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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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千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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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钦盯着柯绿华怀里刚刚帕子消失的地方,依依不舍地问:“你比别人好玩,你叫什么名字?我明天还来找你玩行么?”

  “我叫——”话到了嘴边,想起这孩子终究是兰卿的儿子,若日夜在兰卿耳边念叨自己,只怕多生事端,柯绿华低声道:“你叫我山菊吧。快出去,我听见脚步声,肯定是找你的人又回来了。”山菊是当年黑河堡子里的一个丫头,这些日子她思乡的情绪越来越重,午夜梦回时,故乡的人事风物一点一滴地在心头滑过,连山菊都梦到了好几次,此时顺嘴用这名字搪塞一下。

  李钦恋恋不舍地向外走,刚走到假山口,又猛地跑回来,指着外面道:“那个大肚婆在外面,你千万别跟她说我在这里。”说完,他冲到山洞里,柯绿华见他伶俐的爬到山洞口的上缘,小小的人就此消失。

  她自来到李昶的家,还从未见过他的两位美妾,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走到山子石头边,扶着凋零的花树,见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信着步子在园子里溜达,看这前呼后拥的气派不问自知是名叫秀菱的。柯绿华平生所见的女子,最美者无过明珠素兰,称得上勾魂摄魄,妙绝天人,偏偏又智计无双,想来老天爷也嫉妒,才毁了她的容貌。眼前的秀菱也是尤物一个,不若素兰般美艳,但更文雅端庄,柯绿华心头微痛,眼睛自秀菱美丽的脸移到她的大肚子上,这些日子一直逃避的苦楚重重地击在心头:他跟眼前的女人在几个月前,还做过那般私密的事儿!

  她一边怔怔地看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一边猜着:几个月呢?不大不圆,似乎没到要生的时候?为什么大家都说这年前年后秀菱就会生呢?她自己从未亲身怀过小孩,看着秀菱的肚子猜其身子最多八个多月的光景,若说年前前后会生,她可实在看不出来。

  就这么又看了一会儿,见秀菱似乎走累了,扶着旁边婆子的手,向她自己的寝楼走去。柯绿华呆站无趣,想着歇一会儿接着干活,不想园子另一侧匆匆走进来一群人,跟秀菱碰了个面对面。这群人中间是一个杏眼桃腮的俏丽女人,看见秀菱,神色变了变,很快换上一脸笑容,迎上前道:“秀菱妹妹出来散心?”

  秀菱似乎点了点头,也似乎没有,脚步停都未停,挽着贴身婆婆的手一径走了。柯绿华听这女子唤秀菱“妹妹”,就知道她一定是那位兰卿了,想不到两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女人,竟然在一个中午全都看见了,她暗暗苦笑,他两个妾室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隔得这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心想李昶这混蛋既然长年在外征战,何苦还弄这么多女人回家?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把这些女人都送走,但愿他回来时,别忘了才好。

  她静静地靠在山石上,听见兰卿一干人的脚步在园子里四散开来,不欲跟那个貌似非常精明的兰卿照面,她转身正想向外走,听见假山之外似乎有人说话,“那贱货还没生下那杂种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柯绿华听这声音正是兰卿的,而且大有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之势,心中大惊,回身冲到山洞里,四处张望,也没看见李钦藏在哪里,忙低声道:“钦少爷,钦少爷,你躲在哪儿?”

  李钦自山洞口上端露出半张脸,急道:“你快走,我娘来了,找着我她会打我呢!”

  柯绿华这才看见原来假山洞口堆垒的大石上,有一块微微倾斜,自下看去似乎是闭合的,谁能想到上面竟然别有洞天。柯绿华冲过去,手脚并用,一不留神手肘在石头凸起的地方刮了一下,痛得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李钦吓得脸都白了,向上拉拽着她,小小的人力气倒大,两人一起用力,才把柯绿华拽了上去。

  李钦把手放在唇边,示意柯绿华别出声,柯绿华点点头,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走进来几人,兰卿的声音虽低,在空洞的石洞里,仍微有回响:“你们俩看见了,那贱货简直目中无人!我跟了小王爷七年,连钦儿都五岁了,她这会儿就算生个金龙,也越不过我的头上去,怎么就敢这样嚣张?”

  “夫人别生气,钦少爷是嫡子,她是嫉妒自己的孩子挣不过,才那样的。”听这声音,似乎是一个中年的仆妇,在劝慰气头上的兰卿。

  兰卿哼了一声,山洞里好半天静静地,她再张口时,柯绿华觉得自己的脊梁一阵冰寒,不知道是因为靠着石头,还是因为兰卿声音里的狠毒,“她既然如此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越想越觉得不是王子的,王子十个月前回家一次,我看她那肚子,最多七八个月,她现在整天弄两个稳婆熬药,莫不是想瞒天过海,快些生下来?到底这野种是谁的,你们猜猜,让我听听?”

  另一个仆妇似乎呀了一声,又闭上嘴,兰卿又是哄又是诱地,这仆妇才压低了嗓子极低极低地道:“若说男人,再也没有别个,就是她亲哥哥右司御将军杨靖常来。兄妹俩好着呢,我听她那儿的人说,杨将军来了常把底下人撵出去,兄妹俩说体己话——也不知道哪那么多话可背着人的!”

  柯绿华想不到那仆妇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心头狂跳,伸手捂住嘴,生怕弄出声响,此时若被兰卿发现自己偷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兰卿嘻嘻地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拍着手道:“她的孩子既然这样尊贵,你通知金管家,叫他准备好司礼官、司仪官,把王府里那些吃闲饭不干活的官儿都通知了,到了她分娩的那天,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来府里候着。咱们也别闲着,找一些心腹人,守在她产房外面——看她生出个什么来!”

  几个下人都大呼妙计,柯绿华听她们又商议了半天,才渐渐地走出去,那兰卿算计了半天秀菱的孩子,此时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大声道:“这小羔子,等我找着了,看我捶他!”

  柯绿华见李钦缩成一团,小小的孩儿,刚才的话也许一句不懂,但那声音中的恶毒之意,任谁听了都不会舒服。她想起自己五岁时没了娘亲,孤单害怕,总想有个大人搂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把他揽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别害怕。以后不高兴了,就到西南角上最大的那颗树底下,你喊山菊,我就能听见——别跟别人说我跟你玩,我也是贱人,被你娘知道了,我也会被打呢。”

  李钦点点头,一大一小两个人靠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一点声息都没了,才慢慢溜下去,柯绿华目送李钦走远,也便起身干活,一个下午,杨靖和秀菱兄妹的样子不时在脑子里出现,心中渐渐不安起来,远远地看着秀菱的房子,雕梁画栋,金阶玉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里面的美人事事如意,谁能想到其实大谬不然。

  美人独坐,空闺寂寞,一朝行差踏错,怨得了谁呢?想到这里,气得柯绿华一把掷下手里的簸箕,挥舞起大扫帚,啪啪地打着台阶边的石狮子,一边打一边咬着牙恨李昶,你这只大乌龟,没空吃锅里的,竟然还惦记碗里的,活该头顶绿油油!

  她心情极差,想着兰卿那嘻嘻嘻地笑声,总觉得不是好兆头,不想晚上回到屋子,被派到厨房忙了一天的蕙芳看见她,冲上来笑道:“妹妹,你给我熬药的那个方,你还记得么?秀菱想要哩。”

  柯绿华心头一跳,大惊之下,猛抓住蕙芳的胳膊问道:“你跟别人说我给你调养?我不是叮嘱过你么,不要跟别人说。”

  蕙芳被柯绿华脸上的神色吓了一跳,忙道;“我没说啊。是那两个稳婆看见你总是在厨房熬药,她——她们都知道我流——流血了,然后看见我又没什么事,猜出来的。妹子,你别生气,这不算什么坏事啊,小王子生下来,你马上跟着沾光啦!”

  沾什么光?沾一身晦气还差不多。松开蕙芳,柯绿华自行走到里屋,坐在床沿上,心里不停地想着: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沾惹这种是非?她只感到心头急速地跳动,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自成年以来,从未如这一刻有这样强的不祥念头,偏偏又说不出为何如此。

  归根结底,这是兰卿和秀菱之间的事,与别人何干呢?心中虽然这样劝自己,可心底深处,仍是觉得离这档子事越远越好。

  她刚刚打定主意,听见外面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蕙芳打开门,先前在厨房见过的秀菱的稳婆之一走进来,听蕙芳喊她赵大娘,柯绿华忙站起身,施礼招呼道:“赵大娘。”

  “你就是绿华?跟我走吧。”这赵大娘打量她一眼,吩咐道。

  “到哪里?”柯绿华心里明白,故意拖延着问。

  “秀菱夫人这几天有些难下饮食,你去看看,把你的那个汁汁水水的东西方子开出来,请太医看过之后,让夫人试试。”

  “赵大娘,我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咳嗽伤风,怕过给秀菱夫人,等几天使得么?”

  “这样啊?”这赵大娘有点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走了出去,过了好一阵,听见房门又响,这赵大娘又走了进来,对柯绿华道:“你人不去可以,把方子开出来我拿给太医看看。”

  柯绿华给蕙芳熬的是去瘀血利于排滞的药,大不利于需要保胎的孕妇,若错服了,极易引起小产。她心中想起兰卿所说秀菱急着生出孩子,欲瞒天过海的话,暗暗心惊,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种是非沾上了,只怕再也甩不开。她想了想,走到里间,开了一张十拿九稳的保胎方子,出来递给赵大娘道:“我这伤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没法子出门。这草头方是乡下人保胎补身用的,大娘在用之前,一定请太医看过了,斟酌着使,否则闹出事情来,大娘和我都对不起秀菱夫人。”她话虽然婉转,却已把自己的干系脱得干干净净。

  那赵大娘接过了方子,走了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转了回来,进屋对柯绿华道:“你的造化来了,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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