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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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长大-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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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光的父母一直跟他说,他是个‘有福命’的孩子,命里碰见了大贵人。 
  魏大夫就是他的贵人。不,他是他的恩人。 
  魏大夫亲自为他联系转到市医院,并且主刀给他做了二次手术,那个手术,他们市有很多医院的骨科主任都去观摩。那是一台在该市,被同行带着无限的佩服,津津有味地谈论了不知道多久,后来记到了市医院骨科教学的讲义里的手术。 
  志光父母觉得欠了人家一个大恩德,心里特别放不下。在当时,他们全心都在焦灼的担心中,来来去去转院手术,混乱而又担惊受怕,并没顾上特别地感谢魏大夫。况且魏大夫在志光爸爸几次想要把全校老师凑的钱塞给他的时候,老是笑呵呵地说,“等孩子站起来了,再说。” 
  志光站起来了,又能走又能跑了之后,魏大夫早就回北京了。 
  原先他们只知道魏大夫是北京的‘专家’,后来才听市医院的主任说,你们孩子真是命好,这可是全国甚至亚洲骨科界都有名的‘魏一刀’呀! 总有人问起,他们最终送了多少钱的红包,又或者是不是认识什么了不起的人,能让魏一刀为了个病人一天来回赶400多里山路,再亲自帮忙安排,再亲自做这个手术。他每次都老老实实地说,是魏大夫好心,咱们什么好处,都没给人家。连大家凑的那个红包,人家都没收。 
  很多人不信,更有人说,原来不知道魏大夫是这么牛的大夫,人家是嫌少吧?就你这个脑袋,才觉得好心能顶大用了。   
  第三章 刘志光的世界 第三,四节   
  第三节 
  志光爸爸是个特别轴,特别死脑筋的书呆子,连在县中学这种相对单纯的地方,都被认为是最清高最迂腐最不识实务的一个,而经常被人嘲笑。这一次志光的事, 他先是觉得那些人小人之心,人家说得多了,他忽然想起来魏大夫说过,‘等你儿子站起来能走路了,再说。’ 
  既然‘再说’,那就还是要说的;虽然现在志光完全恢复了,不‘说’谁也没法子,但是在志光爸爸的脑子里,‘不说’就简直有点背信弃义的味道。不地道。虽然在他一根筋的脑子里,当大夫的就该救死扶伤,就跟他当老师的就得教书育人一样;如果图病人的红包感谢,医术再高,那在他心里的敬重,都被消减了绝大部分。 
  敬重不敬重是一回事,人家把儿子的下半生救了,如果当年是在‘暗示’,自己又没拒绝,那么现在就不能事后赖帐。 
  于是,志光初一暑假那年,志光爸爸带着他,揣上家里所有的存折,长途车换火车,火车换汽车,到了北京,找着了魏大夫上班的医院。他本来想挂个魏大夫的号,然后就能见着他了,结果挂号处的人象看着火星来的人一样瞪着他说,“挂魏大夫的号你这大白天的来?那些带着铺盖跟挂号处打地铺的,都不见得挂得上呢。”说着就摆摆手,“你挂别人的吧,不过只有普通门诊,别说魏大夫,所有专家的号已经都没了。” 
  志光爸爸摇摇头,“我儿子是他老病人,治好了,我带着孩子特地赶了两天路来上北京,想告诉他孩子都好了,想见见他,感谢他。” 
  挂号处的姑娘扑哧一笑,“您还挺知恩图报的。不过要是您这样的魏大夫各个都见,挂号见的话,那这种感谢号也得半夜排大队了。得了您别添乱了,带孩子跟北京玩儿两天回家吧。下面儿下面儿。”说罢,目光就直接越过了他的脑袋。 
  志光爸爸很快就发现这姑娘虽然说话腔调让人不待见,但是说得却没错,门口有种人的职业叫做‘号贩子’,专门利用各种关系或者就是雇人连夜驻守挂到专家号然后倒手卖,在他们手里,魏大夫每周半天的15块钱的专家门诊和另外半天的200块的特约门诊,都能倒卖到800-1000,有时候更高,卖到2000的时候也是有的。 
  志光爸爸却犯上了倔,不见着魏大夫,他觉得心里会有块解不开的心病,之后都活得不明不白。他就也买了个席子,带上风油精,大半夜地加入了排号儿的队伍。 
  三个整夜,没排到,有个队伍里的老乡愤慨地偷偷跟他说,本来号就紧,还好些都叫号贩子排去了,他们低价地雇些民工,总是能抢在最前头。后来听说志光爸爸说明了原委,没好气儿地说,您这样儿的就别来占号了。 很多老病号,回来复查的,魏大夫都不叫他们来排队占号,让他们直接到病房找他。我看您也别跟这瞎耗了,就到骨科五病房去找他老人家,带着孩子说声谢谢不就完了吗? 
  志光爸爸带着志光,半信半疑地到了骨科楼道,跟门口儿的护士说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谎话,“我们是魏大夫老病号,魏大夫让我们直接到病房来找他复查。” 
  护士并没有因为他因为‘做贼心虚’而显得特别犹豫的语调,让他登了记就放他进去了,说魏大夫上手术呢,你等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 
  那天志光爸爸带着他一直从上午等到下午,终于看见魏大夫穿着手术袍披着白大衣身后跟着一队的大夫进来了,却开始一间一间地串病房,最后进了顶头的大办公室关上了门,再到他出来,已经是六点多了。 
  志光爸爸朝魏大夫走过去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情绪。他怀里抱着一大篮子家乡的土特产,篮子底下,压着个大信封,信封里是他家几乎所有的存款。在把那个信封塞到篮子底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诚心诚意的敬重。他几天前把所有存折兑现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感情还并非是敬重,只是‘受信义’而已。 
  他拉着志光走过去,冲魏大夫迎头鞠躬,说魏大夫我不得以撒了个谎说是复诊的病人混进来,就是想来谢谢您。一年前您在s市看过的那个y县的12岁孩子刘志光, 我当时想感谢您您说孩子还没好,等好了再说,现在他真站起来能走路能跑了,我可就带他来了。他把那个装满着香菇木耳的篮子递到魏大夫手里,“就点心意,来北京说了这句谢谢,我就心安。”他说着把儿子一推,志光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巍大夫。” 
  “您忙,我不耽误您时间了。”志光爸爸说着就要走,却被魏大夫喊住。 
  魏大夫瞧着他乐,把那个篮子翻了翻,很容易地摸到了那个信封,抽出来,“我说刘老师啊,你这是想着我给你儿子做手术是赊账哪?现在还债来了?你这个客户的信誉,可真好呀。”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大夫都乐了出来。 
  志光爸爸有些尴尬,老实人做了件不那么‘老实’的事儿,就开始脸红,说话也磕巴了,“我我,我是……”他瞧着魏大夫吭哧了会儿,“我是真心诚意的!我真心诚意敬重您感谢您,这是我这辈子头一遭!”他说这话时候,忍不住眼圈儿有点儿发红了。 
  魏大夫走过来,就象一年前把那个浸了汗水的纸包塞回他兜里一样,把这个信封塞回他手里,“我说刘老师啊,你说的话我还记得哪,你说你这多年从来没对不起那些农村娃娃,我不是就做了件对得起我的病人的事儿吗?” 
  志光爸爸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那您说了,等他好了,再说。” 
  “你不都带着他上北京说谢谢来了吗?”魏大夫乐呵呵地,“还带了那么一大篮子香菇木耳,都够我们食堂做一回木须肉了。” 他又瞧了瞧志光,“小伙子不错啊。我看,你们要感谢我就来个大的,这孩子,以后考到北京念医学院,之后给我当学生吧。”他说着,回身指着身后两个高高个子的年轻大夫,“当我的学生可不易,干外科那是苦差使,相比起来也没有有些个行业那么来钱,小伙子,你乐意吗?” 
  刘志光自从跟着他爸来了北京,一直没有过什么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他爸让他跟着排队就排队,他爸带着他混进医院就混进来,他一直沉默地看着,而看见的一切,把这十三岁少年心里的那个世界变了个模样。 
  刘志光抬起头,少见地没有在说话前腼腆地脸红,胆怯地结巴,而是特坚定地答,“我乐意,我一准考到北京来当您的学生。我能吃苦,多苦都不怕的。” 
  第四节 
  刘志光不算是个太聪明的孩子,但一直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他很少象其他的男孩子那么调皮捣蛋,说起话来,简直比很多女生还要腼腆。 
  老刘觉得儿子也算得刻苦了,虽然成绩只是中上,但是他当了这许多年的老师,明白人和人的潜质不一样,所以从来没在成绩上对儿子有过更高的期待和要求。只是没想到,从北京回来,儿子念书,从刻苦变成了玩命,那个程度,让当父母的都有点担心。别的十几岁孩子爱看的武侠小说,电视,爱玩的游戏机,在他,好像天生带了抗体,甚至连人家踢球打篮球的课后,他都在抱着课本温习。一个学期过去,成绩确实上升了不少,初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总分在班里拿了第三名,到了初三时候,已经是班里第一年级前三,可是体重也减了十好几斤,而且,本来就比较木讷少言的性格,在面对任何与课本无关的东西的时候,就越发显得木木呆呆的了。 
  老刘欣慰的同时又稍微有点担心,跟儿子说,尽力而为就好了。志光一边儿在几何题上连着辅助线一边儿答,“爸…… 我才知道,北京的医学院分数可真高。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得做到,从小儿您就这么说。更别说答应魏大夫的事儿了。” 
  老刘一愣,没想到儿子把魏大夫的一句玩笑加鼓励的话这么当真。 
  我们早就说过,老刘是个少见的一根筋,自己尚且很难转弯,教育孩子到了这个关口上,就更加缺乏引导疏通的技巧了。他想他应该给儿子讲讲尽力而为与钻牛角尖的区别,但是自己却也还缺乏对这个区别的真正理解;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儿子这样有些不妥,可是如何不妥,该怎么改变,改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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