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嘛,家家都少不了打扫,办年货,贴对联,这事儿听起来不多,可做起来就能把人忙死。雅衷白天在父母的视线里脚不沾地地跑前跑后忙里忙外,逮着空就发信息;到了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才能上个网打个电话什么的,常常说着说着就睡了。
你想啊,雅衷他爸是干什么的,能看不出自家闺女的异常吗?尽管雅衷的反侦察意识极其敏锐,把訾言的来电显示改成了一个女同学的名字,谈话时也尽量少提及姓名,有时候正聊着,爸妈突然进来了,就岔开话题或者只听不讲,可是孩儿她爸妈还是掌握了事实。两个人心照不宣,但出于尊重,没有追问雅衷。
雅衷爷爷奶奶远在在乡下,温爸爸是大儿子,所以每年都回老家过年。那地方是丘陵区,手机信号不好,打个电话还要爬屋顶上去。这可苦了雅衷,每天都要在屋顶上吹风,几天下来,多年没感冒的她终于也壮烈中招了。
本来正月初二上坟祭祖后,还要连续拜访一些基本是一年一见的远亲,但是由于雅衷成了病号,所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大年初三,病情有所好转的雅衷坐在床上,头痛得要死,鼻孔里塞着纸团,喝着苦得让人想自杀的中药,有气无力地按下电话接听键。
“哇啊啊啊~啊~要死了啦……”
真是破坏性的噪音。雅衷太阳穴一阵抽痛,把手机拿开了一会儿,慢腾腾喝完中药,再拿起来:“訾曰,没有人教过你好好说话吗?”
“啊哈哈那个啥,我只是想着重表现一下事态的严重性嘛……”
呼……异次元的人。“最近悬疑电影看太多了吧你……”
“哇哦,不愧是福尔摩斯的崇拜者哦,一猜就中!我最近在看《*探伽利略》,上面有个日本小孩不错哦,叫春马啦,是个华丽丽的新鲜美少年呦哦呵呵……过两年也许会成为福山雅治那样的精致绅士也说不定,所以本宫当机立断把他加到后宫里了哇哈哈……”
美少年收集癖发作了。放任她说下去,她能发挥到雅衷气绝身亡。
“你听好了姓訾的,我数一二三,你给我闭嘴然后直接说重点——三!”
“啊,这么快!其实我要说的只有五个字啦——訾、言、逃、家、了!”
轰隆——
女婿上门 旧地重游
三十七
“你给我说清楚点,他为什么逃家?!”
“鬼才知道。早就说好了昨天我爸想带他出去见个重要人物,没想到他人早就打包跑路了。现在我爸正在家发飙呢,说抓回来就上刑。我估计那家伙很可能流窜到你家那一带,所以好心给你提个醒。你记得抓到他一定不要忘了劝他自首,不成就直接扭送火车站,遣返回家。SA;OVER!~”
挂掉电话,雅衷心里有点不安。她知道,依訾言的性子,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訾伯伯的火爆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认错求饶都不一定过得了这关,何况訾言可不是会轻易低头认错的主儿。
雅衷越想越紧张,抓过手机就想给訾言打电话。不料訾言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雅衷接起来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訾言一愣,然后笑了:“我在火车站。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訾曰告诉你的吧?太可恶了,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笑,你还有心情笑!雅衷急匆匆地撂下一句:“你丫给我在哪儿老老实实蹲着!”抄起外套就往门外冲。
温妈妈从厨房里跑出来叫:“你去哪儿呢?外面冷你别再着凉了!!”
“我好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楼下了。
火车站里人迹寥落,雅衷眼睛一扫,就看见了那个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
訾言喜滋滋地小跑过来,还等着一场喜相逢呢。没想到雅衷上来一把扭住他胳膊,接着就掏出手机拨号。
“喂,訾曰,人在我这儿呢。你好好跟你爸说说,让他别生气了,訾言这就回去了。”
那头的訾曰全然没有紧张感,笑得那叫一个抽,直听得雅衷心里发毛又发寒。
“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跑去找你了~!那啥,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哈,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事情全部在我掌控中。没别的事儿了放心吧,你们好好玩。拜拜~!”
雅衷一听她那笑,就心道不好,不会是被这坏丫头算计了吧。转头一看訾言,果然一脸铁青。
“她怎么跟你说的?!”
“那个……她说你逃家了,訾伯伯在家发飙要给你治罪……”雅衷的头又痛起来了。
訾言叹口气,骂道:“死三八,没个安生的时候!”
“那你就信了?”
“……我以为她是好心嘛……”
“等她长出好心来,还不如等铁树开花呢!”
“事实真相是逃家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是请了假的,编了个有社会实践任务的理由。訾曰那笨货,也用同样的借口申请,当然被否决了,所以只好铤而走险,卷了压岁钱收拾包袱溜了,闪得比我还早。”
“她去哪儿了?”
“那还用问?”訾言一脸厌弃,“奔筑涛那小子去了。真是猪脑子,人家给过她好脸色看吗,热猪头贴冷臀部我看的人都替她心寒……”
雅衷一听危机解除,现在又看见情郎,高兴得不知要怎样才好,哪还有心思过问别的,抱着訾言的胳膊打断他:“管她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难得她有那么坚持的事。现在别说别人了,先找地方给你住下吧!对了,你能在这儿待多久?……”
人逢喜事精神爽,訾言一来,雅衷的病也好了大半,连中药都快喝不出苦味儿来了。
上午稍作休息,然后先见了见当年的一些要好的同学。大家的变化都很大,都快找不出当初的样子了。谈话间,也很难找回那时的情谊。因此,两人也更加明白彼此的可贵。
下午雅衷带他去街上逛一逛。
这几年一直在旧城改造,变化很大,小时候的很多地方现在都看不到了。包括他们曾经住过的家属院。两人上的小学倒是还在,近十年间的风雨,并没有把它的样子改变太多。
他们三年级的时候,这座校园才基本竣工。
要搬学校时,学校里统一开会,宣布了日期。其他小孩子听到要搬到新校区,都高兴得不得了。可是一帮家属院的孩子却不愿意了,因为原来的旧学校离家属院要近得多。于是时任班长的訾言带挑头策划,体育委员雅衷为行动组长,带着家属院的孩子们揭竿而起,有组织有预谋地实施阻挠破坏计划。
每天一放学,他们就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集合。雅衷整队,訾言宣布纪律和行动要求。然后大家把书包和红领巾一扔,一窝蜂地跑去新校区搞破坏。
当时不知谁还编了一个顺口溜:立正站好,小步快跑,摸到墙角,一脚踹倒。那几天里,工人们白天贴好的瓷砖,傍晚就七零八落地掉了;头天包好的墙边,第二天就变成木条躺在地上。男孩子还往干水泥上撒尿,把刚种兰花拔出来。
家属院的小毛孩子们在行动中表现出了超常的智慧与勇气,统一行动,统一口径,同甘苦共进退。
遗憾的是,他们没过多久就被抓了现行。水利站站长的儿子经受不住恐吓,一五一十把大家地出卖给了敌人。行动小组全员落网,无一幸免。学校领导给几个主要组织者的家长开了一次家长会,大人们这才知道自己的乖宝宝们每天下午在学校“义务劳动”的真实内容。最后学校又开了一次大会,不点名地批评了这些搞破坏的孩子,然后推迟了搬迁日期。
訾言走到外墙墙根,很容易就找到了当时被罚在这里“劳改”时他贴上去的瓷砖。
摸着这些过往的痕迹,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又触到了童年的自己。那时留下的稀淡的回忆映像中,有一片属于他和她,填满了粉色的温暖回忆;但是更大的,关于家的那一片,笼罩了灰色的雾。
真让人厌恶,就算现在已经强壮到不会被任何人伤害,但是为什么以想到那时自己一个人的无助,还是忍不住刺痛?!
“真奇怪,有些东西,就像是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总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不喜欢吗?”雅衷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臂。
“不,”訾言握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笑了一下,“只是有时候,有点。”
雅衷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她看到的他,好像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潇洒不羁,无忧无虑。她并不太了解,那样的童年会成为他的负担。
“什么时候去我家坐坐吧,咱爹咱妈都挺想你的。”
訾言淡淡的笑容被放大了。“好啊,什么时候?”
訾言小时候,继母也要上班,还要照顾訾曰,而他爸成天不着家,都没时间接送他上学;而雅衷妈妈是小学教师,时间多,就顺路接着訾言。有时候訾家没人,訾言就吃住在温家。雅衷爸妈喜欢孩子,但是政策不允许多要,而訾言又十分讨人喜欢,所以在温家,訾言的地位相当于半个儿子。他走后,他们还常常提起,想念得不得了。
雅衷在旅馆吃了饭才回家。把訾言回来了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都抱怨雅衷没有把他直接带回家来。要不是晚上楼下突然来串门,他们说不定就直接把訾言接到家里来了。
第二天一早,雅衷就把訾言带回家了。
訾言在雅衷的参谋下,给温妈妈买了一条丝巾,给温叔叔买了一架遥控直升飞机,然后给古牧阿忠买了香肠。
这飞机的主意是雅衷出的。
温局长这两年年龄大了,血压也上去了,就退了二线,不接触一线的工作。空闲时间多了,心态也童起来了。不去跟着老头老太太遛鸟打拳,倒迷上了电动玩具。每回去超市都要去玩具那边转悠半天。到目前为止,已经买回来一只陀螺,一只遥控车,一只电动狗,一只电动海豚……家里的财政一把手雅衷妈妈担心他早晚会玩成老年痴呆,所以不管温局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