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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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沥川往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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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看见了沥川的SUV。
  我从没认真地打量过沥川的车,一来我对车不感兴趣,二来,他的车总在黑夜出现,不是那么容易看清楚。隔着候车亭的玻璃,我迷惑地探了探脑袋,逡巡不前。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我怀疑我在做梦,生怕一道风吹来,这个情景就消失不见。真的是沥川吗?沥川不是在医院吗?
  他跳下车,拄着双拐,替我打开车门。
  仿佛刚从某个宴会回来,他穿着一件纯黑的风衣,里面是笔挺的碳色西装,考究的绿纹领带,淡淡的CK香水。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他没穿假肢,所以只有一条腿。
  他俯身替我系上的安全带,问:“冷吗?”
  “不冷。”
  他关上车门,开足暖气,发动汽车。
  在那么多次激情之后,一个多月没见了吧。他仍是那么完美,那么英俊,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的脸都令我方寸大乱。
  “生我的气了?”他问。
  我不吭声。
  “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在email里骂我吧?” 他冷笑,“好歹我也替你改了proposal。英文真是越学越地道了,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骂过我。”
  在他说“no means no”的时候,我回了他两个字,骂人的。
  “停车,让我下去。”我恼羞成怒。
  “脾气挺大。”他不理我,把车开得飞快。
  “停车!不然我报警了!”
  “这是我的手机,你拨110。”他把手机扔给我,继续往前开。
  不到十五分钟,车开到了学校。沥川跳下车,打开我的车门。
  虽然沥川有很强的平衡能力,可是他残疾的身躯看上去十分无助。我的心一下子软掉了,轻声说:“怎么这就出院了,是给我骂出来的吧。”
  “没出院,我溜出来的。”他把书包扔给我。
  “哎,不过就骂你一句,犯不着从医院里气得出来找我算账吧。”
  “说得不错,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他拧我的手,把我拉到他面前。
  “知不知道人家多么担心你。”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对不起,”他紧紧拥抱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此外还有护士。”
  “我再不胡闹了,我发誓。”我吻他,像吸血鬼那样寻找他颈上的动脉,然后吻过去。他垂下头来吻我的脸,清冷甜美的气息交错在我面前:“为什么穿这么大一件袍子?大得可以装得下两个你。”
  “就喜欢大,大得舒服。”我伸手进他的风衣,去抚摸他的腰,“这里有受伤吗?很痛吗?”
  “没有伤。”他低声说,“别乱摸,好不好?” 虽这么说,他身上的一部分僵硬了起来。
  我想起刚才发的誓,抽回手,替他系好风衣的带子。
  “晚上你做什么?”他问。
  “到图书馆去研究你给我改的proposal。改了那么多,好多地方我都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他说,“趁我在这儿,我说给你,不是更好吗?”
  “那你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我去挽他的手臂。
  “今天我没穿假肢,你介意吗?”他淡淡地问。
  “不介意。用假肢走路那么辛苦,你最好天天都不要用。”我脱口而出,随即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沥川非常爱惜仪容,在正式场合从来打扮得一丝不苟。他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可想而知,失去一条腿,终生残废,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都是自习室,几百张桌子放在一个大厅里。几百个人坐在里面看书。沥川若是进去,绝对会引起一阵骚动。
  我带沥川去了一楼的报刊阅览室,那里比较冷,人一向很少。
  我们找到一个位子,沥川接过我脱下的绵衣,挂在一边,然后自己脱下风衣。
  我从书包里拿出打印好的proposal、字典和笔记本。正要坐下来,沥川忽然说:“坐到我的左边来。”
  我换到左侧:“你是左撇子?”
  “不是。”他说,“对了,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天,他还记得这个。
  “平均分九十,离目标还差五分。再努把力,奖学金有望。”
  “孺子可教。先谈谈你用的article吧。article中文怎么说?”
  “冠词。”
  “在概念的前面不用加冠词。比如你说space,你说time,你指的是concept,就不必加冠词。”
  “哦。”
  “还有这里,朝代前面要有冠词。”
  “都学过,怎么就是不记得。”
  “还有,写proposal的一个原则,不要说这么做对你会有何好处。要说这么做对别的学生,对学校,对学校的声誉会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他微微换了一下坐姿。我这才发现,失去了半侧的骨骼,他坐下来就只有一个支点,所以很难坐直,也很难坐稳,必须要用一只手臂来支撑身体。他一直用右手扶着自己。
  接下来,他给我讲为什么他要那么改,一处一处地讲,讲了整整两个小时。左手写字不熟练,便在纸上乱画。沥川的记忆力真强,很复杂很长的单词,从来不拼错。
  最后,我觉得他再这么讲下去,会疲惫不堪,便说:“我们走吧,太晚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没了。彻底听明白了。哥哥你太强了。——这就是母语的好处。”
  他忍俊不禁。
  “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他说,“我在瑞士长大,在法语区度过的童年,在德语区上的初中和高中,我的母语是法语和德语。”
  “哥哥,我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他站起来,替我拿来绵衣,看着我穿好,然后自己穿上风衣。我们一起走出图书馆,又回到校长楼他停车的地方。
  “你想出去吃夜宵吗?”他问。
  “不去,你累了。我陪你回医院,好吗?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摩,好不好?我抵抗力特强,不怕传染,真的。”我又来磨蹭他。
  “No。”
  他递给我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我给你买了一个手机,有空给我打电话。”
  “医院是不是屏蔽信号?”
  “我明天出院。”
  “快上车吧。”我说。
  “我先送你回寝室。”
  地上到处都是薄冰,他若不小心摔跤,把剩下的那条腿摔坏了,那可怎么办。
  “下次,好不好?等你完全康复了再送我。算我求你了。”
  “No。”他说,“地上这么滑,你又不看路,我怕你摔跤。”
  回到寝室,我喜滋滋的。所有的人都看着我,觉得我今天神色飞扬,不比寻常。
  “哎,你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安安观察我的脸,“可喜可贺。”
  我洗了脸,溜出门外的楼梯口给沥川打电话,三秒钟之内他就接了:“Hi。”
  “快到医院了吗?”
  “快到了。”
  “为什么是粉红色的?”
  “什么粉红色?”
  “手机的颜色。”
  “这是未成年少女的颜色。”
  “我不是未成年少女。”
  “你只有十七岁。”
  “沥川你多大?”
  “二十五。是不是太老了?”
  “不老不老,一点也不老。谢谢哦,哥哥我好喜欢你!”我甜蜜蜜地叫他,欢欢喜喜地收线。
  第二天是个大好的晴天。课程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备考,我也不例外,七点一到就起床,拿杯浓茶就去图书馆。笔直的长窗,温暖的阳光,我摊开书本,复习笔记,复习句型,复习单词,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中午,我走出图书馆吃饭,手机响了,传来他的声音:
  “是我,沥川。”
  “Hi,沥川,你出院了?”
  “总算出来了。这医生是我父亲的熟人,快整死我了。”他说,“今天下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什么忙,说吧。”
  “我有一个朋友今天开画廊,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去没问题,只是我不懂绘画,站在那里会不会显得很白痴?”
  “不不不,是这样。我也不想去,但和他关系不错,推不掉。画廊四点钟开张,新闻界的人也会来。他要我准时去捧场,七点钟有酒会,他希望我参加酒会。”
  “也就是说,咱们要在那里呆至少四个小时。”
  “如果你来帮忙,我就不用呆四个小时了。”
  “是吗?怎么个帮法?”
  “咱们四点钟去,一个小时之后,你说你头昏,咱们就出来了。”
  “头昏?这是不是太假了?”
  “假不假就看你演得像不像了。”
  “没问题,沥川。画展有着装的要求吗?燕尾服之类。”
  “有,要正式晚装。”
  “那好,演戏的事儿我干,道具的钱你出。”
  “你吃饭了吗?”
  “没有。”
  “等着我,我来接你。先吃饭,然后去shopping。”
  “我在校门口等你吧。我正好要去校门口寄信呢。”
  二十分钟后,沥川开车来接我。他说他还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恢复穿假肢。没有假肢他走路会轻松,但坐下来会困难。他的工作需要长时间坐下来画图,所以他不能离开假肢。
  他仍然装一套纯黑的西装,纯黑的衬衣,紫色的领带。显得身段修长,优雅得体,再配上他那张迷人的脸,简直无往而不胜。我想,这样一个人,只有一条腿,又刚从医院出来,都不能打动那个画家,让他在画廊里少呆一会儿。我肩上的担子实在很重。
  沥川问我想不想去吃云南菜,我说,我愿意陪他吃寿司。他带我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他爱吃sashimi,我则爱吃照烧鸡块。我问他忙不,他说忙的事情都在医院做完了,还提前交了工。我们没在饭店里久留,因为我不想让他坐得太久。他左手不会拿筷子,右手又帮不上忙,只能拿叉子吃东西。
  之后我们去了一家服装店,名字不知是法文还是意大利文。沥川站在一旁看杂志,我去试晚装,试了七八件都大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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