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几个伤得好重啊,我看是没救了吧……」
「那只能怪他们命苦了,这种时候,哪有人会来救他们啊……」
「喂,火防的,你们还不快点灭火啊,再不灭,我家都要被烧着啦……」
此起彼落的闲言闲语,听得花蕊的眉头都皱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有空看不会来帮你祖奶奶的忙啊!」一个回身,花蕊毫不考虑地朝向人群中那堆伤者走去,她边走边皱着眉朝四周那群看热闹的人大声斥骂,紧接着便专注地为伤者做紧急救护。
对花蕊而言,她之所以这么做并没有为什么,只是既然让她遇上了,她做自己所能做的,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无法救这世上所有的人,有时也会不想救某些人,但此时此刻,救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
这场火,烧了很久很久。
等到火光终于慢慢消去、只剩黑烟之时,天色已微明。
忙了一夜的花蕊,依然一个又一个地为伤者敷上她所带不多、却对治火伤极其有效的伤药,一个又一个,直到她放眼所及的伤者都得到医护后,才坐在路旁稍事休息。
但就在花蕊才刚坐下时,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前。
「让我喘口气行不行?」花蕊抬超疲累的眼眸对身前的人叹了口气,「要不你把人带来也成。」
「抱歉。」
望着花蕊又累又憔悴的模样,西门残破愣了愣,立刻转身就走。
「等等!」没想到来人竟是西门残破,再望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背影,花蕊突然叫住了他,然后眨了眨眼,眸中透出一股「终于逮到机会要要你」的淘气与促狭,「你出几片花瓣治你的伤?」
是的,治他的伤,治他那明显看来就知道是被火柱子严重灼伤的背。受了那样重的伤居然还能动,他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更何况,反正终归是要治,她索性戏弄戏弄他也不为过。
「你……」听了花蕊的话,西门残破的身子突然一僵,回过头来望着她,眼中有一抹古怪的神色。
「不要拉倒,我又没有义务一定要帮你治伤。」虽然心底早为那严重的伤势叹气了,但花蕊还是故意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
果不其然,当、当两声,她的头上连续传来两下细微的震动。
「很大方嘛……」她喃喃说道。
「救他们。」但出乎花蕊意料之外的,西门残破的手居然指着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妇女与一个孩童!
「他们……」望向那其实与西门残破身上的伤有着天差地远的伤患,花蕊愣在当场。
而西门残破只是深深地凝望她一脸惊诧的模样,随即转过身独自离去。
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啊?
望着那个背影,花蕊真的不明白了。
他大手笔地花了两片花瓣,可却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为了救那些与他素昧平生、被火纹身的人们?!
那他自己呢?
「你等等!」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做,但花蕊还是站起身来对着那个背影叫道。
只是,那个背影竟理也不理地继续走远。
「去叫他过来!」眼眸一闪,花蕊扯过刚好由她身旁走过、同样一身狼狈的老张。
「夫人……」被叫得一头雾水的老张傻傻地望着花蕊。
「别叫我夫人!」看着老张那副傻样,花蕊没好气地低叫道,「我让你去唤他过来你没听见吗?还是你要等到他整个背都烂掉、流脓后才唤他过来?」
「是、是,」听完花蕊的话,老张吓了一跳,拔腿便往西门残破的方向跑去,「夫人您放心,小的就算用拖的也会将西门老大给拖过来!」
在老张去唤西门残破的时间里,花蕊替那「两片花瓣」疗了伤,只是也用完了她所有的火伤药。
站起身来,花蕊板着脸,瞪视着被老张连拉带拖到她眼前的西门残破。
「你找我?」西门残破淡淡地问着。
压根儿懒得再说话了,花蕊直接点住西门残破多处穴道,让他僵直地站在她面前。
「老张,去叫辆马车过来!」
「是的,夫人,小的马上就去。」
「你做什么?」完全不明白花蕊要做什么,西门残破纳闷地皱起了眉。
花蕊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西门残破一眼,迳自绕到他身后观察伤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表现得那么大方,不就是为了衬托出我的小气?想让人看我的笑话?哼,我才不会让你如愿!」
「我没这意思。」
「我管你有没有这意思,反正在我看来就是这意思!」
「我真没这意思。」
「我说你有你就有!」
「我真的没有……」
「你说完了没有?我说有就有!」
「那个……夫人……我们该上哪儿去?」望着花蕊一脸不悦、西门残破则是一脸无奈的模样,老张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开口。
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何时「郎有情妹有意」的,但是见到这两人怪异的相处方式,他居然觉得很有趣——
一个高大威武的大男人竟与一个娇小可人的小女人在斗嘴,那个明明没错的却一脸歉意,而那个明明无理取闹的却一脸不悦……
不过,他当然不会傻得在此时将自己的感觉说出口。
「去我家。」听到了老张的问题,花蕊气鼓鼓地跳上马车驾驶座,「弄梅阁!」
第六章
「夫人……」
「我警告你几次了?再叫我一声夫人,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可是……夫人您本来就是……啊!不不不,花姑娘、花姑娘,您别吓老张啊!」
「谁吓你了,没事别在这里碍事,没看到我在忙吗?」
「小的只是想帮您……」
「你真想帮我的话,就立刻过去跟紧那个大家伙,别让他弄乱了我的院子……怎么?听到了还不过去,杵在这里干嘛?真想逼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是、是,小的立刻就过去!」
「站住!」
「夫……花姑娘还有何吩咐?」
「先去帮我端盆水过来,这家伙的血喷得满地都是了!」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
远处房里的交谈声,在院子里的西门残破全都听在耳里,但他依然继续砍著柴,因为在这半个月疗伤期间,他几乎日日听闻类似的对话。
待柴薪已堆成小山後,西门残破才缓缓抬起头,望著柴房前方的一株梅树缓缓地飘落花办,与天上掉落的雪片、不远处的小池塘相映成趣……
这里真的很美,美得如同仙境一般:而里头住的人,也美得如同仙子一般,尽管脾气与人们想像中的仙子有些差异……
但毕竟,也只有像花蕊那般的女子,才配拥有这样一座小巧、清幽、典雅的弄梅阁。
而像他这样的男子,踏入其中简直就是对她的亵渎——也难怪每回她一提到他就没有什么好话:也难怪每回她一见到他,那张绝美的小脸上除了「你如果有良心就赶紧将最後一片花办给我」的表情外,再无其他……
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他的人、他的过去,确实就像他背上的伤痕一样,令人作呕……
十岁前,他生活在妓女户中,他的娘亲视他为无物,每日将他当成狗一样地使唤,稍有一点小过错,便将他关入一间小小的黑屋子中,任凭他如何饿、如何冷,都没有人会来探望他……
十岁时,他亲眼看到一名男人对娘亲拳打脚踢、恶言相向,在娘亲被欺凌得体无完肤、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之时,忍无可忍的他拿起手中的斧子劈向男人,只是……那个男人却是他的亲爹……
在那之後,他被娘亲用钉满铁钉的木棍抽打,在娘亲临死前一句句「杀人凶手」、一声声「连爹也敢杀的畜生」辱骂下,望著娘亲瞪大了眼、停止呼吸,而他也从此被逐出那个虽然一点也不温暖,但却是他生长的地方……
无家可归的他,在一个飘著细雨的夜里,被一名黑衣人揪著领子强行带走,自此以後,他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山密林中,日日被鞭打、被重击,只因为他在练习那些残酷的杀人方式时稍作喘息……
十五岁时,他杀了第二个人,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他犹记得,那时的他望著手上的鲜血,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自此之後,整整十年,他的手上染满无数人的鲜血;他不必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敢知道他们是谁,而他的眼中除了空洞,再也没有其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