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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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沥川往事-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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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他以前一般十二点才睡。我到了洗手间洗了一条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他动了一下,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沥川极爱干净,不洗澡就睡觉,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何况今天他还吐了两次。我去洗手间换了一条毛巾,解开他的睡衣,轻轻地替他擦身子。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一直蹙着眉,很疲劳,很虚弱,缓缓地呼吸着。有时候,他的手指会忽然抖动几下。有时,抖动的是睫毛,好象要醒过来的样子,终究力气不济,双眼沉沉地闭了回去。他的小腿一直是冷的,我用热毛巾敷了很久才热起来。
  做完一切,我把床头的台灯调到最暗,握着他的手,在一点幽光中,默默地凝视着他。沥川睡得更沉了,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他的脸异常平静,带着一丝微笑,好像正在做一个好梦。
  三点钟的时候,沥川开始在床上翻来翻去。我跑到客厅去倒牛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钟,接过牛奶,诧异地问:“小秋,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怕你还吐,在这里陪着你。”
  他抬头四处地看:“我……又吐了吗?”
  “没有,你一直睡着,睡得挺好。牛奶别喝得太急,小心又吐了。”
  他坐了起来,坐不稳,得一只手臂撑着。我找了一只枕头垫在他的腰下。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
  然后,他就问了一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话:“在这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坐着呗。”
  “我们是几点钟回来的?”
  “八点。”
  “现在半夜三点。你干坐了七个小时?”
  “当然也干了点别的事。”我狡黠地笑了笑。
  他赶紧把手伸到被子里,发现自己穿着衣服,松了一口气。
  我望着他笑,不说话。他发现内衣已经换过了,窘着脸说:“你趁虚而入啊。”
  “你今天吐了两次,一定想换套干净的衣服睡觉,对不对?”我将脸凑到他面前,摇头晃脑。
  他三口两口地喝完牛奶,精神好了,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
  边穿边问:“后来你吃了晚饭没?”
  “没。现在肚子正饿着呢。”
  “我也饿了。”
  他穿好衣服,戴上手表:“我们到楼下吃夜宵,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行呀。”
  我们坐电梯出门,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
  沥川只能喝稀饭,广氏的那种。我点了一个素食套餐,外加一个土豆汤。
  我们都饿了,各自吃了十分钟,不说话。
  看得出沥川的胃口不好,吃一口要吞咽半天。可是他吃得很努力,一勺接着一勺地往嘴里灌。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吃下了半碗,拿着餐巾擦擦嘴,准备说话了。我连忙拦住他:“别说了,沥川。我知道你想说啥。”
  “我想说啥,你说说看。”
  “你想说,”我学着他的语气:“小秋啊,你得move on。今天那个和你坐在一起的小伙子,我看不错,你和他挺有戏。你们好好发展。”
  “……”
  “我现在病成这样子,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要你,我实在没办法。”
  “……”
  “和你说过多少次啦,人生不能为一时美色所惑。”
  “……”
  “以后别来找我啦。就算看见我死了,你也别管我。我跟你,没关系了。”我咬了一口水果,说,“你想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些?”
  沥川看着我,淡淡地说:“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沥川,如果你现在身体很健康,什么事也没有。你让我走,我会放手。我已经过了一个五年,难道我过不了另外一个五年吗。可是,你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只要你还病着,我绝不走,绝不会袖手旁观。因为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你要是不嫌累,那些话你尽管反复地说。总之,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舔舔嘴唇,微笑:“对我来说,爱,是一种礼物。不是你能给,才表示你有。而是你给了,你就有了。”
  听这话时,沥川一直垂着头,他的手,微微地发抖。
  之后,他送我回家,路上一个字也不说。
  到了公寓,我深吸一口气,说:“沥川,你回瑞士吧。别在这儿呆着了。”
  “为什么?”
  “你的病根本没好。这里人多,你免疫力低,感染的机会更大。”
  “不是说,我跟你没关系了么?”他讥讽,“你关心我的病和去向干什么?”

  49

  看着沥川的样子,我忽然领悟到了生命的珍贵。
  我决定认认真真地度过着每一天。认真上班、认真跳拉丁舞、认真注意自己的饮食。每天早上,我都早起,沿着大街,认真地跑步。
  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这样认真地关注过我的身体、我的健康。
  一连两周,我都没见到沥川。我知道他是故意避开我。他倒是经常来CGP,或者开会,或者讨论图纸。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中午从不到餐厅吃饭。打电话找René,René对我敬而远之,大约是被沥川警告了。连我请他吃饭都找理由推托。
  每当遭到这些明里暗里的拒绝,我的自尊都会大受打击。不过我的内心却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占满,被自己盲目的猜测啃噬着。我回味沥川说过的每一句话,回味René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沥川日近一日地病入膏肓,他说不能再给我五年,是真的。
  周五的早晨,我按时上班。其实那天我请了假,要陪艾松去香山春游。可是临走前,我接到公司的电话,有几份译稿需要提前交给江总审阅,于是我就约好艾松到香籁大厦的门口见面。我交了文件,从电梯上下来,迎面碰上正从自己轿车里出来的沥川。沥川还是那么dashing,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他站在车门旁边,司机拿过一个轻巧的轮椅,他坐了上去。
  “早!沥川!”我主动打招呼。
  “早。”
  因为要去春游,我打扮一新,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穿着皮夹克、长统靴、超短裙。艾松在电话里说他新买了一辆摩托,今天天气温暖、阳光普照,要带我去香山兜风。
  大约从没见过我这种太妹装,沥川怔怔地看了我一眼,问:“有事要出门?”
  “嗯。已经请了假,和朋友去春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好玩。”
  不远处,摩托车“嘀”了一声。艾松已经到了。戴着头盔,皮夹克皮裤,活脱脱一飞车党。
  “再见,沥川!”
  “再见。”
  我飞奔了过去,接过艾松递来的头盔,坐到他的后座。
  艾松说:“为安全起见,你得抱紧我!”
  我说:“行啊!”
  其实,我不想做出亲密的样子让沥川误会。可是,我被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刺激了。加之这是我第一次坐摩托,心里有点紧张,于是紧紧抱着艾松,他一踩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
  “不是说,四环之内不让骑摩托吗?”我在后头大声问。
  “京A的牌子没事儿,给钱都能弄到。”
  “艾松你别开那么快好不好?”
  “我已经开得很慢了!”
  我们由四海桥出口下四环,向西北方向行驶,路过又直又平整的闵庄路,艾松开得得心应手。
  然后,我指着远处的一处风景,感叹:“嗨,艾松,你看那里!”
  估计没听清我说什么,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就在这当儿,摩托车突然失控,我尖叫了一声,人跟着飞了出去。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很痛,胸口也很闷,好像很多地方都肿了。
  我的右腿很痛,胸口包着厚厚的绷带。我看见艾松站在我的床边,一副极度歉疚的样子。
  他的额头上包了一圈崩带,上面看得出隐隐的血迹。
  “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艾松说。
  其实只是身上很痛,但我没有什么极度难受或者濒死的感觉。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哑着嗓门问。
  “地上有个坑,我大意了。”
  “不怪你,是我说话你才回头的。”我说。
  “你的伤势挺重。一条肋骨骨折,右腿股骨干骨折,已经手术了,里面钉着一颗钢钉和钢板。现在在查你有没有脑震荡。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告诉医生。”
  “就是你说的这些地方不舒服,其它的地方还行。”我找手机,要打电话,“我得向单位请假。”
  “这里不让打手机。我姐已经给CGP打电话了。你昏迷了四个小时。要不要通知你的父母?”
  “我爸妈都去世了。”
  “对不起。”他连忙说,“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弟弟在中山医科大,学业紧张,你不要让他知道。”
  他坐到我的面前,双手轻轻地按住我:“你放心,这事儿是我弄的,所以,你归我全权护理。我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而且我本来就不坐班。我天天都来照顾你!”
  听见“一个月”三个字,我吓了一跳,我要躺一个月吗?
  然后,医生就进来了。简要地介绍完我的病情之后,要我补办住院手续,说看骨头愈合的情况,估计要住一个月。
  艾松听着就要去二楼收费处办手续。我一把拉住了他:“不用急着交钱,CGP有很好的医保。给我电话,我打电话问人事部。”
  人事部主任在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回答令我吃惊。“老总们非常重视此事,已经派专人来办理你的转院手续。”
  “转院?”我说,“用得着转院吗?”
  “你现在的这家医院住院部很小,非常拥挤,会影响你的休息。我们正把你转到积水潭医院,那里有一流的骨科大夫。”
  我告诉艾松转院的事,艾松叹道:“反应这么快,这么周到。我真要对外企刮目相看了。”
  我笑而不答。
  第二天我就被转到了积水潭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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