯!”一仰头便饮尽了杯中之酒。离渊笑着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座中众人跟着纷纷举酒。   
  宴席散后,离渊便亲自送蚩尤到洚城城下。夜色已暗,城头闪动着烛火暖橙色微弱的光芒。两匹马踩着葭草一路碎步,马蹄与枯草的皴擦声低暗如暮秋的山风。   
  微银的月光下,忽然有一个暗色的人影疾速掠过。离渊方欲喝问,却见一道银光闪过,蚩尤的剑已泠然飞出。长剑斜斜地插在草地上,剑刃泛着寒光,与那人的脚尖相距不过寸许。那人急忙停了步子,惶然抬起头时,却见两匹马已横在自己面前。   
  蚩尤声音低沉:“什么人?”那人掠了他们一眼,目光惊疑不定。他从腰间取下一片火石擦燃了火,迅速点燃了手上的一卷绢帛。离渊低呼一声,纵身夺过了那卷帛书,再看那人时,已经拔起蚩尤的剑,自刎而死。   
  事出不测,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蚩尤一言不发,用火石取了火,离渊叹一口气,慢慢展开手上的帛书。就着火光,两人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苗王参亲启:密函已收悉。明日一役,仍按前策进行。待两军共破叛军之后,我当率十万精兵前来洚水,趁蚩尤队型未整之际,与尔合力破之。功成后务必……”以下几行字,已被烧得残缺不全。   
  离渊抬起头,却见蚩尤正微微冷笑,目光阴郁如冰。   
  “参王果然是机关算尽,既要借我之力平叛,又勾结匪类意欲让我声名扫地,真是罪不可赦!”离渊凛然问道:“这封信是谁写的?”蚩尤冷冷一笑:“在中原那么多年,我对他的字迹了如指掌。前些日子充当婚使逼死了四公主,接下来又想取我性命……”他抬起头,长发在月光下飞舞成高傲的火焰。   
  “我不会输给他的,黄帝的宠臣……离朱……” 
龙骧录9 
时近黄昏,洚城外,一个老人站在茅舍檐下,袖着手,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落日酿成了一片嫣红,在云间影影绰绰地坠下去,坠下去。天顶上响彻寒鸦的吟唱,沙哑而凄凉。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此刻的洚水,或许已被血染成了深红的颜色罢。   
  檐上忽然落下一个黑影。老人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正惊疑间,那黑影却站起身,伸手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那女子甩了甩头,长发散落在肩上。她望着老人,笑靥如花:“爷爷,我回来了。”老人长吁一口气:“念容,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转身推开竹扉,那女子便侧身闪了进去。老人将门轻轻掩在身后,问:“蚩尤……他被擒住了?”那女子的面庞忽然笼上了一层阴霾。她挨在案边轻轻坐下,只是叹了口气。   
  老人的目光变得急切:“怎么?难道他竟逃出了么?”念容轻声笑了:“岂止是逃出了?参王原本将蚩尤部军安排在两翼,令他在生变时难以兼顾,等到离朱援军到来之后,将蚩尤军士一举歼灭。不料列阵方毕,蚩尤突然倒戈,从两翼袭击参王本队,而叛军也乘机进攻。结果是未等离朱兵到,我们已经溃不成军。”老人盯着孙女,慢慢问道:“那你们这支誓死保卫参王的近卫队呢?除了你,还剩下几个?”念容笑着摇了摇头,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光影错落。   
  “我们近卫队的任务不过是确保参王安全。兵败后,为了保护参王,扰乱敌人,队长契方下令全队分成五组,每组两人向不同方向撤离。剑术最强的契方保护参王退向离朱驻地,而我向相反的方向撤退。组与组之间目前还没有联系,死伤情况自然也无从知晓。”老人思忖片刻:“参王兵败,离朱那边没有动静么?”念容微微一笑:“以离朱的性格,见盟军溃败,自保尚且不及,又怎么敢对蚩尤动一兵一卒呢?”老人点头微笑,眼中掠过一丝嘲讽的光芒:“……离朱……他终于也有失手的时候么?”念容低了头,良久不语。   
  老人悠悠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门中迅速闪进一个人。念容厉声喝道:“是谁?”银光闪动间,手中便多了一把锋锐如冰的匕首。那人却早已闪到她身后,伸手摘下低垂遮面的斗笠。   
  念容转过头去,霞光下,笑容便似流转的蝴蝶。   
  “契方……是你?”契方依旧是面色漠然:“下个月的此时,叛军要在洚城中设宴庆功,参王命你我潜入城去刺杀蚩尤和那个叫离渊的匪首。”念容惊诧地扬起了眉毛:“为什么?叛军已经占领了洚城,就算杀了他们的首领,洚城也不可能收复啊!”契方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声音淡漠如冰:“记住了,再过三十日,戌时二刻,我在洚城王寨等你。”他转过身,迅速出了门。   
  念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竹林中,心头无端掠过一丝怅然。   
  祖父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身后:“容儿,在想什么?”念容回过头,勉强一笑:“我始终不明白,参王要我刺杀叛军首领究竟有什么意义。”老人恬淡地笑了:“容儿,你知道中山狼么?”“不知道。”“中山狼出没在中原北面的山林里,性情凶残,那一带的猎户无论有再锋锐的利器,再精湛的武技,行走荒山时总要尽量避开中山狼。”老人望着孙女疑惑的面容,忽然一笑:“是啊,苗疆也有狼,然而单凭一个猎户就能轻而易举地生擒一两只。中山狼再凶猛,也不过是畜生罢了,中原有经验的猎户并不是斗不过它。猎手们怕的是中山狼垂死前的长嗥——中山狼之所以与别的狼不同,就是不同在这里。”念容轻轻一笑:“难道一匹狼的垂死之鸣能置人于死地么?”“若仅仅只是垂死之鸣,倒也无足轻重。那些中山狼平日里独来独往,然而一旦听到同伴的哀鸣,都会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它周围。一头狼自然是不足为惧,可是几百头,几千头呢?面对着荒山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再强悍的猎手都只能束手待毙啊!”念容低了头,半晌不说话。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脸问老人道:“那……又同参王有什么关系?”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容儿,你还不懂么?参王的本性,与中山狼一模一样。就算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对手好过。”念容望着他,目光惊疑不定。   
  老人仰起脸望向窗外的竹林:“中山的猎户看清了中山狼的本性,所以选择回避。而你,你和契方,还有近卫队上下十余个人,明知道自己拼了命守卫的不过是一条凶残成性的豺狼,却毫无办法逃离。现在,那中山狼要你们变成他的同类去为他复仇,为他去杀掉一个击败他的人。你们明知道那是条深渊,却是毫无退路,只有往下跳……容儿,是这样么?”念容没有点头,面色如水死寂。   
  良久,老人长叹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容儿,你好自为之吧。”   
龙骧录10 
王寨大宴那晚,正是满月。   
  洚城不大,王寨就设在城中的东南角。念容一眼便看见契方正隐在寨外的竹林里。她疾行到他身边,契方朝她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道进了王寨。   
  离渊素来是不拘小节的人,在寨中设了宴广邀城中苗人同庆战功。此刻王寨中人潮熙攘,念容与契方混在人群中,竟未被卫士觉察到。   
  王寨原本是洚城中最大的建筑,参王便是将此处作为起居理事的处所。此刻寨中的竹楼已拆去了大半,中间划出一片极大的空地,分几处升起了篝火。念容与契方拣了一个角落站定,抬起头便看见对面紫竹凉阁上已参差地挂起了喜庆的绸缎,月光下泛成阴郁的暗红色。   
  再过几刻,新任的苗王应该就会站在凉阁上宣布继位。念容冷冷地打量着凉阁错落有致的檐角,心底却已暗暗地选定了行刺的位置。   
  忽然从远至近地传来一阵躁动。人群向两边分开,在中间让出一条道。几个侍从和奴隶簇拥着几个人穿过人群走来,刹时间,人潮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披着暗红色的战袍,目光桀骜。契方俯下头在念容耳边低声说:“这是蚩尤。”她点了点头,眼睛却始终看着蚩尤身边的另一个男子。火光中他的长发疏离地散落额前,抬起头时眼中有清澈的闪光。他微笑着向人群挥手,目光不经意间便掠过她的脸庞。仿佛是夏夜深处的闪电,漫不经心地却将整个世界照亮。   
  而契方的声音,在渺远的天际响起:“念容,那便是新任苗王,离渊。”她向契方仰起脸,忽然发现他唇边有冷酷的笑容:“这趾高气扬的新王啊……手上沾满了别人的血,终于走到了今天……他有什么资格在参王的府邸中接受参王子民的朝拜?”他笑着,声音变得扭曲:“我是不是该用剑划开他苍白的皮肤,让他的鲜血喷溅成妖异的艳红?……还有那些石榴果实一样的内脏……应该还会抽搐着跳动吧……”她看见他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栗着,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心悸和奇异的陌生感。   
  是狼。她看着契方发亮的眼睛,忽然记起了中山狼的故事。   
  契方,他已经变成狼了,而接下来的,是不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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