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绵绵(网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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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意绵绵(网络版)-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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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还有老年大学。我看这里需要的是下岗工人再就业培训基地。”
  “居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呢。”
  “方言可真难听。”
  “好了,大家在这里下车,咱们到当地最有名的馆子吃早餐去。”
  “吃饱了才能拿最勇气奖。”庞然说,“走,孟觉,吃饭去。”
  孟觉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拉低帽檐。
  “我累。”
  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姬水的鸡汁大包以褚记最为出名,罗宋宋接过早餐券,奋力从排成长龙的队伍中挤出来。
  藤萝离开大树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疯长;离家两月有余,她的气色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坏,但踏踏实实地长润了一些,原本瘦削的双颊添了些肉,填平了颧骨下的凹位;头发许久没有打理,又变回乱糟糟一团,拿橡皮筋一束,藏在网球帽里。
  “靠,饿死了,快上菜!”
  一群身穿登山服的青年横冲直撞进来,将店内仅有两张大圆桌围坐得水泄不通,服务员立刻将包子炒面油条豆浆等早点奉上,规规矩矩排队的街坊大为不满。
  “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烦死人!”
  “迟早有一天,青要山被这帮子人踏平了才得消停!”
  褚记和旅行社有用餐协议,以游客为先,姬水人恪守古礼,刻板耿直,和外地人常生摩擦,罗宋宋拿了纸袋就走,免得惹祸上身。耳朵边上听见有个清亮的女声笑道。
  “快,给我打包一份,带到车上去给孟觉。”
  孟觉?一定是听错了。
  她出门,推了自行车回外婆家去。

  第十一章

  正如孟觉所猜测的那样。罗宋宋并没有远走高飞,而是活在罗清平和宋玲的鼻子底下。
  那天晚上强烈的耻辱感激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支撑着她离家,下楼,公交车都已经收班,只有跑长途的大卡车时不时经过,巨型光柱打过来,她不停地跺脚,夜风冻得刺骨,耳朵里回响着出埃及记的旋律;她终于走出来了!也许她还应该感谢罗清平对她的兽行,终于让她下定决心离开。
  “和我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啊。”她对着空荡荡的街道,“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她早就演练过千百次,离家后怎样行动来保护自己。她敲开格陵妇幼保护协会的大门——这里二十四小时对受虐妇女儿童开放——她押了证件,领一张潮湿的毯子,和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姑娘分半张床。
  这夜的格陵,是如此的漫长。罗宋宋强迫自己睡了三个多小时以恢复体力。庇护所提供一顿免费的早饭,吃饱之后,罗宋宋决定悄悄离开。从格陵到北戴河,她去投靠外婆。然后再找工作养活自己。
  宋玲为了控制她的经济,工资一到帐就会立刻转到宋玲的卡上。每个月只给她五十元的零花钱,通货膨胀也不考虑在内。罗宋宋如果伸手,宋玲就会说。
  “家里什么没有?有饭,有菜,有水,衣服,鞋子,扎头绳,就是一张卫生棉也是我给你买好,你还需要钱?别不知足。”
  为了能经济独立,她攒钱攒的辛苦,最大一笔开销,就是青要山拓展那一次的四十五块二。慢慢地也攒了几千块,但是在庇护所睡了一晚,放在钱包里的几十块零钱已然不见,周围一圈女人的目光剜着她,冷漠疏远。
  这里的同性个个有伤心事,不输她。权当住青年旅社就是,付点房租,也应该。
  “嘿,莫清芬,莫清芬。”一名中年女辅导师连连叫着她假证件上的名字,“到我这里来,喂,我在叫你,你听不见?”
  辅导师朝她直冲过来,胸脯如山峦起伏,气势汹汹。
  “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满大街都是办假证的,甭想拿这糊弄我。”她把假身份证塞给罗宋宋,“告诉我你的真名。”
  “……罗宋宋。”
  “罗宋宋。”她重复了一遍,又伸出手来,“我叫乐芸。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乐妈妈。你的眼睛肿的厉害,该擦点药,来,坐下。”
  她说话时口中传来花卷青葱的味道,又打了个嗝,很家常,很亲切,罗宋宋坐下,看她从工作服里拿出一支瘪瘪的药膏,麻利地抹了一点在手上。
  “闭眼睛。”
  有人打开了大厅里的唯一一台十九寸电视。正在播早间新闻。
  “妈的,换台,看韩剧!”
  “别吵!看体育频道。体育频道里的男人穿得最少。”
  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精彩得过男性词汇。
  “嘿,这个男人可真不赖。”
  一段钢琴声如泉泻入。
  “昨晚,钢琴家智晓亮在格陵音乐厅成功举行……”
  罗宋宋睁开眼睛,顿时被辣到眼泪直流。
  “信我,这人床上功夫绝对不弱。”
  “哈,你同他睡过不成。”
  “老娘……”
  “嘿,姑娘们,别太吵了!待会还工作不?一个个横腿竖胳膊的像什么样子!去郑老师那里拿工作单,该干什么就滚去干什么。要□,晚上大把时间。”
  那帮老油条是泼惯了,非得有个更泼地管着,笑骂着散开,乐芸按了按罗宋宋的肚子,疼得她一缩,头已经转到屏幕那边去,音乐会的盛况当然不会录播,但是有台前幕后花絮。
  “头一次回格陵开音乐会,会不会紧张?”一支话筒伸过来,“有没有什么要同家乡父老说?”
  “不会。不会紧张。”有助手替他整理领结,他顽皮如同孩童,一双眼睛眯起来,“嗨,大家好,我叫不紧张。”
  “可怜。”乐芸摇摇头,“宋宋,我和你说,这里每个人都有伤心事,讲出来会舒服点。被老公打?年轻夫妇……”
  演奏结束后,有少女上台献花,向日葵既是格陵市花,又是俄罗斯国花,加上薄雪火绒衬托,大气磅礴,智晓亮像个发光体,足足谢了七次幕。
  “据悉,本次演出结束后,智晓亮将和格陵爱乐乐团签约,为期半年,为格陵文化艺术……”
  哦,智晓亮,他会留在格陵!
  “我们会为你安排工作,安排床位,直到你有独立能力。你是否需要法律咨询?就业培训?来来来,告诉我你的社保号码。”
  “什么?”
  “我们要联系你的家人,这是程序……”
  罗宋宋哈一声。罗清平这个时候大概已经醒来,知道她出走,一定会大发雷霆,想尽办法弄她回去,大家是会听一个大学教授的解释,还是听她这个无名小卒的说法?
  乐芸紧紧地盯着罗宋宋,不肯松口;幸好有人叫她去前台接电话;她接了电话之后,立刻三魂不见七魄。
  “老郑,你帮她把表填了。我去一趟医院。“
  老郑偏偏是个刻板认真的人。
  “那其他手续呢?你分内的事情。我又不拿你的工资。”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办。大男人生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罗宋宋抓住了这个空隙,顺利地在庇护所留了下来。什么散工她都肯做,扫厕所,扎纸盒,在公园扮人形公仔,去宾馆叠床单,她在表格上填自己高中毕业,能写能算,能扛能抬,偶尔也有去琴行帮忙的工作,但是机会很少。
  她想乐芸忘记通知她的家人。格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要藏在这八百多万人口里面,罗清平没法找得到。格陵市共有一百七十九个妇幼庇护所,这间庇护所里像罗宋宋这种遭遇家暴的女性大约有二三十个,最长的竟已住了三年之久,也有来了又走,去了又来的,反反复复,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像罗宋宋这样“高中毕业”已经是凤毛麟角。
  “小罗,你屁股真翘!”
  她和庇护所里的女人们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她不是不合群,只是确实没有共同话题。庇护所有个大澡堂子,十多个莲蓬头淋下来,无隔间,无隐私,有人大力拍她屁股。
  “你老公怎么舍得打你?疼都来不及。”
  她一缩,默默躲到蒸汽里去安慰自己:给陌生人这样骚扰,远好过被罗清平压在身下。
  “莫撩她。你真是高中毕业?斯斯文文,倒像大家闺秀。”
  “哈哈哈,笑死人了。”
  去他妈的大家闺秀,现在都是江湖儿女。五一她轮休一天,又打听到罗清平和宋玲两个实验室联袂去了张家界双飞七日游,正好抽空回姬水外婆家打扫整理一下。
  她骑车经过老年大学的门口,停了下来,一只脚撑在地上,奋力扭过车龙头,朝向墙报栏。
  墙报栏里的报纸正被换下,娱乐版里写着蜚声北欧的女钢琴家朱行素载誉归国,将和智晓亮同台献艺。
  她架好自行车,从纸袋里拿出包子来啃,又摘了帽子来扇风。
  这两个月来,她和智晓亮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有他在这里,原本变得陌生的格陵也不可怕了。
  覆盖整版的大型照片将他拍的失了真;条纹西装,耷拉眼皮,还有漆黑茂密的头发,笑得眼角根根皱纹分明;他身边的女钢琴家朱行素也是格陵人,实际年龄是个谜,看上去是四十出头的样子,长得不算美,一双细长的眼睛,鼻子过于突兀,有些西洋人的模样。
  她是浪漫派钢琴手,生活却近似修道般严苛,不像智晓亮那样绯闻不断,她身边从未出现过堪与她相匹配的男人——若她只是个普通女人,要遭受多少非议。
  罗宋宋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篇报道看完了。然后又从头看一遍。然后又从头看一遍。
  智晓亮,智晓亮,智晓亮,只要念着这个咒语就让人勇气大增。
  墙报栏的玻璃反映出一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想来也是被这篇报道所吸引;那人走到她身后停下,罗宋宋已经凭着轮廓认出他来。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罗宋宋血冲上脑,回过头去,孟觉的目光却越过了她的头顶,全副心思都被同一则新闻所吸引。
  孟觉看完了新闻,才发现面前站着的竟是罗宋宋。他一时之间还没能回过神来。
  “罗宋宋?”
  那熟悉的声音轻渺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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