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 (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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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 (修改版)-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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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挑眉看我,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哥哥带我去溪边玩了半日……”

  哥哥不敢声辩,只得一脸苦笑。

  “胡闹。”父亲瞪了哥哥一眼,竟然没有发火,只皱眉道,“你母亲该等急了。”

  我与哥哥目光交错,当即心领神会只怕等得焦急的人不是母亲,而是父亲自己。

  “方才在溪边受了风寒,正头疼呢。”我向父亲娇嗔道,“正好爹爹亲自来了,我就不上山了,哥哥送我回去罢。”

  不待父亲回答,我掉头抢过侍卫的坐骑,策马而去。哥哥难得一次不睬父亲的脸色,扬鞭催马,飞快追了上来。

  “分明盼着母亲回去,却不肯开口,我实在不懂他们哪来这许多别扭!”我重重叹息。

  哥哥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很好笑么。”我睨他一眼,既觉可恼又觉无奈,“从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你们都是这般别扭!”

  哥哥仍是笑,过了许久才敛去笑意,柔声道,“我们没有变,只是你长大了。”

  心中怦然触动,我怔怔无言以对。

  “阿妩,你长大了,也变了。”哥哥微笑叹息。

  我回眸看他,“我变了?”

  “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某个人?”哥哥扬眉笑睨我。

  我一怔,陡然明白过来,他是指萧綦。

  “出嫁从夫……嫁与武夫自然成了悍妇。”我似笑非笑瞧着哥哥,猛然扬鞭向他座下骏马抽去,“叫你往后还敢欺负我!”

  马儿吃痛狂奔,惊得哥哥手忙脚乱,慌忙挽缰控马。

  看着那狂奔在前的一人一马,我笑不可抑。

  蓦然回望云山深处,不知父亲可曾到了山门。

  次日的寿宴设在豫章王府。

  我原以为只是家宴,却不料煊赫隆重之至。除家人外,京中王公亲贵皆至,满座名门云集,俨然煌煌宫宴。

  这是萧綦的安排,他素来不喜欢喧闹浮华,今日却极尽铺张为我贺寿。旁人或以为,这是在昭示豫章王的权势煊天,炫耀豫章王妃的尊贵荣宠……唯独我明白,他只是想弥补大婚之日对我的亏欠。

  母亲宫装高髻,含笑坐在父亲身边,虽然对父亲仍是神情冷淡,却也肯同父亲说话了。

  哥哥带了两名爱妾同来,在父亲面前却不敢有半分风流态。

  太子哥哥到来时,见到父亲略有些许尴尬。不过宛如姐姐带来了他们的小女儿,那小人儿玉雪可爱,正在蹒跚学步,立时引得满座目光追逐。

  哥哥直笑那小人儿抢了我这寿星的风头,母亲却说,“阿妩幼时更加招人喜欢,不知日后我的外孙女会不会和她一个模样。”

  我顿时面红耳赤,父亲与萧綦亦笑而不语。

  正与父母说笑间,宛如姐姐抱了女儿来向我道贺。我伸手去抱孩子,她却咯咯笑着,径直往萧綦扑去。

  萧綦手足无措地呆在那里,抱也不是,躲也不是。那小人儿抱住他脖子,便往他脸上亲去,惊得大将军当场变了脸色。

  在座之人无不被萧綦的窘态引得大笑,太子尤其笑得前仰后合。好容易让奶娘抱走了孩子,萧綦才得以脱身。

  唯一的缺憾是姑姑未能到来,她前些日子已好了起来,偏偏今日又感不适,只命太子带来了贺礼。

  满堂明烛华光之下,我环顾身侧,静静望向每一个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仅仅只是我的家人,是我的至亲至爱。今夜依然把酒言欢的翁婿兄弟,只怕转眼到了朝堂之上,就是明枪暗剑,你死我活。然而我已不会奢望太多,能有今晚这短暂的欢宴,已是莫大惊喜。

  这一刻,我愿意忘记豫章王,忘记左相,忘记长公主……只记得那是我的夫君和父母,如此足矣。

  最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转眼夜深、宴罢、人散,满目繁华落尽。

  我已酒至微醺,送走了父母和哥哥,只觉身在云端,飘摇恍惚,仿佛记得萧綦将我抱回了房中。

  他替我宽衣,我浑身无力,软软环住他颈项,笑道,“原来你害怕小孩子。”

  “我怕了你这丫头!”萧綦无可奈何地笑。

  半醉半醒间,我伸手去抚他眉目鬓发,笑叹道,“若是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会是什么样子?”

  他将我环在臂弯,正色想了想,叹道,“若是女孩儿,和我一模一样,只怕将来嫁不出去。”

  我伏在他怀中懒懒地笑,从前并不特别喜欢孩子,如今却隐隐有些好奇,想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和我们长着相似眉眼,会是怎样神奇的事情。

  谜迷糊糊睡去,一夜酣眠无梦。

  约莫四更天时,我突然惊醒归来,睁开眼却是一片静谧。辗转间似乎惊动了萧綦,他立即将我紧紧环住,轻抚我后背。望着他沉睡中柔和而坚毅的面容,心底一片柔软,惟觉良夜静好。心中情意涌动,我痴痴仰首,以指尖轻抚他薄削双唇。他自睡梦中醒来,并不睁开眼,手却探入我亵衣,沿着我光裸脊背滑下,回应了我的痴缠……

  五更时分,天已渐亮,他又该起身上朝了。

  我假装睡熟,伏在他胸前一动不动。他小心抬起手臂,惟恐惊动了我。我忍不住笑了,反手将他紧紧搂住。

  他无可奈何,明知道再不起身就要误了上朝,却又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下……正缠绵间,门外传来匆忙脚步声,房门被人叩响。

  “禀王爷,宫中来人求见。”

  萧綦立时翻身而起,我亦惊住,若非出了大事,侍卫万万不敢如此唐突。

  “宫中何事?”萧綦喝问。

  来人颤声道,“今晨四更时分,皇上驾崩了。”





宫变(全章修改完)

  片刻前还是旖旎无限温柔乡,转眼间,如堕冰窖。

  就在两天前,御医还说皇上至少能捱过这个冬天。

  即便他病入膏肓,受制于人,却仍是天命所系的九五至尊。只要皇上活着一天,各方势力就依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我的生辰之夜,宴饮方罢,升平喜乐还未散尽,皇上竟猝然暴卒。

  萧綦立刻传令禁中亲卫,严守东宫,封闭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大内;并将皇上身边侍从及太医院诸人下狱,严密看管;京郊行辕十万大军严守京城四门,随时待命入城。我匆忙穿衣梳妆,一时全身僵冷,转身时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萧綦忙扶住我,“阿妩!”

  “我没事……”我勉强立足站稳,只觉胸口翻涌,眼前隐隐发黑。

  “你留在府里。”他强迫我躺回榻上,沉声道,“我即刻入宫,一有消息便告知你。”

  他已披挂战甲,整装佩剑,周身散发肃杀之气。触到这一身冰凉铁甲,令我越发胆战心惊。我颤声道,“假如父亲动了手,你们……”

  萧綦与我目光相触,眼底悯柔之色一闪而逝,只余锋锐杀机,“眼下情势不明,我不希望任何人贸然动手!”

  我哀哀望着他,用力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求恳的话。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良久,深邃莫测。这四目相对的一瞬,各自煎熬于心,竟似万古一般漫长。

  终究,他还是掉过头去,大步跨出门口,再未回顾一眼。

  望着他凛然远去的背影,我无力地倚在门口,无声苦笑,苦彻了肺腑。

  然而,已没有时间容我伤怀。

  我唤来庞癸,命他即刻带人去镇国公府,并查探京中各处情形。

  皇上暴卒背后,若真是父亲动了手,此刻必是严阵以待,与萧綦难免有一场殊死之斗。

  是父亲么,真是他迫不及代要取而代之?我不愿相信,却又不敢轻易否定这可怕的念头……心口阵阵翻涌,冷汗渗出,一颗心似要裂作两半。

  一边是血浓于水,一半是生死相与,究竟哪一边更痛,我已木然无觉。

  不过片刻工夫,庞癸飞马回报,左相已亲率禁军戍卫入宫,京中各处畿要都被重兵看守,胡光烈已率三千铁骑赶往镇国公府。

  我身子一晃,跌坐椅中,耳边嗡嗡作响,似被一柄利刃穿心而过。

  早知道有这一天,却不料来得这么快。

  其实,早晚又有什么分别,要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我缓缓起身,对庞癸说道:“准备车驾,随我入宫。”

  远远望见宫门外森严列阵的军队,将整个皇城围作铁桶一般。

  尚未熄灭的火光映着天边渐露的晨曦,照得刀兵甲胄一片雪亮。宫城东面正门已被萧綦控制,南门与西门仍在父亲手中,两方都已屯兵城下,森然相峙。四下剑拔弩张。谁也不敢先动一步,只怕稍有不慎,这皇城上下即刻便成了血海。

  车驾一路直入,直到了宫门外被人拦下。

  宋怀恩一身黑铁重甲,按剑立在鸾车前面,面如寒霜,“请王妃止步。”

  “宫里情势如何?”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他迟疑片刻,沉声道,“左相抢先一步赶到东宫,挟制了太子,正与王爷对峙。”

  “果真是左相动了手?”我声音虚弱,手心渗出冷汗。

  宋怀恩抬眸看我,“属下不知,只是,左相确是比王爷抢先了一步。”

  我咬唇,强抑心中惊痛,“皇后现在何处?” 

  “在乾元殿。”宋怀恩沉声道,“乾元殿也被左相包围,殿内情势不明。”

  “乾元殿……”我垂眸沉吟,万千纷乱思绪渐渐汇聚拢来,如一缕细不可见的丝线,将诸般人事串在一起,彼端遥遥所指的方向,渐次亮开。

  我抬眸望向前方,对宋怀恩一笑,缓缓道:“请让路。”

  宋怀恩踏前一步,“不可!”

  “有何不可?”我冷冷看他,“眼下也只有我能踏入乾元殿了。”

  “你不能以身涉险!”他抓住马缰,挡在我车前,“即使王妃碾过我的尸首,今日也踏不进宫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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