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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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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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被众人迎入的萧泽面带沉稳的微笑,眉宇间更有种内蕴的威仪。就像这渌州分部的大门,并没有刻意地用那些威猛的雄狮、高高的基座、耸立的廊柱营造江湖第一大派的夺人气势,它只是站在三级台阶之上,轩敞的门庭简单利落,却又在不远处用影壁挡住视线,让人感觉到距离。

不断有人丢下手中的工作围拢过来,恭恭敬敬地向萧泽行礼,然后走开,继续忙自己的事。整个前院热闹而有序,笑声一直持续到大堂前,嘎然而止。

大堂的门口站着一名男子,要是天色再暗一点,以他那身黑衣大概就要全部融入夜色中去了。他脸部的轮廓很深,有着刀刻般的冷峻,剑目含冰,而那周身弥漫的冷漠气质,更是足以叫堂上的温度和院子里差上半座喜马拉雅山。

跟涟叔不一样,涟叔的冷漠是偏向于隐藏存在的那种,这个人却有点广而告之的感觉。

萧泽在台阶前站定,抬首看着男子,笑道。

“二弟,好久不见了。”

“是,大哥。”

男子面无表情地略欠了欠身,让开路,目光在兰尘身上梭巡过一遍,冷冷地跟在萧泽身后走进大堂。

原来他就是萧澈啊,一闻不如一见。

兄弟两个在堂内的椅子上分主次坐下,兰尘中规中矩地站在萧泽身后,丫鬟们送上热茶,自然,不会有兰尘的份儿。萧泽瞟了眼斗篷仍盖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因为进屋而打算拉下来的兰尘一眼,淡淡地让她接了那杯茶水去端着。不明白这是什么习俗,兰尘瞥一眼萧泽,捧住了热乎乎的杯子。

萧澈冷然地看着他们,沉声道。

“大哥是否用过晚膳?若是没有,我这就叫膳房准备,房间已经有丫鬟去收拾。她,要住在哪里?”

“兰尘,我的丫鬟。”萧泽笑着介绍,“当然是住在我的院子里。哦,对了,二弟,待会儿,有辆马车会送我的义妹冯姑娘和行李过来,烦你接待一下吧,晚膳就不必准备了。”

诶,义妹——冯姑娘?那是谁呀?

兰尘惊讶之下,非常不雅地抽搐了一下嘴角。萧澈冷漠地把她的动作收进眼底,对萧泽淡然道。

“知道了,我会叫人清理蕉雨楼,需要派丫鬟过去么?”

“派几名吧,义妹是一个人来的。”

“是。”

“还有,义妹容貌卓绝,麻烦二弟多加注意,不要叫人骚扰了她。”

“是。”

一个随意,一个冷漠,看这两兄弟的相处,想不让人怀疑萧澈都难,他对萧泽的冰冷态度太明显了。

不过,好像有点奇怪哩。据萧泽说他这个二弟是非常优秀的,那么假如他是想得到萧门的话:一,他可以冷眼旁观大哥做错事,而自己努力表现好,甚至打扮成笑面虎,暗地里将两人的差距显示出来,何必那么明显地挑刺儿,给人留下不佳印象呢;二,他可以自傲地告诉众人自己并不比大哥差,要求公平竞争,这样虽说不合古代长子继承的规则,有可能会被人斥责,但总比得个阴阳怪气的名声要好吧。

难以理解,这萧澈明明不是个不懂权谋的人啊!

兰尘在心中做着旁观者的评断,一时忘了神,举起手中那杯属于萧泽的茶就送到嘴边。待到想起这是在萧门大堂上时,茶水已经滑下咽喉了,索性,她无视萧澈扫过来的冰凌,慢条斯理地再喝一口。

这时,就听见一阵张扬的笑语声传过来,堂上顿时多了好几个人。

萧泽站起来,那群服饰各异的男女各自抱拳为礼,跟萧泽、萧澈打着招呼。其中一名虬髯男子朗声道。

“少主,您这趟回来,是打算请弟兄们喝喜酒的么?”

“哦?不是喜酒,洪舵主就不喝了吗?”萧泽大笑,回头对兰尘道,“明儿给门中诸位舵主送我带来的那些月池酒的时候,记得把其中贴了‘洪琨’这个名字的那坛留下,去酒铺换成花雕,等我结婚,就全部送给洪舵主。”

酒和刀,是洪琨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标志。兰尘虽不知道他的嗜酒如命,但看他眼睛瞪得越来越似金鱼的有趣模样,便积极配合道。

“是,公子,把给洪舵主的月池酒换成来日婚宴上的花雕,我记……”

“不行不行!”

洪琨赶紧出声,再不行动,萧泽真的会把月池酒给卖了。

“少主,酒给我,您尽管放心。在门主那儿,我洪琨绝对支持少主您自己选少夫人。”

“这样啊——”

萧泽笑容灿烂,回答却故意模糊,旁边兰尘曾见过一面的那位美艳的红衣女子笑道。

“少主,您可别急着为那两句漂亮的醉话高兴,江湖上谁不知道洪琨好酒!他这会儿能为一坛月池酒支持少主,那要是明儿门主给他两坛月池酒,少主啊,您大概就会立刻被某人用刀架着脖子去娶新娘了。”

“你瞎说什么?”

洪琨为自己的名誉奋战,“花棘,我洪琨好歹也是江湖上横刀立马的人物,怎么会为了一两坛酒出尔反尔?”

“那,三坛酒呢?”

“不会!”

“四坛?”

“不——会!”

“那么,七坛月无影亲酿的月池酒?”

“咄!少瞧不起人!我洪琨是什么人?咱就是不喝酒,也不干那种事儿!”

瞥一眼骄傲地放出此话,颇有江湖豪杰气势的洪琨,花棘转而抬头欣赏正堂上挂着的对联,只轻声掷出一句。

“谁知道!”

洪琨青筋暴起。

“大丈夫一言顶天立地,绝不反悔。”

“此话当真?”

“少主和众位舵主都可为证。”

“哦,你要戒酒了呀?真可惜,少主,洪琨看来要辜负您的美意了,索性就把那坛月池酒给我好了。”

“——喂喂,你这是打哪儿推出来的?”

“你那里呀。”

“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就是不喝酒’——因为洪琨不可能不喝酒,所以你一定会为了酒出卖少主的,然后你又要把老天爷和大伙儿搬来作证自己绝不反悔,那不就表明你自此再‘不喝酒’了吗?既然已经不喝酒,干嘛还给你?”

“你,你……”

某千零一次,花棘再次成功地将自诩,也确实不拘小节的洪琨气得几欲吐血。为了明天不用重新调度洪琨所管辖的东北边境要地雁城萧门分舵的工作,萧泽出语安抚已全然失了江湖威名的前辈属下。

“冷静一点,洪舵主,你该知道,花舵主从来不喝酒,所以,她要你的月池酒完全没用。”

“不对,少主,我还可以拿来卖。闻名天下的月池酒,每年却只酿一百坛,绝对能卖到十分可观的价钱。最近发现把铜钱往水里丢的声音非常好听呢,可惜我没那个闲钱玩这个。”

“你,花棘,你这个女人——”

洪琨真的快倒了,笑得正开心的众人根本无意上前解救,还是渌州分舵的副舵主萧岚上前熟练地捂住花棘的嘴,对萧泽道。

“少主,您才回来,就请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岚叔,交给您了。”

萧泽干脆地托予重任,便和兰尘先行离去,萧澈也冷漠地起身走了。余下一干闲杂人等继续观赏这斗了十几年的戏。

西侧的隐竹轩是萧泽在渌州分舵内的居所,有千百竿翠竹相映,格外清幽。当中三间房舍,作为近身女侍,兰尘被安排在萧泽卧房下手的一间小屋内。丫鬟们送上热水后就退下了,兰尘脱下斗篷,直接问。

“公子,您的义妹是怎么回事?”

“你先去沐浴吧,等洗完暖和些,我再告诉你。”

萧泽打开浴室的门,没有随风小筑那么豪华,但也非常好了。不知是谁吩咐的,知道这两人什么行李都没带,她们还送来了衣服。

再度回到房间里的兰尘,心情因为身体的暖和与清洁而好了许多。房里燃着火盆,萧泽正靠在椅子上,示意兰尘坐他对面那张软榻。

“认绿岫为义妹是在下午你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因为不可能让她也以丫鬟的名义住进来,绿岫又容貌出众,我却是才闹出了一场逃婚的风波,为免旁人胡乱猜测,只得如此。”

兰尘点点头,谢过萧泽周到的考虑,但却总觉得萧泽这么做有些奇怪。他未免太好心了吧,还是她有色眼镜过度?

当初兰尘想让绿岫住进随风小筑是为了她的安全,现在希望绿岫可以同到萧门来,则是为了她的今后着想。这时代的昭国女子想逃过恶霸的荼毒,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嫁个好夫婿,二是成为武功高强的女侠。

“不要这样看着我,话还没说完呢,认绿岫为义妹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萧泽有点无奈地笑着,他把手炉递给兰尘,“你不觉得绿岫和冯家人长得不像吗?她实在太漂亮。不过这一点,我只是存疑,因为把它和吴鸿的态度联系起来,更让人觉得不简单。”

“男人维护美女,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就算吴鸿是皇帝身边不得了的密卫,但绿岫温柔聪敏,而且她喜欢吴鸿,那么吴鸿的态度有点特别,这不算什么吧。”

萧泽摇摇头,“兰尘,你不了解吴鸿,他是那种自小就被挑选出来训练的密卫,在办事时,绝对不会去处理私事,而实际上,为皇帝卖命的他们也基本没有私人事务。再有,吴鸿现在人在临海,也就是说,东静王应该是吴鸿此番离京的理由,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他会中途突然出现在冯家庄呢?”

“……真的那么难以理解?”

“弘光帝非常倚重密卫,不止依靠他们获取监控昭国臣民的动向,还用他们直接打击境内过大的势力,菘陵盐矿之事就是如此。所以,对我来说,吴鸿的出没,至关重要。”

轻描淡写的语气掩不住萧泽目光的锐利,兰尘静默半晌,问道。

“绿岫,会跟东静王扯上什么关系么?”

“我不知道。”

“那么,倘若绿岫果然不寻常,对你来说,是个麻烦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认这样身份不明的人为义妹?”

看着兰尘深深皱起的眉头,萧泽笑了出来。

“机遇总是站在危机身后的,假如我的考虑只在于怎样避开危险,那我永远也得不到命运的垂青。况且,我也不是满足于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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