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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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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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严信无言以对,有点恼火。董槐又道:“再说,若取桄榔,岂有不连根拔起之理,天定生死,又岂非人愿!”严信道:“我无乐自欣豫,有何不好?大人无庸讳言,还是请回吧!”董槐见其浮心已至,料难导通,便告辞了,严信亦未送客。 
  董槐回到府廨,又是长嗟短叹,有提刑施刚是个知事的,忖道:“董大人亲自四访名士,降爵求授而不得,我识得一位高人,何不献出名姓。”计议已定,便进言道:“有一人姓尤名新,号湣斋居士。他不问世事,遁世高蹈,清心独善,乃是神仙一流人品。”董槐经过两次打击,心神也有些惘然,不禁问道:“可请得动么?”施刚道:“此人虽处林泉之下,却有廊庙之经论,但他矜高倔傲,很难请得动喔1董槐拈髯寻思:“仅此最后一次,若再请不得,我便彻底作罢1 
  翌日,董槐再次独身前往,路上百姓见到他无不肃立道旁。尤新居于栖霞岭,董槐徒步行了半日方到高士卧云之庐,只见黄泥屋廛,隐者家外围着一圈圆形的栏栅,园内菜壮厩肥。 
  只见尤新年方五旬,头戴一顶遮阳笠,穿着高巾阔领,正在园中小睡,董槐不便打扰,耐心等了半日。眼见日落黄昏,尤新打个哈欠,方才醒来。见董槐屈坐于草地,待问明了身份,大惊失色道:“董大人何不叫醒我?”董槐拂着尘灰道:“孔明午睡,玄德亦不敢擅叫。”尤新闻得此言,便对董槐生了七分敬意,忙引他入屋,歉言说道:“蜗壳蘧庐,委屈尊驾了。”拉过一条藤椅请董槐上坐,又炖了六安瓜片茶,只见色泽鲜绿,香气清高。尤新双手献过,道:“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董槐陪了两句客套话,问道:“不知高士每日乐做何为?”尤新敲着茶器,悠然说道:“在下何能何才,配称高士?不过索居闲处,沉默寂寥,求古寻论,散虑逍遥。”董槐举出话引道:“想当年,我华夏九州,东至日出,西至日没;南至南蛮,北至幽燕。两轮日月,一合乾坤;渔樵耕牧,各安其职。现如今,唉!”说到悲凉处,不由得愁眉深皱。尤新道:“不知大人所言何意?恕在下耳拙,听不太明白。”董槐握住尤新的双手,道:“我今日来,是专程请先生出庐,解救天下苍生。”话刚落音,尤新便脱了手,讷讷道:“官可不作,人不可丢。在下不愿身当皇帝的走狗,舞文弄墨,点缀升平。”董槐听了这话,身子便木了半边,道:“兄台不必即刻答覆我,请再详加考虑几日吧!”尤新道:“不必了!千百年来莘莘士人为求功名,损身陨首。朝中不是左派,便是右派,为官者,不过卷入其中名利纷争耳。我区区一介草夫,只求箪食豆羹,糊生即足。” 
  董槐道:“兄台难道忍为尖埃所没?”尤新哈哈笑道:“两字功名,几阵干戈。求取功名,或如日东升,春风得意;或秋风萧瑟,步履维艰,终为人事消磨。倒不如及时破网,安适一生!” 
  董槐吹一口气,反问道:“安适一生,所活何义?”尤新道:“归隐乃昔贤所尚,归真反璞,则终身不辱。”说罢取出一面铜镜照于董槐,道:“若论两字功名,请君看镜,已消成白发星星。”董槐不敢看镜中人,尤新又照向自己,虽年方五旬,却黑发居多。 
  董槐沉默了一会,道:“你纵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志,不得皇帝赏识,还不是只能空嗟无奈。”此话不说尤可,一经说出,尤新顿时愤然,道:“当今皇帝只求偏安,从未动过收复失地之心,随他何用!”董槐道:“正因如此,我们作臣下的才要忠直力谏,齐心北伐才是。当下正需似尤兄这样智策奇佳,安国利民的人才,万望不要推辞。”“哼!北伐?力谏!”尤新笑不可抑道:“国腐财空,兵乏民短,怎么北伐?!”把董槐逼得哑言。 
  董槐道:“圣人之于道,犹似葵向日也。虽不能与日共始终,但葵心之诚,至死不泯。”尤新驳道:“便是圣明也曾为海棠而容不得青莲,何况当今天子!孰不知熊远贬官,周嵩刃边求生,忠直之士哪个还敢力谏?”董槐道:“既便舍弃项上头颅不要,也不作偷安蝼生者!”尤新冷笑一声,道:“董大人雄心远略,小可自难相较。只是,我有一句话奉劝董大人,大人处轩冕之中,只莫忘了祖逖前车之训才是!”董槐又无语辩。 
  尤新推开窗格,浏声道:“人,可趁西风出远山,或随急水流深涧,而不可为暮雨迷霄汉。”董槐道:“不知先生所说何意,愿闻其详?”尤新道:“宋朝必亡于蒙古,并非我明哲保身,袖手不救,只怪天数已定。”董槐问道:“假若当今天子亲自请先生入朝呢?”尤新付之一笑道:“那我便作一回富春山的严子陵罢!”董槐讨个没趣,也不愿勉为其难,便怏怏告辞。尤新与他交谈一刻,见他举止有度,言语不苟,心中也颇生敬佩之情,挽其手,带说带笑道:“自古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譬如柳、槐喜阳,云杉、玉簪喜阴一般。大人不必过于忧心,你我作一知己也未尝不可。他日若官场失意,心情不适,到我这儿聊聊坐坐,一尊杜康,可解百忧。”董槐唯诺一声,一拜而退,尤新送出门外,举手作别。 
  天下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董槐所寻处士,劝三个三个不来,回到邸所,只好把个闷葫芦搁在肚里。云孝臻闻之,前来询问因由。董槐憋了一天的气,拉他到后院中吹风,说了通详细,云孝臻叹道:“世人皆醉我独醒!”董槐抚其手道:“贤弟说得好,世人皆醉我独醒!”说罢竟落下泪来,额头上的皱纹指着北方和南方,对东风嗷嗷叹道:“张翰思鲈,笑我飘零。” 
  再说云孝臻,虽身居官位,却不愿穿峨冠礼服,随事皆一领青衿。他奉命操练士卒,感重令行,扎营野外,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九日无酒,坐宅边东篱下菊丛中,摘菊盈把,未几,望见白衣人至,乃知府董槐送酒来此。 
  董槐迎着笑道:“贤弟可好忍功哩!”云孝臻也笑道:“军中不可乱了纲纪,可熬得小弟好苦哩!”小亭内,吴秀兰给他俩整理了一桌素菜,云孝臻叫妻子不要操忙,休息去了。董槐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九日已过,何不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文章,来个不醉不休!”云孝臻笑道:“大人这话正说到小弟心窝里去了。”两人互斟数觥,董槐觉得地方僻小,提议出户散游。云孝臻给妻子支会了一声,两人便带了几名侍从出户。 
  行了几里路,月儿升起,董槐望着远景叹道:“不知何日边尘可静?”云孝臻在黄麦田塄上伫立,胸中诗兴盎然,对东风口占一绝: 
  “麦浪壮思滔,铁剑割风笑。自矜身孤高,唯月能控潮。” 
  董槐拍手赞道:“只有武胆英雄,济世之杰才能蕴此壮思,只教人听过激血湃热,众物群小!”云孝臻道:“大人过奖了,小弟年轻才浅……”董槐欸了一声,道:“有志不在年高,贤弟何蔑己能!”云孝臻道:“承蒙教谕。”董槐道:“古人作诗,以一时之偶兴,成千古之佳句。贤弟之诗文浅意深,便是难得的佳句。恕大哥逾迈,此诗取名‘田塄对月’如何?”云孝臻笑道:“好一个《田塄对月》!”侍从替上一觥酒水,董槐将觥中清酒一洒天地,道:“文臣不爱钱!”云孝臻也照做,道:“武臣不惜死!”齐声同语:“天下太平矣!”同时一愕,续对口道:“真知己也!”董槐大干一盅,拔剑散发道:“如今我也作回王敬宏罢!”倚树弹剑而歌:“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铺席坐在田地里,你一杯,我一盅,你一诗,我一句,不亦快哉!俩人笑傲生风,杯杯满,盏盏乾,直喝得烂醉如泥时,才发现乾坤暗而天地昏。云孝臻归家之时,酒气浓重,莫不被妻子聒絮了一番;只可怜董槐唯有一个十岁小儿董颖,归家后枕边空荡,又是烂醉一场。 
 
 
 
  
 ~第二回热眼混沌苦黎民冷眼九天雕鹗飞~
 
  偌大一座临安,林林总总的事自是烦手,则需分派料理,衡量轻重办之。钱塘海潮为临安之大患,每年因此损失人口财物不计其数,董槐提出治理钱塘,决渎水道,以防不虞。百姓虽愿意出力浚治,又担心“千钱诳众”之事,董槐为此布令:“官家绝无华信之言,先付银两后治堤。”城中众壮受此动员,皆自告奋勇,一日之内竟聚有三万民夫,载土运石,填缺补漏,蔚为大观。日曝雨淋,民夫都被折腾得股无完胈,胫不生毛,却无一有怨语,吆喝苦干着。不出三月,工程俱已告竣,从此再不必担心海潮之危矣。 
  董槐巡查城防时扶着阇台,曼目远眺,道:“蒙古人野心勃勃,他年侵我大宋,定会一心攻破临安,我们定要加强防范,我看此城周边薄弱,需要大加修缮。”下令用蒸熟的土修城,坚硬可磨刀斧,又将城郭加高至百雉,在城门上安千斤闸,掏藏兵洞,在城头上排放了二十辆震天雷,还密设了马面、战棚、女头等防御建筑。续检查军械,发现兵刃朴钝,弓弩不利,又大肆修磨营造。 
  防范措施需要条分缕析,逐层考虑,董槐又担心蒙古军队会采取软围的方针,别人都笑道:“蒙古人鲁莽,定是强攻。”董槐沉声道:“强攻不下,不是软困是什么?”众人皆服。软困便需粮草应济,董槐调整全城储粮数,为一百一十余万石,他连连叫道:“不够,不够!蒙军袭来,以城中之人口,难保半年。”遂大修仓窖,为正方形,口径两丈,深两丈,每窖可储万石,皆有清楚铭砖,又催将南部闲粮聚至临安。如此仓廪充足,再无外围之忧矣。 
  朝中谢方叔乃进士出身,自淳祐十年任左相兼枢密使至今,曾在监察御史任内奏请理宗录用朱熹门人,乃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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